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丟人
047/楚天江闊
滕白嶼前腳剛走, 藍汐後腳就去幫忙了，她沒有著耳去聽駱時晏說了什麼，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駱時晏。
看著那抹白色的背影於拐角處消失, 朱玉琴剜了駱時晏一眼, 厲聲道：「走了，丟死人了！」
這件事確實挺丟人的。
上了車, 朱玉琴總算憋不住了：「你和藍醫生認識？」
駱時晏趴在方向盤上, 聲音不振：「高中同學。」
「你怎麼著人藍醫生了？弄的她哥哥對你意見那麼大？」朱玉琴問。
駱時晏調整自己崩塌的情緒，良久, 才頹廢出聲, 將當年的事一一複述給朱玉琴。
聽完, 別說滕白嶼生氣，朱玉琴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對著駱時晏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是沒長嘴還是沒長腦子，你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他的話能有一分真九分假，你聽他的做什麼！」
「不是我說你，」朱玉琴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明知藍醫生當時有心臟病, 你就不能換個溫和點的方式拒絕嗎？非得做的那麼絕, 你蠢的嗎！」
任由朱玉琴怎麼罵, 駱時晏都沒有回半個字，因為他確實該罵。
第五杯酒下肚，任星馳看不下去了，伸手將酒搶了過來：「你發什麼瘋，這麼喝還要不要命了！」
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駱時晏在醫院碰見了藍汐，所以他們每次出來喝酒的話題都和這個姑娘有關。
然, 不管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了, 駱時晏迷茫而又痛苦，他找不到任何挽回的方法。
駱時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回到家，安頓好朱玉琴，駱時晏約了任星馳去酒吧。
駱時晏雙手交握，抵住了額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腔的苦楚不知從和說起。
兩股複雜的情緒在朱玉琴的胸腔中拉扯，最終變成一聲長嘆：「回家吧。」
再度聯繫上駱時晏，還是任星馳在他決然那天殺去了國外，怒氣沖沖的跟他打了一架，才重新把好友加回來。
才坐下，駱時晏就點了一杯烈酒，猛的灌了下去。
任星馳：「當然知道。」
駱時晏點了一下頭，悶聲開口：「你知道嗎，滕白嶼和藍汐是兄妹。」
其實這事不難猜，駱時晏幾乎就沒主動約他出來過，上一次還是因為藍汐。
一杯不解氣，駱時晏又連著點了好幾杯。
「和藍汐有關吧。」
「藍汐辦理休學手續那會兒傳開的，學校還因為這件事熱鬧了好幾天，各班的班群里也討論的火熱，我聽宗泗說，你們班班主任後來直接把班群解散了，高三開學才重新拉。你那時候但凡看一眼班群……」任星馳頓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忘了，你當時直接蒸發了。」
朱玉琴從未見過駱時晏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出於親緣關係，她是心疼駱時晏的，可站在女性的角度，她真的很難原諒駱時晏，甚至有些憤怒。
辛辣、灼燙的感覺從喉嚨蔓延至胃中，幾乎將駱時晏燒著。
只是, 那種情況他怎麼可能往「兄妹」這層關係上想, 再加上舞會上發生的事, 駱時晏就更加不可能往這層關係上想。
駱時晏是個做事不留餘地的主，拒絕藍汐的當天，他就把所有和藍汐有關的內容都清理了，老同學更是刪的一個不剩。
不過，他們很有默契的都提藍汐的事。
一想起任星馳和他說的事，駱時晏好像也得心臟病了，心窩兒一抽一抽的疼，連呼吸都有些凝滯。
他將酒杯放到一邊，十分嫌棄的開口：「不是我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啥都沒弄清楚就把事做的那麼絕，你就是活該。」
「……」
駱時晏有些煩，他踢了任星馳一腳：「能不能別挖苦我了，誰還沒有個傻逼的時候。」
任星馳不屑的扁了扁嘴：「你這傻逼的程度突破天際，沒得救了。」
「行，我認。」駱時晏勾住了任星馳的脖子：「那你這個大聰明能不能給我支個招。」
「支什麼招？」任星馳轉了一下眼睛：「你他媽不會要吃回頭草吧。」
駱時晏反問：「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但你把人追回來的難度非常大。」任星馳以最客觀的態度分析：「首先，不管藍汐的態度，光我妹就恨透了你，她哥哥更不用說了，估計想直接宰了你，你說怎麼把人追回來。」
無可辯解，任星馳說的事實，但駱時晏還是想試一試，一根筋的說：「別跟我分析，我要方法。」
「……」
「行吧。」任星馳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測的說：「就送你五字真言——好女怕郎纏。」
