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軍棍打在皮肉上的聲音讓人聽了膽寒。
但薛聽寒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與叫喊, 他趴在刑凳上，臉上表情麻木，側著頭目光緊緊地盯著天上的光幕。
光幕之中, 少年在璀璨的燈光下笑容燦爛, 薛聽寒不知道成團出道是什麼意思, 但看到少年眼中毫不掩飾的喜悅, 他的內心像是得到了一絲慰藉。
如果天上光幕中的世界都是真的，那便證明少年沒有死，而且還在另外一個仙境般的世界過得很好。
他害了少年，甚至間接導致了少年後面的悲劇，他的罪孽大概是這輩子都贖不清了。
季暄……能過得好就好……
鮮血浸透了薛聽寒脊背上的衣物, 布料混著血肉, 看起來慘不忍睹。
薛聽寒終是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成團夜的節目錄製結束後，Infinitas的成員根本歇不下來。
Infinitas的團綜採取了直播的形式，公司沒有給少年們團綜劇本，他們讓少年們在直播間里正常分享日常就好了。
前兩期的團中反響效果都很好。很快就到了第三期的團綜錄製。
「星夢文化」雖然不是老牌的娛樂公司，但近些年卻是捧紅了不少偶像藝人, 在造星以及藝人管理方面還是實力很出色的。
這一期的團綜是少年們一起去鄉村民宿旅行。
路熠：「還是成年人的世界比較快樂啊！」
公司沒有為了賺錢，透支少年們的流量, 什麼活動和代言都接，他們只接了幾個國際知名大牌的商務推廣。
不過他們也沒有休息多久, 很快公司就提出了拍攝團綜。
路熠隔著屏幕跟季暄交流。
季暄將鏡頭轉向那裡。
[寶寶這是放學去酒店了嗎？]
[這是什麼酒店？這也太豪華了，說出價格，閨蜜花錢我請她住一宿]
[這酒店一看就是本社畜消費不起的]
[放學能隨隨便便住進這麼豪華的酒店，咱們幺兒真是豪門小少爺呀！]
[暄暄從來沒有賣過豪門小少爺人設呦，非官宣不要亂說哦]
「在哪呢？這麼好的地方也不帶上我！」
一群外國面孔的學生，屏住呼吸，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甚至連飯都忘記吃了。
季暄舉著手機轉了一圈兒，眾人才看到這個「食堂」的全貌。
見所有人對他的學校很感興趣的樣子，季暄在視頻中介紹道：「這裡是我們學校的西餐食堂。」
直播間裡面的彈幕熱鬧非凡。
要知道, 一個藝人，無論是偶像還是演員, 若是接多了類似於微商化妝品的這類代言，是非常不利於其後續商務發展的。
「臣妾要告發熹貴妃私通……」
哪裡的高中這麼好？
季暄在屏幕的另外一頭跟隊友們以及直播間里的粉絲打著招呼：「我在我們學校呢！」
這裡學生全部都不穿校服，每個人都可以隨性的打扮，而學生中不僅只有本國面孔，還有很多其他人種的面孔，可以聽到各種語言的交談聲。
可到最後有眼尖的觀眾發現——
[怎麼個快樂法？快講給我聽聽！]
[前面的姐妹你不對勁兒！其實我也想聽（羞澀）]
[這破路也開車？只有我心疼還要期末考試的幺兒嗎]
[心疼 1，哥哥們出來旅遊，最小的弟弟卻要刷題複習，哈哈哈哈，有點兒好笑，怎麼回事兒？]
[我就不心疼，因為我明天期末（哭）]
[前面的姐妹，別看了，快去學習吧！]
[再看一會，就億會！]
導演組似乎有意安排，等到這一期快結束的時候，六位少年一起忙活著做好了一桌看起來品相不佳的飯菜，這個時候，他們讓幾個少年們時視頻連線季暄，就當做是整個團一起吃飯了。
[學校！]
不論其餘的少年還是粉絲都驚了，什麼學校修建的跟宮殿似的。
「是呢，暄暄馬上要期末考試了，得回學校學習。」程知正在抓雞，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反而差點被雞啄了。
少年們依次入場。
視頻電話打了過去，很快就接通了。
要是大學他們還能淡定，但眾所周知季暄他是個高中生。
任何團，無論男團女團，成團之後幾乎都會拍攝團綜。
有幾個還學著劇中的演員伸出了手指，
