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生死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生死

061/楚天江闊

公司那邊的事解決的比想像中的順利, 有了資金的支持,高層全都老實了,帶著手底下的研究員做新項目。

滕白嶼本來想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 再多陪一陪嚴蘇, 奈何嚴蘇左有爸又有媽,屬實不太需要他。

第二天嚴蘇就看他有點不順眼, 將他轟去了公司, 並且警告他「項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有了老婆下達的指令, 滕白嶼哪敢反抗, 一心扎在了工作中。

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實在令人疲憊, 萬幸,半個月後兩個寶寶出院了, 滕白嶼每天都可以靠吸寶寶來放鬆一下疲憊的神經,然後新的一天再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不過,工作再重要也得認真操辦滿月宴。

滿月宴誰不來都可以,唯獨藍汐不能不來。

但滕白嶼也知道藍汐的工作性質,忙起來連個影都見不到, 於是他提前好幾天就給藍汐打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

雖然不是休息日, 但藍汐上午班, 完全可以過來趕場子參加滿月宴。

往日,藍汐換完班總是喜歡寫完病歷再走。

臨近五月, 天暖了不少, 但藍汐開摩托, 還是手套、口罩、帽子三件套齊全。

她一邊穿一邊說:「寶寶今天辦滿月宴,我早點過去幫幫忙。」

藍汐抵達別墅的時間很早,於是她就進屋幫嚴蘇去哄孩子了。

「可別來,我最煩這些了。」藍汐說:「還有啊,病人家屬要是盡責我肯定不會教育他們,不盡責我憑什麼給他們好臉。反正,誰都不能糟踐我拚命搶救回來的病人,管他是誰都不行。」

于晴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轍。」

說到這事于晴有些鬱悶:「藍醫生你藏的可真夠緊的, 害得我白擔心一場。」

穿好裝備,藍汐好奇的問:「擔心我什麼,我這不挺好的嗎。」

于晴朝她揮了一下手,也換班回家了。

駱時晏蹲在藍汐面前,拉了拉寶寶柔軟的小手,問:「這是姐姐還是妹妹?」

「這是原則,不用有轍。」藍汐拎起鑰匙和包:「走了,明天見。」

駱時晏一會兒看看姐姐,一會兒看看妹妹,感嘆:「長的真像,所以老師你到底是怎麼分出來的?」

他進屋來看望嚴蘇和孩子的時候,藍汐微微怔愣,嚴蘇抱著姐姐湊過來說:「我讓你哥哥把人請過來的,他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合該請人吃頓飯。」

滕白嶼不是滕致遠,他不喜歡大張旗鼓,所以滿月宴只邀請了幾個比較重要的朋友,以及為數不多的家裡人。

這麼做藍汐可以理解,只是駱時晏今天穿的太正式,多少讓人有點不習慣。

駱時晏平日里見她都穿的比較休閑,很少一身高定外加黑皮鞋,以至於藍汐一時間有點懷疑他到底是來參加滿月宴的,還是過來參加選秀的,著實沒眼看。

這天, 于晴見她走的這麼急有些好奇的問:「今天怎麼走的這麼急?不寫病歷了嗎?」

「怎麼說呢,」嚴蘇想了一會兒,實在無法進行具體的解釋,於是提議道:「要不你們也生一對雙胞胎,自己感受一下?」

大多數人藍汐都能猜到,唯獨駱時晏是意料之外。

「妹妹,」嚴蘇說:「姐姐在我這。」

「就你這臭脾氣,我每天都怕你得罪病人家屬,然後一個投訴醫院就把你給開了。」于晴說:「不過現在好了,你這左右都是大佬,我看上面的某些領導想巴結你還來不及呢。」

于晴承認,她確實很八卦,但也僅限於自己一個人八卦,從不加那些小年輕的群聊,以至於她最近才知道藍汐和滕白嶼的關係。

靜了片刻,駱時晏十分認真的點了一下頭,而後看向藍汐:「我覺得這個提議非常不錯,你怎麼看。」

「什麼我怎麼看,」孩子忽然哭了起來,藍汐說話的思路都被打斷了,她輕輕的拍著孩子的背,沖著嚴蘇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怎麼辦,孩子好像餓了。」

嚴蘇將孩子換過來準備餵奶,駱時晏識趣的出了房間。

屋內轉瞬就只剩下嚴蘇、藍汐以及兩個寶寶了。

感受著寶寶的吸力,嚴蘇分心問:「平日里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空聊天,今天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我可不能放過。」

「……」

藍汐一臉無語,緊接著就聽見嚴蘇問:「你和駱時晏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

藍汐懵了一會兒,坦誠道:「大概還得等個一兩年,他公司里的事忙就不說了,我這邊的工作正好也是上升期,怎麼也得等這段時間過了再說吧。」

「藍汐,作為你的家人和老師,我必須給你說一些不太中聽的話。」孩子吃飽了,嚴蘇拍了拍孩子的背,說:「雖然你的手術很成功,但執刀的醫生當時也說了,你並不適合做太累的工作,醫生本來就累,你還選了急診科,萬一哪天……」嚴蘇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你還是換一份輕鬆一點的工作吧。」

