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男孩,我很慶幸,與你重逢

深秋時節,山川河流的色彩總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深重,遠處的楓葉已絢爛到極致,天空中的那抹藍也並不再純粹。

莫名地,到了秋末的時候,人的心也會傷悲起來。

已經一周了,駱冉辰都沒有來上學,連電話也打不通,田雨樂心裡很沒底,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了,頭上的傷有沒有好,她想問駱子姍,但是駱子姍壓根不理她。

站在教學樓頂的平台上,田雨樂滿腦子都在想駱冉辰。

一杯奶茶遞到了她的面前,抬起頭來,她看到了季元風陽光般的笑容。「今天有點冷,拿這個暖暖手。」

「謝謝。」她接過來,這是一杯滿滿的奶茶,還有著微微燙手的溫度,熱量傳遞到手心,果然手不再冰冷了。

季元風雙手插在褲兜里,俯瞰校園內的秋色:「期末考試提前到下個月了,知道嗎?」

她心不在焉地點下頭,問的是另一個問題:「你去過冉辰的家嗎?他怎麼樣?」

「我去過他家一次,卻被攔在了外面,看來他爺爺是真生氣了。這老頭怎麼想的,都超過十八歲的人了,難道能關得住嗎。」

「連你也不讓進啊。」她嘆了一口氣,那換成她是更不可以了。

季元風側頭打量她的臉,一向積極向上、樂觀無比的田雨樂,此時此刻卻一臉的憂思哀愁。

「晚上放學一起去玩吧,閔哲和肖羽他們今天放學也早。」

「我不去了,你們玩去吧,謝謝你的奶茶。」田雨樂沒有興趣去玩,捧著奶茶走進教學樓。季元風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地消逝,眼中有著無法隱藏的失意。

喜歡這種事,真是要分先來後到,晚了一步,便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在天橋上注意這邊動向的駱子姍,看到季元風那從來不被人影響情緒的人,竟然也會黯然神傷,心裡又怒又氣。

她快步向前走去,堵住了走在走廊里的田雨樂。

看到眼中帶著怒火的駱子姍,田雨樂好笑地問:「你這幾天不是躲著我嗎?現在這是幹嗎?」

「田雨樂,你腳踏兩隻船很舒服是不是?既然沒忘記駱冉辰,還糾纏季元風乾什麼?」駱子姍數落她,看到她手上拿著的奶茶,伸手就搶過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田雨樂生氣地說:「你別和我耍大小姐脾氣,我和元風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你不用胡思亂想,你要是告訴我冉辰的事你就說,不告訴的話,可以離我遠點。」

她說完就要走過去,駱子姍抿下嘴,扭頭冷哼:「田雨樂,爺爺知道你的存在,他很生氣,不讓冉辰再來上學,說要把他送到國外去,你們永遠也別想見面了。」她說完得意地笑著,高傲地離開。

田雨樂的心卻墜了下去,才重逢就又要分開了嗎?

直到放學,田雨樂也打不起精神來。

回到自家的水果店門外的時候,聽到了爸爸媽媽爽朗的笑聲,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這麼開心。

她伸手推開了門,淡淡地掃了一眼,卻愣在那裡。

爸爸手拿一杯飲料,媽媽捧著一盤水果和糕點,兩人一左一右地正把駱冉辰圍在中間。

「駱少爺,來來,再喝一杯叔叔親自榨的獼猴桃汁,這個最補維生素的。」

「來來來,先吃一塊蛋糕,這是我用進口香蕉做的,我們家雨樂最愛吃了,你嘗嘗!」

田媽媽直接塞了一塊蛋糕到駱冉辰的嘴裡,他被按在椅子上根本躲不開,但是也不排斥他們的熱情。他的頭上戴著棒球帽遮住了傷口。

田雨樂根本沒想到會見到這種畫面,她整個人都愣在了門口。

駱冉辰先發現了她,像看到救星一樣急忙站了起來:「雨樂。」

「雨樂啊,人家駱少爺都等你半天了,你怎麼才回來。」

「是啊,怎麼不一起回來呢?」

田爸和田媽圍了過來說著女兒,田雨樂一手推著一個說:「爸,媽,你們不要這麼吵鬧好不好?他這幾天在休病假,你們安靜一點啦。」

「喲,有病了,怎麼病的?」田媽直接伸手摸上他的額頭。

駱冉辰尷尬且求助地看向田雨樂,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說:「爸,媽,我們出去說下這幾天作業的事。」

田爸田媽一起追到門口,臉上堆滿笑容:「好好,駱少爺,有空來啊。雨樂,不用著急回來。」

不管爸媽說什麼,田雨樂拉著他的手大步走到了街對面,拐過路口回頭時,發現駱冉辰臉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你笑什麼?怎麼會突然來我家啊?」她很奇怪地問他,不過看他氣色狀態都不錯,心裡也踏實下來。

「我爺爺又去國外了,趁看著我的人不注意,我就跑了出來。」他邊說邊走近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想你啊。」

田雨樂臉色微紅,嗔怪地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肉麻了?對了,駱子姍說你要被你爺爺送到國外去念書了啊。」