見狀，直播間滿屏都是哈哈，甚至開始玩起了梗，氣氛十分熱鬧。
當天就有很多品牌方聯繫了他們的經紀公司, 邀請他們整個團出席活動。
「學校！」
可那上面播放的可不是什麼文藝片，而是——
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上好幾倍，這裡的食堂沒有窗口，做好的餐食大部分都是規規矩矩的擺放好，供學生隨意拿取。
沒有誰能抵抗得了華國第一下飯神劇的魅力，就算老外也不例外。
畢竟粉絲也很喜歡看自家偶像平時都在做什麼。
團綜基本上就是給粉絲們的福利，同時也能進一步鞏固粉絲粘性。
眾人只見季暄身處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內。
見狀，直播間里——
[這他媽是高中食堂？我們學校要是有這種食堂，我至於天天偷偷點外賣，好不容易拿到外賣，最後還被保安截了（白眼）]
[暄暄的學校不查手機誒，好羨慕]
[這真的是國內的高中嗎？不是國外的哪個大學，我沒見識，別騙我（可憐）]
[有些好奇食堂里有電視嗎？這麼國際化有藝術氣息的學校，食堂是不是也播放那種歐美的文藝片？]
看到這個問題，季暄抬頭看著不遠的幾個超大屏電視，離電視近的位置很火爆，已經坐滿了人，而且外國面孔居多。
[怎麼少了一個人呢？]
[我那麼大的一個暄暄呢？]
[這一期是沒有暄暄嗎？還是說暄暄有什麼特殊任務？]
[咱們I團的幺兒怎麼不見了？]
看到直播間里粉絲們的彈幕和評論，路熠幸災樂禍的說：「幺兒去上學了！」
雖然接的商務活動不多, 但Infinitas整個團還是幾乎連軸忙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有了一點空閑的時間。
Infinitas隸屬的經紀公司名叫「星夢文化」。
「哎呦！咱們幺兒在食堂吃得都比這一堆……」蔣凡看著餐桌上又黑又紫又綠的菜，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形容。
[哈哈哈，六個人沒一個人能做道像樣的菜的]
[不知道幺兒會不會？]
季暄給足哥哥們面子，搖頭道：「我也不會。」
然而事實上，季暄是會做的，雖然說不上擅長，但最起碼做出來的東西都是能吃的。
不會像對面桌子上那些菜，黑乎乎的一團又一團。
[寶寶是自己在吃飯嗎？]
看到這條評論，季暄剛想說他跟同學一切，肩膀上驀然多了一隻手，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指很長，就算是很多手模都達不到這種條件。
[夢中情手！]
[好米的手，斯哈斯哈！]
「這個好吃。」
少年將一盤小蛋糕放到了季暄的面前。
[卧槽！聲音也好好聽！]
[是誰是誰？是暄暄的朋友嗎？]
[手好看，聲音好聽，臉一定也不差吧？帥哥，露個臉唄！]
直播間里的觀眾強烈要求帥哥露臉。
季暄抬頭看向了身後的發小。
顧辭舟穿著學生會的制服，剪裁得體的制服穿在顧辭舟身上，讓平時放蕩不羈的少年看起來沉穩了許多。
顧辭舟沒有注意到季暄正在視頻連線，見季暄抬頭盯著他看，他頗為自戀道：「怎麼樣？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帥氣逼人！」
季暄：……
「還行，就人模人樣。」
對於小時候的發小，季暄說話從不客氣。
季暄這麼說顧辭舟也不惱，而這是他也看到了季暄的手機屏幕。
「在給誰打視頻？」
顧辭舟臉湊近了些，透過屏幕，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張年輕俊逸的臉龐。
這張臉絲毫不輸Infinitas這個有全顏團之稱的新晉頂流團中的任何一位成員。
[發現新帥哥，果然帥哥的朋友也都是帥哥]
[這個弟弟也好帥，能不能原地出道！]
顧辭舟：「大概不行，我還有家業要繼承。」
[草！扎心了]
[帥哥是怎麼用37度的體溫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看著顧辭舟毫不掩飾的「炫富」，季暄搖搖頭，笑著道：「這是我的朋友，顧辭舟。」
