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暴戾
《神明今夜偏愛我》
012/暴戾
文/楚天江闊
穿過一桌又一桌的飯客，三人最終落座於窗邊。
這個地方可以說是店裡最好的位置了，開闊的視野叫人可以隨時看到窗外的景色。
何瑩瑩拿出手機掃了一下桌子上的二維碼，熟稔的點菜。
任初夏緊隨其後，一點也不客氣。
作為好姐妹，白嫖的理直氣壯。
而藍汐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偏頭看著窗外的世界，頸線勾勒分明。
何瑩瑩抬了一下頭：「汐汐，你怎麼不點？」
雖然藍汐不願意暴露自己和滕致遠的關係，但她從來沒有隱藏自己過往的想法。
藍汐坦言：「我沒在外面吃過火鍋，不知道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聽你們的就好。」
北城的市中心並不大，幾乎是學校挨著學校，商場挨著商場，明輝的旁邊就是北城最大的職高。
空氣有那麼一剎那的凝滯，任初夏和何瑩瑩互相看了一眼，眼裡划過驚詫。
一紅一白，視覺效果十分炸裂。
邢爍就在這所職高上學。剛考到這裡的時候，邢爍幾乎天天找她聊天，說不想在這裡上了。
巷子很深，來往的人也很少，十分適合打架鬥毆，違法亂紀。
到了學校門口，藍汐的腳步忽然頓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幻覺，她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轉進了隔壁職高的巷子。
藍汐不吃辣，所以為了照顧她的口味，何瑩瑩最終下了一個鴛鴦鍋，一邊漂滿了紅色的辣椒，一邊則是奶白色的骨湯。
她們迅速斂去眼中的情緒，又多點了幾個菜。
為了保證教學質量，明輝晚自習的要求很嚴格，每天都有學生會的人來查班，倒霉的時候可能還會碰到教導主任徐長鳴親自巡查，要是逮到誰不在，第二天指定被請去辦公室喝茶。
煮好，她沒沾任何醬料，直接原汁原味的送入口中。
藍汐拉了一下任初夏：「夏夏，我忽然有點事，幫我跟蘇姐請個假。」
雖說剛剛轉來那會兒她覺得朋友不重要，但交一兩個好朋友也挺好的。
兩人對於藍汐沒有來過火鍋店的原因無限好奇，但出於對朋友的尊重，誰也沒有多嘴。
幾乎快要跑到盡頭，藍汐終於聽見了動靜，也看見了人。
接受不了，那她自然也不會多說些什麼。
放學到晚自習，中間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她們這一頓火鍋吃完時間剛剛好。
她就是這樣一個沒什麼見識的人，接不接受全在別人，她沒有必要放下什麼去迎合別誰。
能進明輝的人，家室背景都不簡單。比如何瑩瑩家裡是搞餐飲的，北城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就是何家開的。
而任初夏和何瑩瑩又紛紛調了辣料，看的藍汐心驚肉跳。
一頓飯吃完，兩個人的嘴又紅又腫，多少有點滑稽，而藍汐的唇除了有些溼潤以外，並沒有其她的變化。
不過，何瑩瑩雖然沒問這件事，卻往她的身邊湊了湊，摟住她的脖子，將她從窗外的世界拉了回來。
藍汐笑著點了一下頭：「好。」
藍汐愣了一瞬。
等緩解了一些，任初夏和何瑩瑩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往辣鍋里放菜放肉。
她不知道什麼樣的父母，才能養出何瑩瑩這樣大大咧咧又心思單純的女孩兒，但她知道自己好像被人從心底接受了。
這樣獨自享受了一會兒，兩個在辣鍋里掙扎的人，一點點將視線挪到了她的鍋里，然後瘋狂下菜。
畢竟選誰當朋友，是人家的權利。
任初夏想要叫住藍汐，可她跑的太快了，一轉眼就扎進了巷子。
沒人問，藍汐也沒有主動說，因為談及過往的一切無異於自揭傷疤，她雖不在意別人看自己的眼光，卻也不願意承受那份疼痛。
當然，任初夏和何瑩瑩能接受這樣的她最好，朋友可以繼續做。
在死胡同的地方，藍汐看見駱時晏一拳砸到了面前之人的肚子上，而後蹲在地上，抓著那人的頭髮強迫他和自己對視，語氣十分不耐煩。
藍汐不敢這樣做，默默夾起一片牛肉放到骨湯里煮了起來。
三人踩著點往學校趕。
所以藍汐沒在外面吃過火鍋這件事，很難不叫兩個人震驚。
緊接著何瑩瑩又把任初夏也摟了過來，她和兩人頭抵著頭，十分熱情的說：「沒吃過沒關係，作為餐飲大王的女兒，今後保准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何瑩瑩豎起兩根大拇指，宰起親爹毫不手軟：「全部白嫖！」
任初夏的父母是北城有名的律師，一個主刑一個主民，兩人強強聯合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在北城獨佔鰲頭。
想到徐長鳴兩個人都怕，只好先回班。
眼看著時間就到了，何瑩瑩拉起任初夏的胳膊：「快快快，要來不及了！剛剛接到小道消息，徐導今晚坐鎮！」
而通過邢爍無意間的話語，她也不小心窺見了這裡真容。
入口的剎那，骨湯的香味瞬間在味蕾上綻開，藍汐輕輕咀嚼，滑嫩的牛肉又爆出汁水，讓人很是享受。
這個地方弱肉強食，殘酷的就像小社會。只不過，他們解決問題的方式不像成年人那般理智，多少帶著有點瘋——能動手絕不張口。
「我再說最後一次，別來招惹我，行不行？」
與往日的每一次都不同，駱時晏的聲音不帶有絲毫溫度，人也變得暴躁且陌生。
這樣的駱時晏就像……就像野獸被人逼得失去了耐心，即將暴露自己殘暴的本性，然後咬斷挑釁者的脖子。
被抓著頭髮的人不服氣，狠狠的呸了一聲：「少他媽放屁，明明是你先動的手。」
駱時晏的身形擋住了被抓著頭髮的人，藍汐看不見那人的臉，卻覺得聲音十分耳熟。
