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杯→蛾
時間回到三天前的夜晚,沃森和小斯坦福飲酒到深夜。
小斯坦福或是為隱瞞溫弗雷斯的消息而愧疚,執拗著一定要送好友回到公寓樓下。
因此今夜離開蛻衣俱樂部以後,沃森並沒有抽出空來前往俱樂部的後巷與瑪麗·摩斯坦見面…或許應該稱之為幽會?抑或約會?
但沃森知道自己與瑪麗並非是在談戀愛,雖然自身的記憶中未曾品味過戀愛的甜膩,但他曾經接觸過相關的培訓,知道應該如何在短時間內俘獲或男或女的任務對象的傾心。
哪怕是審視原身沃森的記憶,逐幀分析著彼時舊沃森的戀愛經歷,他也並未發現自己內心出現有相似的怦然心動感。
他與瑪麗·摩斯坦相會的目的其實十分純粹。
一是為了緩解內心的躁動,大家互為踏上所謂蛻變之路的蛾人,當二人獨處時彼此的顱內之蛾似乎也會在遙相呼應,於醒時世界內振翅……這似乎可以收穫到某種寧靜的安逸感,使得二人的蛾之慾望都得到緩解。
二則是為了與瑪麗及她那位神秘的導師蘇洛恰那·阿摩伐舍打好關係……沃森曾經對蛻衣俱樂部進行過調查這家理應受到防剿局打擊的神秘俱樂部實際上已經在霧都中開設了很長一段時間。
通過詢訪附近的年邁居民得知——這家富麗堂皇的俱樂部其實早在他們記事以來並已經存在,但俱樂部的老闆卻是一位聲名不顯的人物,鮮少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是以幾乎無人得知俱樂部老闆的真實身份。
對於這家歷史悠久的蛻衣俱樂部,對於那位神秘的蘇洛恰那·阿摩伐舍的身份……沃森心底突然想到一個大膽的推斷,這個似無邏輯的想法或許是出自顱內之蛾的指引。
沃森認為,這位蘇洛恰那·阿摩伐舍女士……很有可能早在蛻衣俱樂部建成之初便已然在世間行走,並且一直維持著年輕的美貌活動至今。
至於對方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仍然容顏未老……沃森猜測,這位神秘的女士或許便是當初小維克多隱晦透露出來的長生者!早已褪去凡人軀殼的強大存在!
沃森之前還詢問過瑪麗是如何踏上密傳之路,並結識到蛻衣俱樂部的老闆蘇洛恰那女士。
彼時瑪麗聞言歪著腦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咦,沃森先生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純屬是好奇,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話就算了。」
「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透露的……」
「我曾經通過接觸父親的遺物領略到雷鳴的秘密,彼時我孤身來到這座城市,試圖潛伏下來調查父親失蹤的線索,依靠幼自幼的舞蹈功底在歡騰劇院找了一份舞蹈表演的工作……」
「在一次表演結束以後,導師來到後台向我拋出了橄欖枝,她認為我具備有獨特的才能,理應深入最初的舞蹈之道,悅動更古老的節拍。」
「我答應了,因為我能夠感覺到導師那雙永不熄滅的眼睛中蘊含著某種神秘而璀璨的魔力……那是與我從父親遺物中窺見到秘密極為相似的力量……藉此我拜入了導師的門下,在她的指引下邁入蛻變之道。」
「那麼沃森先生你又是如何走上這條道路的呢?」
他當時沒有過多隱瞞,他很是具體地描述出自己擊殺畸變巡警以後受到禁忌書籍的誘惑,從而踏上了蛾的道路,只是隱去林地之蛾的事迹……既然當時蘇洛恰那女士沒有直接道明此事,可見其中或牽扯到某種秘密,他自然也就沒有透露。
沃森收回思緒,轉動門鎖進入公寓。
隨著這段時間以來的放肆飲食,因杯相滋生的口舌之欲得到大幅度滿足,魂軀內部由飽滿果實經文組成的杯相幾乎就要達到圓滿……只剩下最後一枚杯之密傳經文尚未解密。
沃森隱隱約約感覺到,杯之密傳達到圓滿的臨門一腳,或許不是簡單的上等威士忌和奢華法餐就能解決的。
他需要品味某種更能打動己心的更深層次的美食……但那應該是什麼菜肴呢?難道需要再度品嘗如哈里斯那般肥美的烤肉?!
