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溫巢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溫巢

062/楚天江闊

駱時晏的懷抱好似溫暖的巢, 貼上去就令人心安。

可就是在這樣的溫巢中,藍汐哭了出來,起初是無聲的哭泣, 然後是嚎啕的大哭。

她一邊哭一邊說:「我本來可以救活她的, 可是……可是沒有足夠的血源了,我就只能看著她的心跳消失……我真的可以救活她的啊。」

駱時晏感受到了藍汐的自責, 他輕輕拍了拍藍汐的背:「問心無愧就好, 有些事不是你能決定的。」

這個道理藍汐懂,但一想到那姑娘明天還要去拍婚紗照, 她就忍不住想哭。

抱著駱時晏哭了好久, 藍汐的眼睛都有些腫了, 駱時晏抬手蹭了一下她還掛著淚珠的眼尾:「好些了嗎?」

「嗯。」藍汐悶悶的應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駱時晏把他放在身後的晚餐拿了過來:「給你送溫暖來了,現在要吃嗎?」

藍汐沒什麼胃口,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經歷過什麼,所以平日里在忙也會認真吃飯。

她點了點頭:「吃。」

吃完晚飯,藍汐的情緒徹底歸於平穩,她的手也不在抖動了,簡單處理了一下醫院的事就回家了。

藍汐伸手去拿筷子,不知是手術時間太長, 還是心裡副作用太強烈, 她的手竟然在發抖, 連筷子都拿不穩,啪的一下掉了下去。

藍汐苦著臉說:「可我也沒空約會啊。」

「別多想。」駱時晏揉了揉她的手:「我生氣的時候手還抖呢, 更何況你剛剛經歷了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等會兒緩過來就好了。」

藍汐怔愣片刻, 有些驚慌的看向駱時晏:「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做手術了。

藍汐:「可是我沒空招待你。」

來時騎摩托,回時坐專車。

「我又不是去找你做客的,」駱時晏說:「我是去找你約會的,用不著招待。」

藍汐忍不住笑了:「好像是哦。」笑完,她又低頭看了看獨屬於她的晚餐:「可我怎麼吃飯呢?」

「所以,」駱時晏認真的問:「你明天一天都在家?」

藍汐點了一下頭,嚴謹的說:「理論上是。」

保溫飯盒的質量還不錯,飯菜到現在還是熱的,吃了不至於胃疼。

抵達小區門口的時候,駱時晏叫住了她,問:「明天有時間嗎?」

藍汐乖巧的坐在台階上, 等待投喂。

「那行,」駱時晏說:「明天我去找你。」

她如實說道:「我明天上午要改論文,準備發表的事,明天下午複習職稱考試,畢竟五月份就開考了,沒有多長時間了。」

雖然明天休假,但藍汐確實沒有時間。

「還能怎麼吃。」駱時晏拿起筷子:「我喂你嘍。」

「你改論文複習,我處理文件,一起工作怎麼就不算約會了?」駱時晏問。

藍汐:「真的嗎?」

「真的。」駱時晏話音一轉:「藍醫生應該比我更專業才對, 不會不知道情緒波動太大會手抖的事吧。」

藍汐忍不住笑了,卻又覺得駱時晏的提議挺不錯的。

他們平日里工作都忙,湊在一起吃個飯都難,這樣似乎也不錯,至少能互相看見。

然,藍汐第二天就後悔了。

忙著忙著,她竟然忙到了駱時晏的腿上,然後和他的唇齒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駱時晏有些粗糲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腰上,輕輕的摩挲著,激的藍汐渾身發顫,最後整個人都軟在了駱時晏的懷中。

分開時,駱時晏抬手蹭了一下她嘴角的水漬,而她雙手撐著駱時晏的肩膀輕輕的調整呼吸。

這樣的坐姿讓他們親密無間,哪怕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和欲。

駱時晏蹭了蹭她的鼻尖,啞著聲音問:「要和哥哥做嗎?嗯?」

藍汐眨了一下濕漉漉的眸子,搖了搖頭:「不要,什麼準備都沒有,會懷孕的。」

駱時晏懲罰性的咬了一下她的唇:「為什麼怕這個?」

「不是怕,」藍汐說:「我只是單純的沒有時間。」

駱時晏被這個理由打敗了,但他確實快瘋了,於是他緊緊抱住藍汐,將下巴搭在了她的肩窩處,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平復那洶湧的情緒。

可誰也沒想到,看起來一向乖巧的姑娘,用羞赧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雖然不能那個,但是我可以幫你一下……你,需要嗎。」

駱時晏仰頭看她,一雙眸子幾乎充血:「你會嗎?」

「不要小瞧醫生好嗎,我最了解的就是人體構造,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藍汐咬了一下他的喉結:「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幫忙啊?」

駱時晏咬牙切齒的從唇峰擠出來一個字:「要。」

藍汐生疏的樂於助人,但事實證明,一個好的醫生可能並不是一個好的伴侶,她最終還是靠駱時晏的引導才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不過,清掃完戰場以後,藍汐毫不猶豫的把某人掃地出門了,理由——打擾到她工作了。

駱時晏抱著一堆文件上車的時候,助理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在駱時晏臉上看見了春風得意四個字。

助理跟在駱時晏身邊也不短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鮮活的駱時晏。

***

駱時晏離開以後,藍汐還是有些靜不下心來,她轉身進了卧室,將駱時晏放在她這裡保管的耳釘拿了出來。

十年過去了,耳釘又沒被人戴過,所以上面難免蒙塵。

擦去上面的灰,藍汐的思緒竟有些飄,她不受控制的想:駱時晏為什麼要放棄他的理想呢?