她回憶了一下，臉色驟變。
邢爍！
被駱時晏按在地上的人是邢爍！
藍汐想要阻止這兩個人，可是她忽然感覺自己的呼吸不太通暢，緊接著是越發明顯的胸痛。
遭了……她一時情急，竟把身體的事給忘了！
藍汐大口的呼吸，去摸衣服里的葯，可是手抖的不像話，就算摸到也打不開蓋子。
而那兩個對峙的人還在說話。
「我先動的手？」駱時晏微微俯身：「證據呢？」
「你敢說你周六晚上沒打人？」邢爍質問。
駱時晏回憶了一瞬周六晚上發生的事：「那個傻逼是你朋友？」
邢爍：「這麼說你承認自己打人了！」
駱時晏的手腕轉了一下：「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在打他幾拳。」
邢爍疼的說不出去話，視線都忍不住開始亂飄，忽然他的餘光瞥見了站在巷口的藍汐。
少女倚牆而戰，手指努力擰著藥瓶的蓋子，卻因為止不住的顫唞而失控，讓藥瓶自手中脫落。
「鐺！」
塑料質地的藥瓶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駱時晏這是才發生身後有人。
他扭頭看去，只見藍汐搖搖欲墜的站在那裡，彷彿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駱時晏剛要起身，邢爍的速度比他更快。
邢爍推開他，踉踉蹌蹌的跑過去，他扶著藍汐坐了下去，趕快撿起地上的藥瓶，倒出葯喂藍汐吃了下去。
「藍汐，呼吸，深呼吸。」邢爍的手搭在藍汐的背上，輕輕的撫著：「別急！慢慢來！」
藍汐眼前一片黑暗，只能聽見模糊的聲音，她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機械的跟著說話的聲音自救。
藥效一點點上來了，藍汐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
見藍汐的情況有了好轉，邢爍和駱時晏都鬆了一口氣。
邢爍還是不放心，他扶起藍汐：「這附近就有醫院，我背你去看看。」
藍汐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駱時晏，對邢爍說：「讓駱時晏送我去吧，我有話想和他說。」
邢爍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你是跟著他過來的。」
藍汐抿了一下唇沒說話。
氣氛陷入安靜，然後變成死寂。
駱時晏打破這份死寂，他蹲到了藍汐面前，語氣莫名不爽：「上來了。」
藍汐確實走不動路了，在邢爍的幫助下，她趴上了駱時晏的背。
駱時晏輕輕一顛將藍汐穩穩的背了起來，大步往巷子外走。
藍汐因為沒有力氣，也沒辦法撐著駱時晏的肩拉開距離，只能將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緩緩呼吸。
越往外走光越多，逐漸照亮重疊在一起的身影。
***
醫院就在學校對面，過一條馬便到了。
他們很幸運，才到路口燈就變綠了。
駱時晏背著她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行，一言不發。
明明身處喧嘩，可他們卻仿若離群之人，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駱時晏。」
忽然，藍汐虛著聲音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說：「對不起，我不該送你蛋糕的，我不知道……」
後面的話藍汐沒有說出來，因為她知道失去媽媽的滋味是怎麼樣的，所以她不想觸碰駱時晏的疤痕。
儘管如此，她話說到這，駱時晏肯定也能聽懂了。
「安靜點。」
駱時晏想要好脾氣的和藍汐說話，告訴她自己並沒有因為蛋糕的事生氣，畢竟過往的事早就被撫平了。
可一想到剛剛的事，駱時晏就忍不住嫉妒……嫉妒到發狂。
聽著駱時晏有些冷淡的語氣，藍汐鼻尖發酸。
她到底還是搞砸了。
進了急診部，駱時晏將藍汐放到了門口的病床上，這一對視，他發現藍汐的雙眸泛紅，強忍著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駱時晏並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將追求者遞過來的情書扔進垃圾桶，然後狠狠的拒絕對方。
哪怕對方因此而哭，他也不會多說一句廢話，直接扭頭就走。
之所以對別人這麼冷硬，大概是，他將所有的心軟都留給了藍汐。
駱時晏心想。
他彎下自己高傲的背脊，伸手蹭了一下她的眼尾：「蛋糕很好吃，有時間再給我做一塊吧。」
藍汐坐在病床上看著他：「你沒生氣？」
身體虛弱外加一些鼻音，藍汐的聲音聽起來黏黏糯糯的
駱時晏失笑：「在你眼裡，我的脾氣就那麼糟糕？」
「剛剛打架的時候確實挺糟糕的。」藍汐話鋒一轉：「但你對我好像還是挺不錯的。」
駱時晏問：「只是不錯嗎？」
「那就……」藍汐想了想：「挺好的吧。」
「敷衍。」駱時晏隨口評價了一句，轉而拍了一下她的膝蓋：「好了，這件事徹底過去了，從今天開始，只要我沒在你面前明說「我生氣了」這四個字，你就默認我沒有生氣就好了。」
得到了這樣一份承諾，藍汐不安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以後在他面前，可以不必小心翼翼了？
接下來，駱時晏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叫他乖乖配合醫生做檢查。
藍汐點了一下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