他脫下滿是酒氣的衣衫丟在地上,因蛾之密傳而日益蛻變的軀殼似乎具備有凡人肉體難以媲美的神異,殘留在體內的酒精只是心念一動便隨著汗液排出體外。
他灌下一杯清水潔凈口腔,仰躺在床鋪上,意識沉浸如入眠,思維空置放任本能……某種只存在於過往消逝記憶中的美味湧上心頭,那摻雜著過往美好記憶的味道讓魂軀內杯相都不禁為止動容。
沃森已然知曉自己該前往何處填補上杯之密傳的最後一塊空缺。
…………
翌日,沃森搭乘著出租馬車前往萊姆豪斯區的華人聚居地。
這裡是位於霧都東部的港口區域,貧窮且髒亂,周邊多是船塢和造船的工廠,岸邊停靠著大大小小的船隻。
但這裡卻聚集著這個時代的大部分旅英華人,他們目前還是屬於霧都里的極少數民族,或許整座城市裡的常住人口加起來也不過是堪堪破百。
他們多是隨船而來的水手海員,有些乾脆就流落定居於此,開設洗衣店和餐館服務隨英船到來的華人水手。
此刻萊姆豪斯這最古早的唐人街尚未成形,街道仍是英式建築的模樣,但隨處可見的漢字,以及紛紛向沃森拋來好奇目光的黃膚面孔,都讓他有種身在異鄉見故人的既視感。
他朝著一名坐在路邊箱子上的中年男性走去,用官話問道:「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中餐館?」
「sorry啊,I ''t speak English啊!」中年男性面對這個上流社會衣著打扮的高大魁梧白人男性,先是禮貌性地笑了笑,轉頭往屋子裡喊道:
「喂阿七,呢度有個鬼佬,我聽唔明巨係度講乜七啊,你出來同巨講啦。」
果然是廣府人……沃森這麼想著立即轉換語言:
「阿叔你唔使嗌啦,我係諗問嚇伱,附近有冇食嘢嘅地方?我啱係你地個邊翻來無幾耐,最近頸憡諗住搵翻廣府菜來食,唔知阿叔你有冇乜推薦嘅餐館?」(阿叔你不用叫啦,我想問一下你,附近有沒有吃飯的地方,我剛從你們那邊回來沒多久,最近嘴饞想找些廣府菜吃,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餐館推薦?)
「哇!乜你個鬼佬白話講得咁正!」中年男性聽到這比他還正宗的廣府話詫異地叫出聲來。
「搵嘢食啊……前邊個間茶樓咯,阿梅啲手勢係呢附近最正宗噶。」中年男性指向河岸邊上,那裡正有幾艘船隻靠岸落貨。
「好,唔該曬。」
沃森道了聲謝,就轉而往碼頭走去。
他來到河岸邊一家圍著雞欄的二層小樓,立即就嗅到有一股濃郁的雞屎味道撲鼻而來。
但圈中雞禽看起來都十分生猛,咯咯地亂叫撲翅欲飛出圈欄,絕非是後世那種從破蛋出生到盛上餐桌,一輩子下地走路不超過五十米的肉雞。
他走進掛著茶樓二字招牌的小餐館,店裡的菜牌都是高掛在牆壁,包子、麵條、米飯、炒時蔬、鹵下水……都是些量大味足的食物,但菜牌中還隱藏著那道他心心念念的菜肴。
沃森還未等跑堂的夥計喊出SirIHelpYou,便自來熟地喊道:「夥計,整份白切雞,蒸條魚,再炒碟時蔬,上快點。」
跑堂夥計雖然詫異於這鬼佬的白話為何如此正宗,但看到對方拍出來的硬幣,還是老老實實地回道:「好嘞,先生您稍等。」
此刻還未到午飯時間,餐館內冷清得很,菜也準備得很快,不多時,便有一位二十來歲的面黃女子端著托板和菜肴從後廚走出。
沃森的嗅覺感受到已經很是陌生的姜蔥味道,他的視覺目睹到皮色金黃的白嫩雞肉,肉片側面可見仍帶血髓的斷骨截面……各種熟悉的感官信息湧上大腦,連帶著這具從未食用過中餐的身軀也受到精神的影響,口舌不自覺生津。
腰系圍裙的女廚放下菜肴,說道:「Sir,請慢用。」
「多謝!」
沃森幾乎就要抑制不住眼中杯相旺盛的光,他夾起一塊嫩滑的雞肉沾著姜蔥醬油放入口中,卻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來。
他曾經品嘗過國宴級別大廚的手藝,那股滋味仍殘留在記憶中,如今味覺又得到密傳加強,只是剛將白切雞放入口中,他便立即感受到味蕾反饋的細緻信息。
嗯……雞肉肉質不夠鮮美,火候還差了那麼一點,醬油味道也很淡不夠香醇,幾乎等同於日後的科技勾兌醬油。
但是,但是!正是這夾帶著瑕疵的味道,反而更傾向於母親的廚藝啊!
囚禁在腦海深處那個絕望而癲狂的小孩忽而放聲啼哭,淚水落下打濕了滿是血跡的衣裳,那些早已乾涸多年的血跡斑點似乎開始褪色,暴戾嗜血的殺戮渴望也似乎開始減淡……
然而小孩髒兮兮的胸膛卻突兀地隆起肉包,一隻滿是傷疤的大手猛地破體而出,掐住自己的咽喉獰笑道:
「把眼淚收回去,我……還沒有殺過癮啊!!!」
眼淚重新抽泣著憋回,殺戮的渴望再度歸來,而杯之密傳的經文也因小孩的苦痛和歡愉而得以填上最後一塊拼圖。
一階杯之密傳已然解密完全!
赤色杯相滿溢出甘甜的液體,誓要將硃砂似的顏色浸染這具凡人的肉身……可饑渴的顱內之蛾早已等待許久,蛾相發出一聲咔嚓咔嚓的歡呼,猛地飛撲擒住四處逃竄的杯相,尖銳的口器刺入杯內,貪婪地汲取著其中的秘密和力量。
杯相萎縮枯槁似成渣,鮮艷如血的液體灌滿蛾的腹部,顱內之蛾藉此再次突破體型的極限。
沃森顱內突然響起呢喃的低語,那絕對不屬於人類器官所能發出的聲音,那是早在人類文明出現以前便已經誕生的古老語言,可他卻莫名地得以知曉其意。
「據說杯誕生於第一場獻祭,然而蛾知道真相併非如此。」
下一章明天晚點,要想一下蛾專屬二階密傳該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