「我知道,但是我……」

藍汐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震了起來,是白雅靜的電話。

她拿起手機走到角落,然後接通。

不等她喊白雅靜一聲老師,白雅靜略顯急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藍汐,你現在有時間嗎?」

藍汐看了一眼嚴蘇和孩子,還是點頭說了「有」。

白雅靜立即說:「那太好了,回醫院幫個忙,剛剛醫院旁邊發生了一起惡性撞擊事件,一時間送來太多患者,急診科的人手不夠用了。」

「我這就回去。」

藍汐想也沒想就應下。

每當藍汐臉上露出這樣急迫的神情,嚴蘇就知道醫院那邊肯定又忙不開了,她沒問原因,只是問:「晚飯能回來一起吃嗎?」

藍汐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大概就是不能。

嚴蘇笑了一下:「你去忙吧,我叫你哥把你的那份晚餐單獨留出來,回頭給你送過去。」

「嗯。」

藍汐點了一下頭,就折身跑了出去,連駱時晏和滕白嶼跟她說話都來不及應。

抵達急診外科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幾乎都亮著,但依然有患者躺在等候間的病床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同樣下班的于晴和孟硯安也回來了,于晴家裡的近,比藍汐回來的早,白雅靜安排她在這裡做中間人,幫患者對接醫生。

在於晴的配合下,患者很久就都對接給了醫生,分別送進不同的手術室。

藍汐接手了一位年輕的姑娘。

姑娘傷的不輕,但神智還是清醒的,打麻醉時,她抓住了藍汐的衣角,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了她一聲:「醫生。」

藍汐轉動琉璃色的眼珠看她,姑娘疼的嘴唇顫唞,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的:「我明天要去拍……拍婚紗照,求你……救救我。」

藍汐不敢像姑娘保證些什麼,只是安慰道:「別怕,我在。」

姑娘鬆開了她的衣角,在麻藥的作用下沉沉的睡了下去,藍汐根據術前的檢查,用刀劃開了姑娘肌膚。

這姑娘內里的狀況遠比想像中要糟糕,內臟多處破裂出血,骨折點就更別提了。

上一次做這麼棘手的手術,還是給朱玉琴。

藍汐緩緩呼了一口氣,開始動手。

儀器發出來的滴滴聲就像閻王過來奪命的預警,藍汐的汗水不自覺的留下來,護士眼疾手快的替她擦去。

眼看著就剩最後一步了,姑娘的血壓忽然極速下降,儀器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藍汐迅速尋找原因,發現血袋空了竟然還沒有換上新的,她沖著護士說:「上血袋啊,這點事還要我提醒嗎。」

護士努力平穩心跳:「藍醫生,這姑娘是稀有血型,醫院的血庫已經沒有了,正在從別的醫院調。」

「去催,快點。」

藍汐一邊說一邊繼續手中的動作,耳邊還充斥著令人崩潰的警報聲。

眼看著血壓越來越低,藍汐終於忍不住了:「血呢?調來了嗎?」

年輕的護士搖了搖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其他醫院也沒有對應的血液了,調不到了。」

有人插嘴問:「那她的家人呢?聯繫她的家人啊!」

「她……」年輕的護士說:「問過了,護士台那邊說這姑娘是孤兒,所以我們只聯繫上了她的未婚夫。」

沒有人在說話了,只剩下儀器的聲音。

心臟波動的曲線隨之歸於平靜。

看著那條平直的線,一個不願意被人接受的答案呼之欲出。

身為主刀醫生,藍汐必須宣布這個答案,她放下手中的刀,看了一眼表,宣告了患者的死亡時間。

一個屋子的人默了許久,藍汐重新拿起工具,說:「縫合傷口吧,還她一個完身。」

縫好傷口,藍汐拖下一身的衣服,走出來手術室。

那姑娘的未婚夫已經候在外面了,見藍汐出來猛的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緊緊的抓住藍汐的哥哥,捏的她生疼。

「醫生,怎麼樣。」

姑娘的未婚夫用滿懷希冀的眼神看著她,藍汐於心不忍的垂下了眸子,說出自己生平最討厭的話:「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請您……節哀。」

剎那間,藍汐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藍汐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默默的退開了。

這個時候所有的搶救幾乎都結束了,她不太想回辦公室面對同事形色各異的臉,於是轉身去了樓梯間。

她逆著下樓的人往高處走,直至走到無人訪問的樓層才停下來,然後滑著牆坐在了台階上,望著慘白色的棚頂。

忽然,她的面前籠罩下一道陰影。

抬頭看去,只見駱時晏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後緩緩坐到她的旁邊,朝她張開懷抱,溫聲問:「抱一下嗎,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