第238章 玫蘭妮的自述

正文卷

第238章 玫蘭妮的自述

玫蘭妮穩住臉上的虛假職業微笑,緩緩推開沉重的門板。

她一進門就見到依舊是穿著一襲白大褂的溫弗雷斯·摩根正坐在那張簡陋的辦公桌邊上,手持一柄嬌小的園藝剪修剪著桌上的綠植,剪去那些多餘的枝葉。

但是這裝飾性盆栽的外表卻是格外地引人注目,乍一看似乎是自遙遠東方流傳過來的松樹盆景,盆身晶瑩剔透似冰種翡翠,樹皮灰黑如古鐵開裂成鱗狀,橫展的粗壯枝椏衍生出冠蓋似的墨綠針葉。

可在墨綠針葉的頂端,居然還盛開有如奶白薊似的特異花卉,那橢圓球狀的花基生長出朵朵異樣白皙的小花,像是一根根毛絨絨的觸鬚,正隨著溫弗雷斯的裁剪動作而瑟瑟發抖,彷彿是在恐懼那鋒利的剪刃。

溫弗雷斯並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他依舊在細心地剪去花冠上不協調的小花,那些野蠻生長的奶白小花在咔嚓一聲清脆細響中斷裂,落入盆中暗紅色的泥土。

斷裂的小花落下以後,居然還在不停地掙扎著顫抖,彷彿是想要扭動纖細的身軀重新紮根於泥土中繼續生長,卻被那從天而降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碾碎,指下迸發出直接爆鳴在凡人腦海內的哀嚎慘叫……就像是嬰兒在啼哭。

玫蘭妮忽而打了一個冷顫,臂膀的肌膚都暴起一粒粒雞皮疙瘩,陰冷的汗水自背部滲出。

「真是頑皮啊。」

溫弗雷斯放下小巧的園藝剪,他抬起剛才碾碎小花的手指,指尖沾滿牛奶似的粘稠液體,在燈盞輝光的映照下卻又似流轉著血般的鮮紅。

他將還沾惹著暗紅土屑與奶白花液的手指放入口中,似乎是在吸吮指尖的殘餘,而後緩緩說道:「不聽話而強行要出頭的花朵,就應該及早地裁剪下來,以免影響整個盆景的美觀度——」

他忽而停頓下來,扭頭望向站立不動的燈人下屬,金絲眼鏡的鏡片似乎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輝,「玫蘭妮,你說對不對?」

玫蘭妮聽得這如此明顯的試探,差點就要控制不住雙膝下跪,將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毫無保留地吐出。

但或許是因為高威爾旅館一戰的經驗,讓她的精神承受能力都變得堅韌了許多,她終歸還是承受下了這要命的壓迫感。

面對這凝重得幾乎都似沼澤般粘稠的氛圍,玫蘭妮只是微微一笑道:

「屬下並沒有接觸過園藝這一方面的知識呢……不過,我想只要是教主您說的話,那就必然是對的!」

「凡是教主您作出的決策,玫蘭妮都堅決地維護!」

「凡是教主您的指示,玫蘭妮都始終不渝地遵循!」

「所以不管這些花朵是不聽話,還是不團結……您將它剪下,那就必然有您的道理……既然教主您要花落,花就理應要主動地落下,絕不能再繼續生長!」

玫蘭妮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的眼眸里閃爍著熟悉的狂熱,那是對高尚的溫弗雷斯·摩根教主的憧憬和崇拜。

「哈哈哈,玫蘭妮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只是和你探討一下園藝而已啊。」

溫弗雷斯似乎也很滿意這一連串的阿諛奉承,他走過來給了這位跟隨自己已久的燈人女士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一趟辛苦了,玫蘭妮。」

玫蘭妮那原本有些僵硬的身軀也似乎因為這親切的擁抱而鬆軟下來……看來他還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然而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在她看不見的腦後,溫弗雷斯·摩根的笑臉已然塌了下來,眼角的紋路都微微皺起,似乎透著一絲陰狠的神色。

