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燈字的研究

正文卷

第5章 燈字的研究

「看來是原著中的第一起案件——血字的研究。」

沃森看向信尾的署名。

托比亞斯·格雷森……他聽說過這個名字,此人也是一名偵探,但和福爾摩斯這類野偵探不同,是隸屬於蘇格蘭場的官方偵探,吃公家飯的哩。

在倫敦的一眾草包偵探中,他和另一名萊斯特雷德算是唯二的拔尖人物,稱得上機警幹練,但都有因循守舊的毛病,他們思想上過於老派,難以接受新派科學的破案方法,故而在偵探一道反而落了下乘。

並且這兩人的素來脾氣不和,各種明爭暗鬥,若是由他倆同時負責這個案件,那現場可就有好戲看咯——以上皆出自夏洛特的原話。

沃森問道:「要去一趟嗎?」

夏洛特沉吟道:「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去,這格雷森平日里總是瞧不起我們女性偵探,也就只有在碰上無法解決的難案時才會聯想到我,我正想著要不要趁他這一次有求於我,給他個下馬威呢。」

「況且就算是破了案,這傢伙也肯定會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夏洛特將散亂的秀髮梳回耳後,喃喃道:「不過嘛,難得可以親自到兇案現場挫一挫他的威風……往日里這格雷斯雖然心裡頭明白自己的才能遠遠比不過我,但從來不敢當著其他人的面承認這一點,這一次我正好去現場當著他下屬的面好好嘲笑他一番。」

「那我去通知維克多。」

維克多是福爾摩斯家的車夫,具體來說應該是夏洛特的專屬車夫,寬敞的四輪馬車獨屬於她一人所用。

夏洛特披上羊呢大衣,那股子躍躍欲試的興奮勁已經暴露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望向沃森的右腿,「對了,你的腿腳還利索吧?」

沃森故作輕鬆地笑笑,舞了舞手杖,「沒有什麼問題,就是跑不起來,再說了,追蹤罪犯這種活也輪不到我出手吧。」

他們走上維克多的馬車,很快便趕到了案發現場的街道。

這裡離繁華市區稍遠,整條街道就四棟房屋,其中就有兩棟空置,人煙稀少,一看就是實施犯罪的風水寶地。

而勞里斯頓花園街3號,光看其外觀更是棟典型的凶宅,花園久無打理的草叢枯黃稀疏,霉斑牆體上爬滿茂密的常青藤,厚灰的窗玻璃猶如眼生白翳,尤以閣樓的小圓窗最為矚目,像是巨人波呂斐摩斯的獨目。

枯敗的老樹扭曲如人在絕望吶喊,配合上倫敦特有的陰霾天氣濾鏡,一眼望去便給人以陰氣森森的感覺。

此刻現場的木柵欄院牆外圍著一圈好事的群眾,足有十數名之多。沃森估摸著怕是附近三條街的居民都趕到這兒湊熱鬧。

院門口只有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員堵在門口維持秩序,避免有閑漢闖入擾亂現場。

沃森跟在高挑的女偵探後頭走下馬車,夏洛特並沒有直奔案發現場,而是先慢悠悠地在院子外圍踱步,仔細地觀察著庭院中的情況。

他則將目光放在圍觀的好事者上。

根據當代尚未萌芽,但在後世已經逐步完善的犯罪心理學來看,大部分的罪犯都有重返犯罪現場的習慣,既是為了避免遺漏證據,也是為了時刻探詢偵查進度,更有心理變態者,重遊現場單純是為了一睹舊景來回味彼時殺戮的快感。

他在人群中漫步,時刻留意著擦肩而過的人的表情,好奇、恐懼、擔憂……各色面孔從沃森眼中掠過。

或許是他在微表情分析上的功夫還不夠深,並未能發現可疑的目標。

「沃森,我們進去吧。」

夏洛特小姐已經掃視一圈回來,呼喚自己的助手,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沒能發現有用的線索。

女偵探出示格雷森的手信,守門的警員直接放行。

沃森慢慢踏上花園中潮濕而泥濘的小徑,皮靴立即沾上點點泥跡。

他低頭將目光放在庭院中密密麻麻的雜亂鞋印。

辨別蹤跡,是戰場上不可或缺的必要本領。

沃森只消得掃視一圈,便知在他們之前約摸有七個人從這裡走過——假若沒有腳印被後來者完全覆蓋掉的話。

他甚至根據腳印的大小和深度,推斷出腳印主人的大致身高和體型。

在沃森眼中,那些雜亂的腳印紛紛浮現亮光,光芒凝聚成模糊的人影,都是依據推斷結果所構建的模型。

沃森將這些結果默默記在心頭,跟著福爾摩斯走進庭院。

此刻在房屋門口站著一名發色淡黃面色蒼白的高個子探員,他肋下夾著筆記本,在見到福爾摩斯以後露出一副尷尬的表情,有些不太情願地迎了上來。

「夏洛特小姐您終於來了,這實在是太好了,我一直為您維持著案發現場的完整,任何細節都沒有動過。」

「噢是嘛,那這兒呢?」夏洛特小姐指向門前雜亂得像是被一群非洲水牛奔趟過的小道,略帶譏諷道:「喔我明白了,格雷森你肯定是以為這跟本案的案情無關,才會允許手底下的人這麼任意胡來吧?」

