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囚籠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囚籠

018/囚籠

文/楚天江闊

車內陷入了良久的沉靜,司機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就駛離了明輝所在的街道。

窗外的世界人群熙攘,各自都在為了生活和前程奔波,哪怕不知道未來到底會怎樣,人們也從未停下腳步。

就像滕白嶼明知人海茫茫,卻依舊數年如一日在尋找嚴蘇。

只是,他從來都沒想到,那個勵志要當天文學家的人,轉頭去當了老師,又兜兜轉轉的回到了他們相識的地方。

或許這就是天意。

那一年他們因為藍汐分別,這一年又因為藍汐重逢。

但太多的誤會來不及解釋,就像梗在心間的刺,一見面就是一場不愉快。

藍汐不知道滕白嶼和嚴蘇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她能看出滕白嶼不想提及此事的心情,所以她很有眼色的沒有去問。

儘管藍汐不知道前因後果,她還是願意無條件的去相信滕白嶼。

「哥哥,」藍汐喊了他一聲,問:「需要我幫忙嗎?」

藍汐始終覺得,兩個人既然選擇一起走,那斷然沒有一個人硬抗的道理,彼此理應共同分擔喜悅與傷悲,互相成全。

「那好吧。」藍汐失落的應了一聲,覺得自己是那麼的一無是處,永遠都只能活在別人的羽翼之下。

如果哪一天她喜歡上一個人,並且和那個人在一起了,她肯定希望彼此互相扶持。

滕白嶼並不希望藍汐牽扯進來,因為藍汐一旦卷進來,有些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相反,那個人若是遇見困難都不告訴她,選擇一個人扛起的話,她一定會生氣。

滕白嶼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竟然拿這種晦澀的問題,去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經歷的小姑娘。

藍汐也沒在胡說八道了,免得滕白嶼一會兒直接崩潰。

眼看著就要到醫院了,滕白嶼忽然想起一件事:「汐汐,你昨天怎麼會突然進醫院?」

「不用了。」滕白嶼揉了揉她的頭,說:「哥哥自己弄丟的人,哥哥自己去追,你安心上學就好。」

車裡的氣氛嘎嘣一下就僵硬了。

她是嚴蘇的學生,總歸是能幫上一些忙的。

斟酌片刻,藍汐只贈予滕白嶼八字真言。

兄妹倆各有心思,彼此互不打擾。

不過,她雖然不知道嚴蘇心裡在想什麼,但卻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那場大手術後,藍汐的病雖然沒有徹底解決,但也還算穩定。平日里只要不受驚嚇、不做劇烈運動,那她看起來就和正常人差不多,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

藍汐從未喜歡過誰,感情的世界比白紙還乾淨,所以在這方面她真給不了滕白嶼一點有用的參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勵滕白嶼,順便再給他搖旗吶喊。

滕白嶼略顯遲疑的開口:「汐汐,你也是女孩子,你覺得嚴蘇心裡是怎麼想的?哥哥能把人重新追回來嗎?」

「……」

然而,下一瞬藍汐的心情就轉晴了一點點,但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

藍汐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訴給滕白嶼,於是她忐忑的瞎編:「昨天和同學一起去校外吃飯,回來時看見有人打架,有點嚇到了,就沒受住。」

也不全然是胡編亂造,只是省略了一些細節。

聞言,滕白嶼皺了皺眉。

在他的記憶中這種事確實常有,畢竟隔壁就是職高,倒不是大家對職高的印象固化,而是隔壁的職高確實亂。

只是滕白嶼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隔壁竟然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這事是哥哥考慮不周。」滕白嶼歉疚的開口:「哥哥給你重新換個學校吧。」

藍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用了,明輝挺好的,我也交到了新朋友,不想換了。」

滕白嶼:「去了新學校也可以交朋友的。」

藍汐早就知道單這一個理由不可能說服滕白嶼,她又說:「哥哥,我不能一輩子都在你的保護下成長,而且我已經17歲了,馬上就要成年了,必須學會自己承擔一些事了。」

「我們是最親的家人。」滕白嶼說:「哥哥願意護你一輩子。」

「話確實可以這麼說,但現實並不允許你這樣做。」藍汐溫聲說:「你總要組建自己的小家,如果那時還是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這是對你也是對你小家的不公平。」

「而且,我始終覺得,我們每個人自出生起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哪怕被紛繁複雜的社會關係連接到了一起,也無法掩蓋這個事實。所有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學會獨自面對一些事,承擔一些事,就像我得學會堅強和獨立。」藍汐注視著滕白嶼,笑了笑:「而哥哥你,也要學會放手和割捨,去過自己的生活。」

