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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除了你,我別無所求

開學第三天,開始了長達半個月的軍訓。我一時沒有辦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在烈日下的訓練。

除了第一天,徐夢兒頤指氣使的模樣沒有變以外,其他方面還是有所收斂,有時候還會給我和史殊夏一點小建議,比如軍訓塗防晒霜這件事兒是有多麼重要。

即便每天都塗著厚厚的防晒霜,仍舊阻擋不了自己變成一顆油光發亮的「小煤球」,史殊夏比我好一點,只有徐夢兒依舊嫩白,讓人嫉妒。

每天,紀蘇庭都會在軍訓開始之前的晨會上跟大家說點什麼,每每望著他,我都想要極力抑制住,自己那快要溢出的喜歡。

我開始羨慕,羨慕那些可以肆意望著他背影訴說著喜歡和痴迷的女生……

她們談論著他初高中時獲得大大小小的獎項,談論著他在籃球場上的熱汗揮灑,談論著那些追逐和表白得到的溫柔拒絕。

他註定是站在光芒中心的人,總是被各色的人圍繞談論。我站在人群之後,感受著自己和他之間的天差地別。

除了那天的一句「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之間就再沒有單獨交流的機會,反倒是和嚴文博見過幾次,他每次看到我從他身後尋找紀蘇庭身影的模樣,總會打趣我兩句,噎得我說不出話來才算完。

再次和紀蘇庭單獨相處是在醫務室,可能是因為長久不鍛煉,在烈日下軍訓了幾天後,我的身體因為中暑垮了下來,站軍姿時不知道怎麼就暈倒了。等我醒來時,看到紀蘇庭坐在我床邊的木凳上,夕陽透過樹層打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像是坐在光彩之中,像是一幅唯美的畫。

「我在做夢嗎?」大概是暈糊塗了,這樣的場面讓我以為自己在夢裡。

「你醒了?」紀蘇庭關切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到門邊,從暖瓶里倒一杯水送到我面前,「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謝謝。」我伸出手接過水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皮膚的溫度,還有觸碰的酥麻感,讓我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

「剛剛你暈倒了,醫生說你醒了要多喝水。」他坐了回去,細心囑咐道。

「嗯。」我點頭。

空氣出現短暫的沉默,這樣的安靜讓氣氛變得有些曖昧,我低下頭,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對了,這是醫生給你開的藿香正氣水。」紀蘇庭打破沉默。

我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藿香正氣水,忍不住眉頭稍微擰了擰。

從小到大,我最害怕的就是吃藥和打針。

「怎麼?害怕吃藥嗎?」紀蘇庭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從一旁的抽屜里,摸出一個塑膠軟瓶,熟練地用剪刀剪開,然後把那棕褐色的液體遞到我面前,「乖乖喝了,我覺得我得看著你喝下去,這可是醫生交代的。」

紀蘇庭溫柔的嗓音如夏日裡最輕柔的晚風,吹在我的心上,帶來清涼的同時也讓我覺得甜蜜滿滿。

我接過葯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喏。」一顆包裝精美的糖果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吃下去就沒有那麼苦了。」紀蘇庭說。

我接過糖果,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等待甜蜜的口感充斥整個口腔時,那濃郁的苦澀這才一點點被衝散。

「看見你這麼聽話的分上,我請你吃飯吧!」紀蘇庭站起身,用不容拒絕的眼神看著我,並自然地將我一旁的書包拿起背在了自己的肩頭。

「啊……好的。」我有些訝異他會有這樣的提議,可見他如此自然的模樣,我也只能跟著起身。

走出大樓,白日里積攢的熱氣像是汗蒸一般翻滾著襲面而來,空調房裡的清爽瞬間變成讓人心煩的黏膩。

「怎麼,又不舒服了?」他回頭問我。

「沒有。」我猛搖頭。

確定我沒事之後,紀蘇庭這才再一次邁開步子。

寂靜的夜空之下,我們倆一前一後走在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我往旁邊挪一點兒,再挪一點兒,瞟一眼確定他沒有在看我,我這才敢將頭往他的方向輕輕一歪,影子里我靠在他的肩頭,像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

一股隱秘的甜蜜感從心底蔓延開來,我多希望此刻一秒也能變成永遠。

可,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我還未從甜蜜中走出,嚴文博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沒有跟紀蘇庭打招呼,而是直接跳到了我面前,抬手就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小知微,聽說你中暑了呀,怎麼這麼不小心?」