格雷斯抹了一把腦門上的細汗,含糊不清地解釋道:「我……我那是一直在裡邊忙著,這外面的事可都交給我的同事萊斯特雷德先生負責。」

「嘿!格雷森你這個傢伙,可別把鍋都甩在我頭上,這現場可是伱先來到的。」

門後急匆匆跑出來一名身形削瘦、梳著帥氣油頭的探員,他怒氣沖沖地朝著格雷斯喊道。

看來這位就是倫敦官方偵探中的另一位佼佼者——萊斯特雷德。

「你遲到還好意思說?!明明就住在隔壁的街區,怎麼比我來得還要晚?分明是消極辦案!看來我必須得向上級反應一下你的工作態度問題!」

「嗝——」萊斯特雷德氣得打出一個富含單一麥芽酒精的怒嗝,「你可別亂說,我……我那是昨夜加班加點辦案,今天早晨才起來晚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格雷森似的天天無所事事,到點準時下班嗎?!!!」

看著二人如潑婦罵街似的姿態,女偵探朝沃森挑了挑如劍般鋒利的眉毛,一副『你瞧,我就說吧』的樣子。

眼見兩名精英偵探愈演愈烈,似乎就要動起手來的模樣,夏洛特連忙上前拉開二人,嬉罵道:「看來這裡有您二位大偵探便已經足夠,也不再需要我這種野路子的小偵探了吧,那我走?」

萊斯特雷德鬆開格雷森的衣領,搓著手諂媚道:「別呀,福爾摩斯小姐!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仍然是沒有半點收穫。這可是一樁典型的奇案,完全符合您偏好離奇古怪的胃口,我才特定請您過來的。」

夏洛特呵呵一笑,推開擋在門口的二人,「先進屋看看吧。」

這間屋子的門板及木栓都已被粗暴地卸下扔在一旁,屋內看上去久久未住人,缺乏人間的生氣,到處散發著一陣腐朽的發霉味道。

但地板卻打掃得很乾凈,堪可謂是一塵不落,看來這位偷偷潛入空屋的死者還是個愛乾淨的講究人,只可惜如今已沾滿了泥濘的腳印。

沃森和福爾摩斯跟著兩位警探走進前廳,就見這方方正正的大房間里堆滿了小山般的書籍,都是些有年頭的舊書,皮質封表刻滿時間的痕迹,他大致瞄了一眼,都是些稀奇古怪且涉獵廣泛的文獻,諸如:封面印著玫瑰與十字架的疑似某秘密結社的書籍、某禁酒運動家的宣傳小冊、看起來脆弱不堪的手抄本、內容不堪入目的畫冊本……

沃森將目光從那用迷幻的色彩描繪的充滿慾望的肉體畫像上移開,轉而觀察起現場。

前廳牆上曾經色彩艷麗的壁紙已經布滿霉斑大片地脫落,淡淡的光從釘滿木板的窗戶縫隙透了進來,卻又遭升騰的灰塵阻攔,顯得室內的環境格外朦朧晦暗。

木板發脹的地面躺著本案的受害者,一具僵硬的卧倒朝天的屍體,就躺在一堆散亂的書籍中央,身前是一盞已熄滅的漂亮煤油燈。

這一盞煤油燈像是用完整無暇的水晶雕塑而成,通體晶瑩剔透,在昏暗的室內似乎閃耀著點點燦爛星光,實在是美得過份。

沃森的目光投到燈壁上,恍惚間他好似看到有一抹冷峻的光輝一閃而過,光影中摻雜著一張如機器般毫無感情色彩的蒼白面孔,它在默默地注視著屋內忙碌的眾人,似乎是在觀察和記錄,就如同是被囚禁於其中的幽靈。

那雙熾白髮光的眸子驀地望向沃森,他正好與之四目相對。

目光相接的瞬間,一道強烈的光芒從燈中迸發出來!

這道能夠刺透玻璃和皮膚的強烈光芒,如鋒利的劍徑直刺入沃森眼球!

光透過顱骨的裂縫漏入,如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大腦的褶皺上。

某種徹骨的冰寒將他的意識凍結,可他的思維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沃森彷彿在高升,清高的魂靈脫離孱弱的肉體,世間的逐般光芒逐般顏色都變得愈發明亮,愈發鮮艷,愈發繽紛多……

「嘿夥計,讓一讓。」

進出的警員將失神的沃森喚醒,他惘然地望著那盞普通的略顯精美的煤油燈,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

他來自輝光,我們情不自禁要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