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家務事，該搬的磚還是要搬，退房前，塗念沒忘捏訣給自己換上張臉。
伯湫在門外候著，見她出來上下一打量，後打趣道：「怎的，今兒個不想著低調了？」
塗念邊攏頭髮邊往樓下走，「太低調容易流失潛在顧客。」
昨日青樓旁一坐，她眼睜睜地看著不少姑娘因著熱鬧圍上來，又因瞧見她絡腮鬍大叔的形象悄然離去，事態發展嚴重違背了她的本意。她想勸退的是戀愛腦，不是富婆。
伯湫後腳跟上她，「就非要去那勾欄。」
真挺怪，打之前跟赩熾初見的時候，她就對那地界兒情有獨鍾，分明是個小姑娘，愛好卻如此重口味。
殊不知他覺著塗念怪，塗念卻嫌他老古板。來到前台處，她招呼了聲賬房，同伯湫道：「投機，有需求就有市場。碰到兩個同時看中我符籙的姑娘，你猜她們的駢頭，哪個更像冤大頭？」
真怪不上伯湫古板，這思維放在這世界裡，從哪兒看都是超前的。伯湫聞所未聞，但也能想通個中厲害，不禁贊道：「這想法倒新奇。」
「動動腦筋而已。」
待賬房過來結好賬，塗念把錢袋收起，扭頭朝他笑，「沒關係，你年紀大了，思想落後我不怪你。」
伯湫眉尾一抽。
雖說三千多年對做妖的來說也已足夠久了，但世間凡提及他這三千年的修為，從來都是說他強橫，哪有揪著年紀說他老的？
而且尤為令他在意的是，她那哄人的語氣，是幾個意思？
「精怪對時間的感知，與人是不一樣的。」
跟著她來到街頭，伯湫神色如常地說道，嘗試讓自己的找補聽起來像是一句無波無瀾的普通說明。
「啊是嗎。」
塗念還真不大懂這個，再加上她正在忙著找合適的攤位，便隨口回了句：「那三千來歲在精怪里算什麼水平啊。」
「……」
伯湫默了。他恨啊，就非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好在塗念並沒把這隨口一問放在心上，他們今天來得早，沃州絕大部分的散攤還沒有開張，有不少好位置都閑置著，她這一逛，沒多久就相中了一家青樓前的空地。
她想著得來全不費工夫，美滋滋地過去，剛要支攤，頭頂卻忽而一暗，接著沒等她反應，身後一道大力將她拽開，一道劍風貼著她的鼻尖掠過，待有意識時，她的身後已然冷汗一片。
抬眸，對方不過是小廝打扮，但修為卻實打實的是金丹巔峰實力。
眼皮一垂，擋下伯湫蠢蠢欲動的動作，塗念施施然朝對方行了一禮，「不知在下哪裡得罪，引得道友這般驟然出手？」
伯湫不解地看向她，得到的卻是一記安撫的眼神，看得他登時一愣。
這妮子，不會把他當草包了吧？
別說，真叫他給猜中了。
「咱倆打不過他。先來文的，不行就跑。」塗念偷偷傳聲給他道。
怎麼打不過就跑都來了？
瞧著她那謹小慎微的模樣，伯湫心中一陣好笑，正想同她解釋，卻讓那金丹修為的小廝趕在前頭回了塗念的話。
「小子，你第一天來沃州混的？」
那小廝隨意地把劍一甩，不耐地看著二人，「我家館子前，不讓出攤。」
「你……」
「道友說得是。」
終於等到那人說完，伯湫欲要開口，結果又被塗念半道攔住，最終在她那一頓擠眉弄眼之下，只得妥協，後退了半步，笑看小孩鬧騰。
比起他的淡定，塗念可就鬱悶多了，心說她這老祖宗當真是高手做習慣了，怎麼一點做廢柴的自覺都沒有。就他那一句話嗆三口的聊天技術，她是真怕自己還沒來得及給他找補就英年早逝。
朝那金丹小廝露出個誠懇的笑，塗念腹誹商量兩不耽誤，「道友，我們弟兄倆確實是頭回來沃州，有些規矩不大懂。昨日經過你家，那會兒看著還有攤子在擺，沒想到今兒個就不成了。」
「你廢什麼話？」
那人冷笑一聲道：「我說不讓你擺，就是不讓你擺。什麼窮酸晦氣的，想來我們館子前擺攤，憑你也配？」
他罵得難聽，塗念卻絲毫不見慍色，反而從他這話里聽出了些門道。
「道友這話就表面了不是？」
她笑了笑，往前湊上半步，道：「我既有心在此擺攤，當然不會白占你家的。我這攤子今日有多少流水，一應給你家抽兩分利，如何？」
「就你？」
昂起下巴，那人半垂著眼上下打量塗念一番，嗤聲而笑，「人還沒我家館子里跑堂穿得好。這一天的流水，怕是都不夠我家姑娘接回客。」
只說不夠，沒說不行。
兩句話探出這人心思，塗念心中頓時有了底，繼續跟其虛與委蛇，「道友別看我倆打扮得粗糙，這都是圖方便。」
她說著從芥子里取出幾張符籙來，兩手遞給他看，「我們是賣符籙的，流水最不是問題，若是不信，大可先給我們試上幾個時辰，若不成，我們再走便是。」
「賣符的啊。」
抓過符籙，那小廝不以為意地前後瞧了兩眼，隨手將其塞入衣襟，「先拿個五十上品來看看再說。」
「這沒問題。」
塗念從芥子里取出錢袋，攤開在對方眼前。
水光閃閃的靈石錯落有致地堆在裡面，那小廝數沒數塗念不知道，但她自己清楚，裡面的靈石剛剛好就是五十枚。
這是她身上的全部家當了。要不是昨天賣符時多漲了一次價，經過昨夜那一頓揮霍，她現在還真掏不出這五十上品。
「嚯，還真有。」
對方再怎麼神氣也不過是個小廝，瞧見這麼多靈石擺在自己眼前，那也沒辦法面不改色。
塗念手快，見他眼神一變，立刻合上了布袋。
「如何？」
看她真能隨手拿出五十上品，那小廝那趾高氣昂架勢頓時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把劍往身後一收，他略一躬身，「沒想到真是位深藏不漏的。攤子的事好說，交個三十上品的抵押錢，今兒個一天，這地兒就是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