藍汐並不覺得這話和她前面的想法矛盾,因為這是兩件全然不同的事,一個對戀人,一個是對家人,自然不能用一種看法面對不一樣的人。

滕白嶼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少女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只會跟在他屁股後面喊「哥哥」的小女孩了。

在歲月的流逝中,她早已從路都走不穩的小屁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並且在生活的蹉跎中,形成了獨屬於她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只是,他比藍汐大了十歲,心裡上總是想要偏愛她更多,下意識的把她當小孩子去看。

但從今往後,他似乎應該用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藍汐了,不該在用哄小孩的方式與她交流了。

他須得更加尊重藍汐的想法,不能讓她心裡覺得自己被家裡人操控了,連一點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藍汐終歸是他的妹妹,他還是希望藍汐可以和那些被寵愛著長大的姑娘一樣,在他的面前任性一些、嬌縱一些,不必這麼的聽話和懂事。

然,滕白嶼知道,這樣的想法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因為藍汐不是被寵愛著長大的人,她的人生中缺少了至關重要的父愛,甚至還要被父親無情的傷害。

藍汐的情感世界是不完整的,而這也讓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的謹小慎微。

她一方面珍視親情,一方面卻又畏懼親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害怕自己又一次被家人拋棄,所以她在家人面前總是這般的剋制自己、虧待自己,盡自己所能不去給家人添麻煩。

滕白嶼的心臟止不住的發疼,卻也找不到開解藍汐的方法,因為傷她最深的是親人,所以她的心裡早就對親人築起了無形的屏障。

最終,滕白嶼只能用蒼白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哥哥尊重你的想法,不轉學了。但哥哥希望,你在哥哥面前可以任性一些,不必強迫自己這麼快長大。」

「知道了。」藍汐輕輕的笑了一下:「謝謝哥哥。」

滕白嶼的嘴角苦澀的牽動了一下,她到底還是無法對家人徹底敞開心扉,依舊將自己囚於牢籠之中。

***

到了市中心醫院,藍汐做起了一項又一項的熟悉的檢查檢查,親眼看見那些平穩的數據結果,滕白嶼總算真正鬆了一口氣。

從醫院出來天已經有點黑了,滕白嶼陪藍汐一起吃了一頓飯,就送她回學校了。

下車關車門時,藍汐聽見滕白嶼叫司機把車開去機場,而不是家裡。

她猶豫了一瞬,又把車門拉開了,問:「哥哥,你還要飛回去啊?」

「嗯。」滕白嶼揉了揉眉心:「國外的事還剩下一些沒處理完。」

藍汐有些自責:「哥哥,下次不要這樣折騰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滕白嶼嘴上應下,就催促她回學校:「快進去吧,還能參加晚自習。對了!」滕白嶼忽然想起了什麼:「哥哥給你定了幾套禮服,如果你想參加周六的宴會提前跟哥哥說,哥哥帶你去玩。」

藍汐點了一下頭,就進了學校。

晚自習還沒有正式開始,教學樓里很是熱鬧,充滿了聊天的聲音和打鬧的身影,實驗班更是如此。

藍汐從後門進班,一踏進去,她就看見某人趴在桌子上玩手機的身影。

校服半袖很薄,駱時晏的背上的骨骼清晰可見。

他遊戲玩的認真,竟顯得與周圍的熱鬧有些格格不入。

莫名其妙,藍汐想要把他扯進這紛繁的世界,讓他也感受一下人世間的喧囂,所以她生出了捉弄駱時晏的想法。

她在嘈雜的環境中敲了敲駱時晏的桌子,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壓著聲音說:「沒收。」

隨便。

駱時晏對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他半個字都沒吐,直接把手機扔到了面前這隻看起來羸弱無骨的手上。

誰料,他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含笑的明眸。

「你怎麼這麼容易就上當啊。」

藍汐把手機還給他,得意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行啊。」駱時晏整個人往後仰去,睨著眸子看她:「膽子越來越肥了,竟然會捉弄人了。」

藍汐抬起了下巴,像傲嬌的貓兒:「明明是你太囂張,被我抓了個正著。」

「能的你。」駱時晏在桌兜里摸了一把,而後將一張試卷拍到了藍汐面前:「這是蘇姐給你留的卷子,明天競賽課要講,你抓緊做。」

藍汐:「……」

說話就說話,你搞什麼試卷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