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後悔
048/楚天江闊
聽見任星馳的話, 藍汐往身後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到底是女生，她思索片刻, 接受了任星馳的好意, 上了車。
坐好，藍汐沖著任星馳說了一句謝謝。
任星馳擺了擺手, 指了一下她身邊的人：「別謝我, 要謝就謝這車的主人吧，沒有他的許可我哪敢造次。」
適才, 藍汐轉頭去看陷在黑暗裡的人, 措不及防的對上一道比夜更加幽深的眸光。
怎麼又是駱時晏。
她和駱時晏之間到底有什麼孽緣啊！
任星馳瘋狂給駱時晏眨眼睛, 示意他熱情一些，然而那個不爭氣的只是問了一句：「你家在哪, 送你回去。」
藍汐：「虹橋小區，八幢。」
這句話過後，車內再度陷入了安靜，只剩下油門聲和呼吸聲。
但對上任初夏期待的眼神，藍汐猶豫了一下：「看情況吧，如果那天不上班我就去。」
車停下, 藍汐迫不及待的下了車, 卻被駱時晏叫住了：「等等。」
駱時晏回的很快。
「？」
「……」
藍汐本就是半路過去的插班生，和一班的同學並沒有建立深厚的友情，有的甚至連名字都喊不出來了，所以這種聚會她去不去都一樣。
藍汐眨了眨眼睛。
駱時晏言簡意賅的回覆。
正準備罵人的任星馳，忍不住對駱時晏豎了豎大拇指。
往年藍汐也這麼說，但只參加過一次聚會，其他幾次不是在搶救室就是手術室，或者被抽調去跟車出外勤。
藍汐回頭看他，男人在黑暗中抬手, 一串亮閃閃的鑰匙躺在他的掌心：「鑰匙掉了。」
藍汐去拿鑰匙, 男人卻將手攥了起來。
「可以。」駱時晏點頭，提醒：「別忘了把好友加回來。」
藍汐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在請你吃頓飯？」
「謝謝。」
任初夏大學畢業以後特別愛折騰，幾乎每年都會攢一個他們班的同學聚會，而總是有人少響應這件事，大概是當社畜當的太辛苦，需要互相安慰一下，撫平心靈上的創傷。
「……」
【駱總，您最近有時間了嗎？我約您吃個飯？】
她算了一下時間，後天正好是她換班前的休息時間，等駱時晏通過好友以後，她打字問。
藍汐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沒有任何聊天的想法, 只想儘快回家。
在百忙之中，藍汐抽空填寫了評優申請表，如果評上，對她的工作可能會有一定的助力。
小秘密被戳破的心虛感陡然升起, 藍汐眼神閃躲，抓過鑰匙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知道了」。
高還是您高。
【駱總，您後天有時間嗎？我請您吃飯。】
藍汐發了遺憾的表情包。
雖然手段有點不恥，但眼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了。
將評優申請表交給白雅靜以後，藍汐滑進了駱時晏的聊天界面，心想都快過年，總不能還天天開會吧，於是打字問。
竟然用人情把人給釣住了。
***
年關越發逼近，急診科依舊忙忙碌碌，藍汐的痕迹留遍急診科的每一個角落。
***
回到家，藍汐伺候了一下貓兒子，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晚上，才重新把駱時晏加回來。
又過來蹭住的任初夏聽見這句話，疑惑的問：「什麼開會？」
藍汐把事和任初夏說了，任初夏扁了扁嘴：「要我說他本來就虧欠你，還什麼人情。」
【好吧。】
早知道車的主人是你, 我死不會上來！
這次約人失敗以後，藍汐又在換班的空擋繼續約駱時晏，第十次失敗以後，藍汐終於破防了，小聲道：「開會開會，哪來的那麼多會啊！」
但願這次不會了。
「你就較真吧。」任初夏把毛巾扯下來，問：「對了，快過年了，我在年前攢了一個同學聚會，你來不來。」
「行，定好時間我告訴你。」任初夏癱倒在床上：「希望這一次你能有好消息。」
駱時晏用烏沉沉的眸子凝視她：「我又幫了你一次, 所以這個人情你打算怎麼還。」