陰鷙狠厲的神情轉瞬即逝,溫弗雷斯又恢複了富有親和性的笑容,他鬆開擁抱以後便立即拉來旁邊的座椅,擺放到燈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個真心關切下屬的好上司。

「來,你先坐下吧,我們慢慢聊。」

玫蘭妮這才順勢坐到院長室內唯二的座椅上面,但她的腰桿挺直得像是一桿鋼槍,絲毫不敢放鬆。

溫弗雷斯則是返回到辦公桌後的皮椅坐下,他一邊翻開桌面上的文件一邊說道:「內洛剛才已經跟我初步彙報過你們本次任務的得失。」

「但據說你和約翰·沃森剛回來的時候可是滿身的傷痕和污血,所以我這才讓他先帶你們去療傷,等你們傷勢恢複差不多以後,我再來聽你們仔細彙報本次任務的遭遇。」

他繼續翻動著文件,似乎是在尋找關於高威爾旅館一行的記錄,「嗯……本次前往高威爾旅館共計出動了八名同志,分兩批小隊出發,而據你們當時傳遞迴來的第二次通訊內容記錄,是說卡爾薩同志忽然遭到不明身份者的襲擊死亡是吧?」

玫蘭妮正襟危坐著答覆道:「是的。」

「我們白天時候是採取的分頭行動的策略,我本意是認為這樣可以提高我們搜索藏書室的效率,我與利多教友、卡爾薩教友與約翰教友約定好每天深夜都在伊爾克斯茅斯鎮內的一處空房子集合,共同分享白天行動的收穫與見聞。」

她沒有過多地猶豫,也沒有流露出回憶思索的神情,燈人的記憶力本來就遠超常人,不加思索地便能回憶起過往的事情。

「然而才是第二次深夜集會,我們便發現卡爾薩教友遲遲沒有出現,就開始猜測他是否遭遇了不幸,於是當夜我們便立即抱團行動,想要前往遠離小鎮的地方,與教團總部進行溝通。」

「但在沿著海岸前進的路上,約翰教友忽而提醒我們前方的一處枯林里傳來濃郁甜膩的鮮血味道,他當時便懷疑這血腥味便是來源於卡爾薩教友,於是我們便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然後我們便在林中發現了高度疑似卡爾薩教友的屍骨,因為這屍骨已經完全遭循著杯之甜膩而來的鳥鼠啃食得一乾二淨,但根據骨架的形狀以及殘留在現場的教團制式槍械,我們可以判斷出這具屍骨正是卡爾薩教友。」

「而後續根據我的現場偵查,以及約翰教友的輔助判斷,我們認為當時應該有兩名不明身份者合夥伏擊卡爾薩教友——這個情報我們也在當夜的通訊中反映。」

溫弗雷斯微微頷首,指尖輕點文件,而後又繼續問道:「你說約翰也有參與輔助判斷,那當時他的推斷結果與你的推斷結果,是否存在較大的偏差。」

「約翰教友的推斷確實與我存在輕微的偏差,但最終的結果我們推斷都是一致的,只是對於卡爾薩教友遭遇伏擊的過程的推斷稍微有些出入……按約翰教友的原話來說,他當時認我的推斷與現實有百分之七十的吻合度。」

「所以卡爾薩遭遇兩人伏擊,這個結果是你們二人合力推導出來的結果?事後的經歷是否能證明這兩人的身份?」

「是的,後續根據我的推斷,這伏擊卡爾薩教友的兩人極有可能便是高威爾旅館的青年塞巴斯蒂安及其管家法瑞斯——其中法瑞斯的屍骨已經攜帶回來,而那塞巴斯蒂安也跌落懸崖粉身碎骨。」

「你確定,此人真的已經粉身碎骨嗎?」

玫蘭妮聽到這個問題,突然愣住了……她有些不自信地搜颳起腦袋裡的記憶,只感覺關於這一部分的記憶似乎顯得有些模糊,需要很費勁地才能回憶起來……可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親眼目睹見對方額間洞開後仰跌飛墜海,難道我沒有繼續追蹤過去確保萬無一失嗎?

難道說,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