如此親昵的舉動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整個人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用不耐煩的表情看著面前如此輕浮的嚴文博。

「嚴文博,我們並沒有很熟。」我絲毫沒有心情掩飾自己此刻的厭惡。

嚴文博聽著我的話,表情閃過一瞬間的尷尬,可很快又換上了嬉皮笑臉的無賴模樣:「拜託,雖然你覺得我們倆不是很熟,但是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是很高的。」

說完他便伸手,想要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下意識想要閃躲的時候,他的意圖就讓一旁的紀蘇庭看穿,並出手攔住了他:「嚴文博,正經點。」

「紀蘇庭!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知不知道馬上要籃球比賽了,你不去練習,在這兒陪小學妹,倒是我被隊長數落了一下午,你竟然還好意思說我?」嚴文博長臂一伸,攔住紀蘇庭的脖子,「下次我一定去找隊長告狀,讓你被他碎碎念上一天。」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人往往都有兩副面孔,比如嚴文博,我見過他對不熟悉的示好小學妹無視和冷漠,也見過他肆意張揚地大笑著調戲小姑娘;比如紀蘇庭,在班裡的時候,他的笑容是溫柔的、疏離的,彷彿對誰都好,誰都不會進駐他的心裡,現在的他笑著,是開心的、不設防的,純真如天使。

那麼我呢?我的兩副面孔又都是什麼樣子的?

默默跟著這兩人一直走到食堂,一路上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嚴文博誇張地訴說自己一天的經歷,聽著紀蘇庭不咸不淡的吐槽跟擠對,感覺也挺舒服自在的。

或許這樣簡單的光景,就能構成青春時光里,讓人覺得幸福跟安心的場景吧……

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刻意地附和。

到了食堂,剛走到窗口,嚴文博就對我做了一個使壞的眼神。

我立馬感受到了,這個無聊的傢伙肯定又要惡作劇了。

果不其然,輪到我的時候,嚴文博一個勁兒地跟打菜的阿姨說:「阿姨,多給點,再多給點,你別看這小姑娘長得瘦,其實可能吃了,我都吃不過她。」

「是嗎?我還以為現在的小姑娘都愛減肥呢!」阿姨毫不吝嗇地往我的盤子里盛了一大勺菜,一勺之後似乎覺得有點不夠,又盛了一勺子。

看著滿滿一盤菜,我忍不住狠狠瞪了嚴文博一眼,而這傢伙因為奸計得逞,笑得前仰後合。

「阿姨,你別聽他胡說,這位同學病了,需要吃得清淡點。」紀蘇庭及時制止了滿臉慈愛的打飯阿姨,順便白了嚴文博一眼,「你別胡說,知微還病著呢!」

知微,知微……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嘴唇一張一合,無限溫柔。

我的心臟似乎在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有稍微地停頓。

「沒事,待會兒吃不完給我。」紀蘇庭撞了撞我的胳膊。

他對我笑著,那笑容柔軟得好像我的心被羽毛輕輕掃了一下,盪起一圈圈漣漪。

「嘖嘖,肉麻。」嚴文博說完這句,便端著餐盤往餐桌走去。

我跟紀蘇庭緊隨其後,本以為只是簡單的一次吃飯,可我們剛一坐下,就開始有女生假裝不經意地從我們身邊經過,偶爾還會聽到幾句故意為之的「竊竊私語」。

呵呵,閑言碎語真像討人厭的蒼蠅揮之不去。

一頓飯因為這些話而變得食不知味,吃過飯之後,嚴文博有事離開,紀蘇庭送我到樓下,我們面對面站著,不遠處的路燈照在我的臉上,我眯著眼看著眼前的人,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澄澈的眼神如同夏日裡的一陣涼風,吹開我胸口的團團雲霧。看著他站在我面前,我的心就像是飄在空中的蒲公英,找到了紮根的土壤。

「回去好好休息!」紀蘇庭囑咐。

我輕輕點頭。

在得到我的回應之後,他轉身離開。父母離婚之後,我就經常看著別人的背影,父親、媽媽、外婆、舅舅……幾乎每次都是悲傷的,這次不一樣,心因為裝了一個叫紀蘇庭的人而變得鮮活起來,世界因為有了一個叫紀蘇庭的人而亮堂起來。

沒有誰註定一生悲劇,也沒有誰一輩子都學不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