「爺爺是有這個想法,但我沒同意。我要向你道歉,我不知道我爺爺做了那麼傷害你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機靈地半路逃走,興許你就在哪個山坳裡面,這輩子我們都不能見面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很意外:「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就是在我出事的那一天知道的,我誤會了你,對不起,我爺爺做了這麼過分的事。」

「那是你爺爺做的,和你無關,只要你相信我就好。」田雨樂心情激動地說,露出開心的笑容。

「剛才在你家,感覺你養父母人很好,你過得開心,我心裡的愧疚會少一點。」

「他們對我很好,像親生女兒一樣。」田雨樂抬頭笑著說,澄澈的眼睛閃耀著幸福的光芒,那種幸福深深地感染了駱冉辰,她現在所擁有的幸福,駱家根本給不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中。

他的手精緻而修長,很溫暖,他們十指交纏地握著,田雨樂發現她很喜歡這樣。

她的心跳得慌亂,視線卻離不開他那雙真摯深情的眼睛,身邊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這一切都與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反而變成了背景中虛幻的光影。

九年彷彿只是一瞬,小小的辰辰和樂樂,長大的駱冉辰和田雨樂。

似乎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分開過。

一切都因為順其自然變得太過曼妙,他們這兩個當事人都覺得置身夢境。

牽著彼此的手,他們聊著小時候的事情,講著分離之後的故事,沿著那條街一直走,一直走。

那條對於田雨樂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街道,在今天變得格外甜蜜浪漫。

當星星慢慢地閃現在空中時,田雨樂帶著駱冉辰來到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看到田雨樂輸入密碼打開了工作室的門,他驚訝地問:「元風把工作室的密碼告訴你了?」

「是啊,要不要進來?」她笑盈盈地問他,卻在他猶豫的時候拉著他走了進去。

駱冉辰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但這裡的一切都和他最後一次出現時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牆上多了幾張列印好的歌譜。

他走到架子鼓旁邊,手指觸摸著鼓面,沒有一絲灰塵。

他坐了下來,拿起旁邊的鼓槌敲了一下鼓面。

嘭……

沉悶且渾厚的聲音,像是點燃了他全身的細胞,手不禁有些輕顫起來。

田雨樂坐在他斜對面電子琴的旁邊,雙手托著腮,很崇拜地說:「哇,好好聽哦。」

「傻瓜,我還沒打呢。」

「但是你坐在這裡的樣子就好帥。」像很多女生那樣,她故意做出十分花痴的樣子。

這是他平常會討厭的表情,可是在她臉上呈現出來,卻讓他有一種骨子裡的驕傲和表現欲。

「那你看好嘍!」他笑了一下,右手中的鼓槌在手掌中轉了一圈。她瞪大了眼睛,嘴張得大大的,怕鼓槌會掉下來,可是鼓槌被他玩得得心應手。接著,他開始打起了架子鼓。

鼓點聲響起來,田雨樂驚訝地聽出了是她寫的那首歌——《水晶天使的華麗舞步》。

「童話故事裡,有雙美麗的水晶鞋,只要穿上它,就會產生神奇的魔力。我一直在期待,是否真的有奇蹟,能夠重新遇見我的小男孩,一起追尋愛的謎底……」

他一邊打著架子鼓一邊唱起了她寫的歌,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也很清脆,又有一些纏綿深情的味道。

一雙鼓槌靈活地打著鼓,絲毫不影響他唱歌。

忍不住興起的田雨樂也把手指放在了琴鍵上,低聲為他和聲。

「想要大聲告訴他,誰才是我眼中最美的天使,如果他能看懂我眼底的憂傷和秘密,請伸出手好嗎?和我一起跳這最華麗的舞步……」

這是我們的歌,也只有我們能一起唱。

空曠的工作室里,兩個人的歌聲默契地縈繞著。

當歌聲結束時,田雨樂和駱冉辰相視而笑,一首歌的時間,兩個人的心牢牢地貼在了一起。

「你怎麼會唱這首歌?什麼時候偷學的?」田雨樂很好奇地問,她只在酒吧里唱過一次。

駱冉辰神秘地一笑,把手機掏出來滑動幾下後遞給她。

她接過來,看到上面是她在酒吧唱歌時的錄像。

「那天你真的去了?」她興奮得眼睛泛著感動的波光,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到了。

「你是為我寫的,我當然要聽,你寫得真好,謝謝。」

田雨樂笑而不語,感覺今天的幸福沖昏了她的大腦。

駱冉辰坐得離她近點,探過身來,直視她的眼睛,突然離得近了,那好看的俊臉在眼前放大,讓田雨樂不禁有些臉紅。

他忽然開口問:「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季元風?」

「當然是你嘍!」她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注意到駱冉辰得逞的笑臉,她羞澀地捂上了嘴,「討厭。」可是心裡溢出來的甜蜜讓她笑得格外甜。

兩個人手拉著手,一起笑出了聲。

工作室的門口,把門推開了一半的季元風聽到了他們的笑聲,像是聽到了心碎裂的聲音。他輕輕地把門關上,不想再被那裡面的甜蜜傷得體無完膚。

他失落地獨自離開,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孤單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