視頻對面的隊友們紛紛跟幺兒的朋友打招呼。
顧辭舟也熱情的回應。
小暄的這群隊友都還不錯，他也願意跟他們打好關係。
顧辭舟之前在國外時，也了解過一些男團文化，甚至他還認識一個泡菜國的小愛豆，那個小愛豆已經退團了，而他退團的原因就是年齡最小，還未成年，經常遭受隊友前輩們無休止的霸凌，而經紀公司也不作為，最後無奈之下他只得退團，去國外留學。
本來得知季暄成團後是團隊里的老幺，顧辭舟還擔心季暄被欺負。
但看了前面兩期的團綜，那幾個哥哥反倒是挺照顧季暄的，而且顧辭舟還總聽到季暄講隊友們怎麼怎麼的好。
顧辭舟也就放心了。
要是誰敢欺負他們家小孩，他第一個不放過！
季暄又通過視頻電話跟隊友以及粉絲們互動了一會兒。
待節目快錄製結束的時候，他掛斷了電話。
顧辭舟坐在季暄對面，看季暄剛才對著手機笑得那麼開心，道：「看來你真很喜歡這個職業。」
說實在的，顧辭舟沒有想到季暄有一天會成為愛豆。
畢竟偶像這種職業還是挺耗費情緒的，他們要時刻在粉絲面前保持良好的狀態。
可他印象中的季暄並不是一個喜歡在別人面前過分展示自己的人。
聽到顧辭舟的話，季暄輕笑：「錯了，不僅是喜歡，而是熱愛，我熱愛舞台，也熱愛我的粉絲們。」
每次看到粉絲們鼓勵他的話，季暄都會興奮好久。
這是他前進的動力。
若是以前，季暄興許不會這樣對偶像這份職業達到接近狂熱的地步。
但經歷被世人拋棄，季暄很享受這種得到認可的感覺。
這會讓他從靈魂深處得到治癒。
前幾天，季暄又去做了心理檢查，醫生看了結果後，說他的治療效果很好，抑鬱問題基本上已經痊癒。
醫生還說，季暄是他所有的患者里痊癒最快的。
季暄知道，這些除了家人們無微不至的關愛，粉絲們對他的支持也很重要。
偶象這份職業救贖了他。
見季暄明亮的眼神，顧辭舟不再說什麼。
季暄喜歡就好。
「學校新開通了校內電車，馬上要聖誕節了，電車軌道兩側的松樹都被裝飾了起來，晚上看應該還不錯，要不要去看看？」
顧辭舟像小時候一樣，有什麼好玩的，都要拉上季暄一起。
由於太子下令遷都，幾天的時間，京城中的人少了一半。
而剩下的那些老弱婦孺，他們還不知道統治者們已經跑了。
他們現在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門戶緊閉，躲在屋子裡。
外面的戰火已經持續了數日，他們不知道戰況如何。
只知道薛將軍拖著病體帶著為數不多的兵卒奮死守城。
他們雖然不懂軍政，但也知道，若是薛將軍這次守不住，他們就都完了。
他們自是不希望發生那樣的結果。
可他們又做不了什麼，直到看見了天上的光幕。
光幕存在了這麼久，他們見識到了「神界」的美好，於是很多人雙手合十，求著天上的神明保佑。
而那神明，以前卻是他們曾經嫌棄害怕的邪祟。
似乎上天也覺得這件事好笑，眾人剛祈禱沒多久，城門被破開，起義軍浩浩蕩蕩的衝進了京城。
城門口，薛聽寒渾身浴血，身上中了數箭，他握緊手中的刀支撐著身體。
對面一群起義軍不敢靠近，首領李敬宗看著薛聽寒的眼神帶著敬佩，這小將軍年紀輕輕，卻在兵卒耗盡之時以一人之力守城這麼久。
這樣的人才，做昏君的臣子實在可惜。
李敬宗想開口勸薛聽寒歸順他們，可這時薛聽寒倏地抬起了手中的刀。
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薛聽寒。
李敬宗：「小兄弟，朝廷昏聵無能，不顧百姓甚至不顧您這樣良將的死活，不如……」
鮮血飛濺。
薛聽寒在對面一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揮刀自刎。
沒了刀的支撐，薛聽寒身體栽倒在地上。
血液的快速流失讓他身體漸漸變冷，眼神也跟著渙散。
他以前的志向是保家衛國，可到頭來卻發現，保護的是不值得的國家，就連一直以來守護的人都是錯的。
在目光徹底渙散前，他看向了天上的光幕，可光幕中正好沒有顯示到他最想再見最後一面的人。
到死，薛聽寒也沒有見季暄，向對方說一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