「性質不一樣。」藍汐說。
【沒有，後天要開會。】
【年後吧，在國外開會，】
「……」
藍汐微笑打字。
【好的。那我年後再約您。】
正準備放下手機，任初夏的消息彈了進來，沒什麼特別的內容，只是通知她聚會的時間，定在了下周六晚上。
那天藍汐正好是白班，就應下了這次同學聚會。
聚會總共兩項內容，先吃飯，然後去唱K。
由於臨時做了一台手術，藍汐沒趕上飯局，直接去了KTV。
任初夏定的是大包，被一班的同學擠的滿滿當當的，見藍汐姍姍來遲，任初夏遞給藍汐一杯酒：「遲到了，自罰一杯！」
藍汐爽快的喝了下去，而後坐在了任初夏身邊，看著大家談笑風生互相吐槽。
他們這些人畢業了以後踏進了各行各業，當然，也有人直接繼承家業，去當霸總二代了，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宗泗，他穿著高檔的西裝，帶著名貴的腕錶，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倜儻，但他一開口就破功了，還是高中那副晃晃蕩盪的模樣。
聽見有人問他有沒有遇見過什麼離譜的甲方或者乙方，宗泗張嘴就是一句：「操，多了去了，人都快瘋了。」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原來霸總也不好當啊。」
「誰說不是呢。」宗泗悵然開口：「在公司要和姦商鬥智斗勇，回家了還得被催婚，每天都想從公司的大樓一躍解千愁。」
大家笑的更歡了，宗泗看了一眼手機，一個男同學攬住了宗泗的肩：「不是吧，泗哥，從你坐下開始，已經看了五次手機了，佳人有約啊。」
「呦，寶貝，」宗泗回攬回去，沖著身邊的人說：「這麼關注你泗哥，喜歡我啊。」
「是啊，喜歡死了。」男同學挑眉。
宗泗笑著把人推開了：「滾蛋，我還不知道你，就是存心來噁心我的。」
男同學得意的笑了，這回正經的問：「你到底看啥呢，玩的都不盡性，快點別看了。」
宗泗：「我等人呢。」
男同學：「等人？誰啊？」
宗泗：「老同學。」
男同學：「沒來的老同學多了去了，到底哪個？」
「到了。」宗泗說：「我去接。」
宗泗起身去接人，很快就回來了，看見他身後跟進來的人，大家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藍汐。
藍汐則將視線定在了駱時晏身上，心裡莫名不爽，說好的在國外開會呢？怎麼還有時間參加同學聚會。
坐藍汐身邊的任初夏，臉黑的不像話，但考慮到大家的心情，任初夏沒有把人轟出去，只是在微信上轟炸任星馳。
【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說你怎麼突然問我聚會的時間呢，原來是泄密去了。】
【任星馳，從今天起，咱倆一刀兩斷，我沒你這個哥！】
任星馳早就預料到了任初夏的暴怒，他耐心的打字，將當年的事轉述給任初夏，而後替駱時晏求情。
【所以說，老駱也挺可憐的，應該可以挽救一下。】
任初夏。
【少跟我說他可憐，有舌頭不會問，割了算了。】
任星馳。
【藍汐當時和滕白嶼都那樣了，再加上他爸在他耳邊說那樣的話，老駱很難不誤會。而且面對感情的問題，真的很難控制情緒，你當年不也這樣嗎。】
任初夏。
【少拿我說事。】
【我就問你，駱時晏的腦子裡裝的是不是屁？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一點也思考嗎？】
任星馳被問的啞口無言，默默回了六個點。
任初夏氣不打一處來，想狠狠的磨了磨駱時晏。
***
雖說這是駱時晏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但在宗泗的調停下，大家還是迅速活躍了起來，一幫大男人聚在一起坎天坎地，時不時在干一個。
見酒空了，任初夏飛速點了兩箱，提議道：「我們來玩轉盤吧。」
大家紛紛點頭，任初夏開始說規則：「咱們挨個轉轉盤，完成上面的任務，不能做的就自罰三杯，怎麼樣？」
「沒問題。」宗泗拍了一下桌子：「我先來！」
宗泗手氣差，開局天崩地裂，轉到了【跳女團舞】這個選項。
