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忐忑的玫蘭妮

正文卷

第237章 忐忑的玫蘭妮

玫蘭尼懷著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踏上階梯,隨著高度的攀升,她的思維也彷彿在逐漸高升。

躁動不安的心潮終於平靜下來,顱內之燈閃耀著理智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已經洞悉了教團的蠱惑和洗腦,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夠掙脫溫福雷斯·摩根遺留在心底的愚忠之念種子的控制,但她清楚地明白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壞事——顯然自己的思想已經迎來了解放。

這『解放』並未使得玫蘭妮塵封已久的俗世道德感死灰復燃——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淪為肉豬的幫會成員的性命,她打從心底里認為這些無惡不作的傢伙統統都該死。

但是那些正常前來問診的勞苦大眾、碼頭工人、站街妓女、單身媽媽……他們是真正的無辜之人。

他們哪怕得不到免費的醫療救治,不應該也像那些罪惡的傢伙一樣淪為移動活力源泉的肉豬,不應該這麼早地迎接生命衰竭緩緩腐爛死去的結果。

縱使玫蘭妮此刻正在心底默默吟誦著自無仁的詩章,可或許是因為顱內之燈受損嚴重的緣故,她始終無法遏制住內心泛濫噴涌的慈悲心——就彷彿她的內心深處也有一股聲音在訴說著,讓她放棄那些無仁慈的想法,回憶起最初的自己。

她曾經也屬於是倫敦城內最底層的勞苦大眾,她曾經也是在滿是污泥的貧民街道里長大,她對那些這片土地上飽受生活困苦折磨的底層民眾充滿了同情——然而就連玫蘭妮自己也沒有察覺出來,自己的同情心其實是有局限性的。

在伊爾克斯茅斯鎮時,她吞噬那些不懷好意的本地人的顱內之光時,可沒有半點心慈手軟——她的惻隱之心只願意施捨給城內的貧苦民眾。

『他們辛勤的工作,卻連一處安全的房子都買不起,甚至還有可能在一次失誤以後被切斷手指逐出工廠,拖著滿是職業病痛的殘軀掙扎在溫飽線的邊緣……』

『可縱使生活如此困難,每次就診時他們的眼睛裡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光彩。』

『他們值得更好的未來,而不是被醫院貪婪地汲取生命的活力,變成內臟衰竭無力下床的累贅。』

『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難道要我忤逆溫弗雷斯的命令嗎?』

玫蘭妮回憶起來溫弗雷斯·摩根每次演講時的溫和笑容,就不禁感到一絲惡寒,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辦法揭穿對方虛偽的面具,讓那副殘忍血腥的真容暴露在眾人眼前……可誰會相信我的說法呢?同樣蒙在鼓裡的教友們嗎?

『他們的心底都已經深深地埋下了愚忠的種子,根本無法識破溫弗雷斯·摩根的偽裝……他們只會像是一頭哈巴狗那樣呆傻地吐著舌頭,去舔溫弗雷斯的掌心。』

玫蘭妮在心底對著那些不應該承受如此苦痛折磨的貧苦大眾們道歉,『很抱歉……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拯救你們,我自己其實也是自身難保啊……我已經被綁上了十字路教團這輛錯誤的火車,哪怕火車的軌道已經偏移到其他道路,我也沒有辦法從這輛急速行駛的火車一躍而下,更沒有能力前往駕駛艙拉下剎車桿。』

『除非,軌道前方出現難以逾越的鴻溝,使得火車自己停止下來……但更大的可能是我們都會落入那無盡的深坑。』

『抑或是,如果有其他外力插手的話……』

玫蘭妮內心似乎是在盤算著某個危險的計畫,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踏上最後一層台階,來到醫院的頂層,過道的盡頭便是溫弗雷斯摩根所在的院長室。

此刻正值深夜,醫院裡寂靜得只剩下似微風哭號般若有若無的痛苦呻吟,彷彿是絕症的患者正蜷縮在被褥中黯然哭泣。

就連心之感知所感應到的心跳都是異常地衰竭,這樣的衰竭已經不只是單純的虛弱無力,而是另一種可怕的病變。

心跳的幅度和頻率都呈現出極度異常的姿態,這全然不是正常人類應該擁有的心跳搏動,心律失常猶如痴愚之人在拚命地擊打擂鼓,可就連這擊鼓者的自身狀況也極為差勁,擂鼓聲響時而激昂時而消沉時而靜止……可凡人的心臟又怎能承受得住這詭異的變化。

前往院長室的道路並不遠,可玫蘭妮卻感覺格外地漫長,兩邊粉刷至白的牆壁在夜晚則顯得慘白瘮人,每間隔七步便有一盞橘黃色的油燈為來者指引前路,那燈盞懸掛在彎曲的鐵鉤上面,不知為何卻是在微微地晃動著,彷彿這通道里蕩漾著悄無聲息的風。

玫蘭妮忽而覺得這一盞盞燈火中彷彿隱藏著鐵面無情的宮廷侍衛,它們正在死死地盯著這兩名征戰歸來的將軍,那直刺人心的目光彷彿能審視出二人心中的不軌意圖。

而她和約翰教友,就彷彿是即將押送問審的叛官,正在前後四位『教友』及兩側侍衛的押解下,前去覲見至高無上的皇帝。

玫蘭妮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口氣,但是為了提防四位『教友』發現異常,她這一口氣吐得很緩很輕。

冬夜的清冷空氣緩緩吸入口鼻,她的頭腦也似在這填入肺部的清冷中奪回了一絲理智,她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更加應該打醒十二分精神,偽裝出忠心耿耿的教徒形象,絕不能讓溫弗雷斯·摩根發現自己已經掙脫他留下的愚忠念頭。

於是她開始沉下心來,擠出一副職業的笑容——這不會顯得唐突,她在醫院內部一直都在維持著這樣一幅禮貌而又不失分寸的微笑,諒必這樣定不會讓溫弗雷斯察覺出異常。

可實際上,玫蘭妮越是靠近通道的盡頭,她的心思就越是不可避免地慌亂,所幸二階的心相已經可以讓她精準地控制住自己心臟的搏動頻率,這才沒有在面見溫弗雷斯以前就已經流露出馬腳。

而最終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站到了那處絕對靜謐的院長室門前——溫弗雷斯在他的住所及工作場所內都布置了隱蔽性的儀軌,他的心跳律動從來都不會出現在教徒的心之感知範圍內——與信徒保持一定的距離,是塑造神秘強大形象的最好方法。

帶路的密教徒停下腳步,沉聲說道:「教主一次只能面見一人,玫蘭妮教友,就先從你開始吧。」

玫蘭妮點點頭,輕輕地叩響門板,這門板一如既往地厚實,指關節敲打上去只會傳出來某種極其低沉的叩響。

溫弗雷斯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進來吧,玫蘭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