藍汐想的出神,手機忽然響了。

說實話,她有時候真的挺害怕聽到手機鈴聲的,生怕是醫院的同事叫她回去幫忙。

一看是任初夏打來的電話,藍汐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有一說一,這妮子前陣子出國以後就沒有跟她聯繫了,她發消息這妮子也不回,整個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接通電話,藍汐剛想問責,卻被任初夏的哭腔嚇到了。

在她的記憶中任初夏很少哭的這樣委屈,藍汐所有的責怪煙消雲散,有些著急的問:「夏夏,你先別哭,出什麼事了你先跟我說,我看看怎麼幫你。」

任初夏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聲音說:「汐汐,我懷孕了,我怎麼辦啊!」

說完,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藍汐沉默了三秒,然後將電話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確認給她打電話的人確實是任初夏以後,藍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現在在哪?」

「第一國際機場,」任初夏說:「剛下飛機。」

「好,」藍汐冷靜的說:「你在機場等我,哪裡都不要去,我去接你。」

「嗯。」

藍汐打車去了機場,將人接回來以後天都黑了。

藍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半晌都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任初夏率先開的口:「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疑問只有一個。

藍汐坐到了任初夏的身邊,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孩子怎麼回事?你不是去比賽了嗎?」

「比賽結束以後,主辦方邀請我們這些選手去酒吧玩,我不小心喝醉了,就把一起去玩的一個男人給睡了。」

藍汐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你知道,我雖然談過不少戀愛,但我沒實打實的睡過男人,所以醒了以後我有點害怕,就悄悄離開了,可誰知道懷孕了啊。」

如果這件事的主人公不是任初夏,藍汐真想反問她一句「你擱我這演偶像劇」呢,可這個人偏偏就是任初夏,藍汐只能問:「你們當時沒做措施嗎?」

任初夏哭著說:「都喝成傻逼了,哪裡還記得這些事啊。」

「……」藍汐默了片刻:「那事後呢?沒吃避孕藥嗎?」

「吃了啊,可誰知道我就是那1%啊!」任初夏的眼淚啪嗒啪嗒就下來了:「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你先別哭,好好回答我幾個問題。」藍汐擦去她的眼淚:「第一,孩子的父親知不知道這件事?第二,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第三,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你爸媽?」

任初夏看著她,搖了搖頭:「孩子的爸爸不知道這件事,我跟他完全不熟,連個聯繫方式都沒有!至於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以及什麼時候把這件事告訴我家裡人,我真的沒有一點頭緒,我真的……」

藍汐就沒見過這麼純的「一問三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氣,安慰任初夏不要哭,然後理智的說:「你先冷靜下來,懷孕了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你要是想把孩子悄悄生下來,那你就暫時住在我這裡,好好養著。你要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明天就跟我去醫院,我聯繫婦產科的同事幫你做人流。」

任初夏完全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她也不想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然後被同齡人嘲笑。

沉思片刻,任初夏咬唇,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汐汐,明天你陪我去流產吧。」

「好。」

這個小生命扛過了一關又一關,終究還是無法來到這個世界。但藍汐很清楚,一個單身母親未來會面對些什麼,所以把孩子拿掉確實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藍汐第二天是下午班,但為了陪任初夏做人流,她早早的就去了醫院。

排完號就等著手術了,安靜的走廊內坐著形形色色的人,有隻身而來的單身女性,有年長的夫婦,有年輕的小情侶,甚至還有父母陪著一起過來的。

任初夏捂著小腹,瑟縮在藍汐懷裡。

這時一個剛剛做完手術的姑娘走了出來,她臉色蒼白,整個人就像沒了魂一樣落魄。

姑娘還沒走遠,醫生就叫了下一個患者,而這個患者過後就是任初夏了,她不受控制的抓住藍汐的衣襟,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人流的手術時間並不長,門很快就被再次推開了,護士站在門口喊了任初夏名字。

藍汐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怕,我就在這等你。」

任初夏小幅度的點了點頭,挪著腳步走到護士面前,然後跟她進了手術室。

任初夏按照醫生的指示躺到了床上,眼神不受控制的往那些可怕的器具上飄。

當冰涼的器具貼上她的肌膚時,任初夏的心底泛起一股無法言喻的難過,她哭著喊住了醫生,當場反悔:「醫生,我不要做了,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