作為當代霸總怎麼能跳女團舞呢，宗泗原地自罰三杯。
其實，宗泗這個還好，還有人抽到了【公主抱一個同性】的選項。
抽到這個選項的人恰好是男生，他挑了個關係好去試，結果……沒把人抱起來，還是罰了酒。
大家都在玩，藍汐不好遊離在外，她象徵性的轉了一下。
藍汐總算運氣好了一回，搖到了空白的選項，什麼也不用做，安靜的看著大家玩就好。
藍汐轉完就是任初夏，她立即在心裡盤算起來。
作為夜場女王，玩這種遊戲任初夏幾乎手到擒來，百分之八十都能轉到自己想要的選項。
其中一個選項就是【挑在場的人拼酒。】
任初夏捏了捏手指，如願以償的轉到了自己想要的選項，她抬起手指指向駱時晏：「敢來嗎？」
駱時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不爽，直接起開一瓶酒，對著瓶口吹了下去，而後倒了倒，未滴出一點酒水。
「好，痛快！」任初夏不甘示弱，誓要喝趴駱時晏，讓他出醜。
可任初夏終歸是低估了駱時晏的酒量，她都快趴了，駱時晏依舊臉不紅心不跳，沉穩著聲音問：「還來嗎？」
任初夏眼前晃著虛影：「來！」
藍汐皺了皺眉，奪過了任初夏手裡的酒，抬頭看向駱時晏：「駱總，夠了吧。」
疏離的稱呼，駱時晏心裡針扎了似的疼，他一口悶了手中的酒：「我輸了，出去透口氣。」
人走了，任初夏也折騰不起來了，藍汐總算鬆了一口氣。
晚上十點，大家醉的醉，累的累，三三兩兩的都開始撤場了。
藍汐本打算把任初夏帶回家，但一想到她明天上午要去看嚴蘇，沒辦法看顧任初夏，最終還是給任星馳打了電話，叫他來接醉鬼。
任星馳來的有些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他才來，等任初夏被帶走，整個包廂就剩下她和駱時晏。
沒了外人，藍汐不在拿著捏著，淡聲問：「駱總，你不是在國外開會嗎？」
「抽空回來見見老同學。」駱時晏從善如流。
「哦。」藍汐收拾自己的東西：「那您也抽個空給我吧，我請您吃飯。」
駱時晏沉在黑暗裡問：「然後，吃完飯就把我刪了？」
「那不然呢，我的社交圈子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藍汐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夾槍帶棍。
她不想在駱時晏面前又一次情緒失控，拎起包轉身就走：「我年後約駱總吃飯，到時候希望駱總能賞臉。」
駱時晏擋住了她的去路：「我要是不賞呢？」
「那就算了吧。」藍汐不輕不重的開口。
「不能算。」駱時晏抓住她的手，眸底是不清醒的混亂。
藍汐算是看出了，這人擱她在耍酒瘋呢。
跟醉鬼說話無異於對牛彈琴。
「駱總，」藍汐說：「您醒酒以後我們在說這事吧。」
話音落下，藍汐繞開他往外走，可駱時晏不依不饒的擋著她的去路，情緒像決堤的江河奔涌而出，他用漆黑的眸子緊緊的鎖著藍汐，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欲言又止。
藍汐的漠然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駱時晏啞著聲音把話說完。
「藍汐，我很想你。」
閃耀的燈光從駱時晏的臉上划過，藍汐讀不懂他臉上複雜的表情，但她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可惜，她看慣了人情冷暖，早已沒了少女時代的天真，也早就學會了從容不迫。
她冷冷的看著駱時晏，不咸不淡的開口，將當年的話如數奉還：「你想我和我有什麼關係，那是你的事。」
熟悉的字眼像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扎進駱時晏的心臟，幾乎要暈眩過去。
那個瞬間，藍汐好像從這個成熟的男人臉上看到「可憐」的表情。
可她去可憐駱時晏的話，誰又去可憐她呢？
藍汐推開駱時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