***
深夜，臨時被抓去當壯丁的藍汐總算從搶救室里出來了。
脫了手套，她眨了眨發酸發漲的眼睛，又捂著唇打了一個睏倦的哈欠。
科室主任叫白雅靜，是她上學期間的導師。
見藍汐累成這樣，白雅靜問了一句：「藍汐，你今天是早班吧？」
藍汐看了一眼時間：「是。」還有兩個小時就要換班了。
「得了，別上了。」白雅靜摘下口罩：「加班這麼久，你去申請一下調休吧，我這邊給你加急通過了。」
他們醫院的急診科人手還算充足，今天早班還有另外一位醫生，所以藍汐點頭接受了白雅靜的好意：「謝謝老師，我一會兒去申請。」
弄好申請已經快凌晨兩點半，藍汐揉著自己有些發木的手腕去到了車庫，準備騎上自己心愛的小摩托回家。
然而，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她的車給卸了，車輪平癱在地上，讓整個車看起來滑稽又沒用。
從小到大，藍汐一直都是一個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她鮮少會把自己情緒爆發出來，只有當年面對駱時晏的時候破了兩次例，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所以，面對無法行動的車，藍汐只是輕輕皺了一下眉，就轉身離開了。
深夜不好打車，藍汐在醫院大廳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接單，看著不斷疊加的等待時間，藍汐退出了打車的軟體，起身朝路邊的共享單車走去。
萬幸，她現在住的地方離醫院不算遠，騎行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掃了碼，藍汐拍了拍小黃車上的會，就蹬了出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知是小黃車年久失修，還是她倒霉，車騎到寬敞的大路，鏈條嘎嘣一聲就斷了。
「……」
大概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
深吸一口氣，藍汐心情複雜的將車停放在不礙事的樹蔭下，而後四下環顧起來，發現周圍並沒有新的小黃車借用點。
這下好了。
只能腿回家了。
萬幸，她已經把路程騎掉一半了。但走路到底趕不上騎車，還是會慢上許多。
放平心態，藍汐攥住背包帶，沿著路邊的柏油路走。
走著走著她忽然想起自己初中的時候，也經常自己一個人放學回家，只是那時候的路再難走，也總有陽光相隨。
工作以後，她發現一個人的路變的越發困難，她經常在夜幕中孤寂前行，在名利場中左右逢源，還要為了職稱的事嘔心瀝血。
雖然很累，但她從沒想過放棄「醫生」這個職業，不是她有多麼的高尚，而是她想實現自己胸膛里這顆心臟主人的願望。
是的，她胸膛里這顆心臟不是她，屬於一個將生命定格在二十三歲的醫學生。
那一年她的心臟徹底崩潰，而這位在海外留學的醫學生不慎被捲入一場槍擊案。醫院宣布搶救無以後，她的父母遵從她的遺願，捐出來自己女兒所有的器官。
其中，那顆充滿活力的心臟就在她的體內繼續跳動。
那個姑娘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無以為報，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回應她的善良。
只是入職兩年，她好像也有點愛上這份職業了，每當看到病人揚起劫後餘生的笑，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也跟著一起釋然。
真好啊。
活著，真好。
藍汐踩著黑黑的柏油路，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堅定而無畏。
不過，藍汐不得不承認一點，冬天凌晨兩三點的風是真的冷啊！
藍汐緊了緊圍巾，忍不住加快腳下的動作，絲毫沒有發現身後跟蹤她的人。
***
凌晨三點，駱時晏和任星馳頂著呼嘯的寒風踏出了酒吧，結束了這場小聚。
任星馳沒有專門的司機開車，所以他十分不見外的坐上了駱時晏的車，還是視線開闊的副駕駛，而後對著駱時晏的司機說：「福江小區，辛苦了。」
對於這種事，司機見怪不怪了，他應了一聲就開了出去。
任星馳坐車不喜歡睡覺，也不喜歡玩手機，就喜歡左顧右盼，所以只要不開車，他就喜歡搶副駕駛。
雖然夜景沒什麼可看的，但任星馳的大眼睛依舊睜的開開的，四下環顧，然後眸子定了定，伸手指了指在前邊走的人：「在那個姑娘身邊停一下，她被人跟蹤了，我們載她一程。」
和司機說完，任星馳才照顧到車的主人：「老駱，沒問題吧。」
駱時晏的臉沉在黑暗中，興緻缺缺的應了一聲：「隨便你。」
司機按照任星馳說的坐，開到附近的時候放慢了車速，任星馳搖下車窗，探頭出去，沖著那姑娘的背影說：「姑娘，你被人跟蹤了，我們送你一程。」
那姑娘轉過頭來，任星馳震驚了一下：「藍汐？」
聞聲，駱時晏沉鬱的眸子轉了一下，偏頭看向車窗外。
只見藍汐孤零零的站在路燈下，鼻尖凍得發紅，無限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