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集
《神明今夜偏愛我》
002/交集
文/楚天江闊
那一年的八月。
是初遇也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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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季節天還有些悶熱,誰也不知道大雨何時傾盆而下。
藍汐安安靜靜的坐在高檔轎車裡,紅白校服襯得她十分乖巧。
車開了許久,最終停在了明輝私立高中的門口。
看著車窗外莊重的大門和略顯古樸的建築,藍汐心裡是難以言喻的震撼,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會來這裡上學。
坐在她身側的滕白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學校里的事我都打點好了,一會你直接去找班主任就行。」
藍汐應聲:「好。」
滕白嶼收回手把宿舍鑰匙遞給她:「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安心上學,遇見任何事隨時給哥哥打電話,哥哥二十四小時待機。」
藍汐接過鑰匙,點了點頭:「知道了,哥哥去忙吧。」
如今聽嚴蘇這麼一說,她懸著的心放下來幾分。
因為嚴蘇年輕漂亮,所以很多人都沒大沒小的管她叫姐。
不過,明輝高中實驗班的學習氛圍和藍汐印象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藍汐局促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初來乍到,藍汐不想惹事。
而且,確實是她擋路了。
藍汐抬手敲了敲門,老師抬頭看她。
但嚴蘇是個會打擊人的,她從桌子下面搬出一大摞書推到藍汐面前:「雖然你擁有了進入實驗班資格,但我必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現在的成績在實驗班吊車尾,一個月以後若是沒有半點進步,那麼只好請你收拾東西去普通班,明白了嗎?」
「使不得啊!」一個低頭吃早飯的男生站了起來。
嚴蘇看著他:「給我個理由,宗泗大少爺。」
她在之前的學校也是實驗班,大家從踏進教室那一刻起就恨不得與書合為一體。
「不用自我介紹了,我知道。」嚴蘇看起來和滕白嶼差不多大,她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看過你轉學的資料,成績很不錯,入學測試做的也還可以,有進實驗班的資格。」
他垂下眼皮凝視她,有些煩躁的開口:「活膩了是不是?」
面對宗泗不善目光,藍汐遲疑了一下:「老師,要不我自己去搬一套新桌椅吧。」
藍汐眼神堅定:「明白了。」
她依舊在泥濘之地摸爬滾打,把自己弄的狼狽不堪。
明輝私立高中有自己獨特的管理制度,普通班和實驗班並不固定,每個月都會按照成績重新分班。
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
藍汐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這句話。
藍汐走過去,看了一眼工位上的名牌,確保自己沒有認錯人才開口:「老師好,我是新來的轉校生……」
滕白嶼因為自己妹妹略顯疏離的態度皺了一下眉,但有些事強求不來。
看著男生遠去的背影,藍汐下意識抿了一下雙唇,踏進陌生的校園。
雖說是按成績排名,但實驗班裡的人大多非富即貴,藍汐知道自己和他們有著雲泥之別,所以也省去了互相交朋友這個環節,可以將心思全都投到學習上。
自行車的主人重重的捏了一下車閘,巨大的摩攃聲無比刺耳,男生腿一撐就停在了她的身邊。
車鈴聲在她身後響起,將她拽回了現實。
眼前的男生雖然穿著校服,但看起來不像好人,眼底的暴戾若隱若現,最主要的是,他的左耳上帶著一枚耳釘,清晨的陽光一照,立即反射出亮閃閃的光芒。
又多囑咐了幾句,滕白嶼就讓藍汐下車去學校了,他待會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會議要開。
宗泗喝了一大口牛奶,將嘴中的食物順下去:「蘇姐,您讓這個新來的坐這,老駱來了坐哪?」
走到門口,藍汐抬頭駐足,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做夢,等夢醒了或許一切都會變成老樣子。
男生收回視線,扔下一句「走人路」就揚長而去。
「好了,」嚴蘇拍了拍厚重的書:「書抱上,跟我走,我帶你去班裡。」
嚴蘇踏進教室,十分瀟洒的在黑板上寫下了藍汐的名字,然後敲了敲黑板:「我介紹一下,這是新轉過來的同學,未來兩年將和你們在同一所學校上學,至於是不是一個班就要看成績了,但在這一個月內你們低頭不見抬頭見,都好好相處,聽見了沒?」
但這裡……聊天的聊天,吃飯的吃飯,甚至還有一兩個大小姐對著鏡子化妝……
藍汐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然她也不會心甘情願接受滕白嶼的幫助。
滕白嶼之前給她帶回來一份試題,是明輝自己出的期末試題。
藍汐做題的時候有明顯的吃力感,比全區統考期末試卷要難上很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做成什麼樣。
時間還早,辦公室只有一位十分年輕的女老師坐在那裡,她應該是班主任嚴蘇。
藍汐回神,趕快讓出了一條路。
她按照滕白嶼的話去找班主任。
「隨便他坐哪,新學期第一天就不見人,我還以為他退學了呢,」嚴蘇當即敲定,對著藍汐說:「你就坐那,這事我處理。」
有人敷衍的應了聲,嚴蘇又四下掃了一圈,指了一下班裡唯一空位子:「你就坐哪吧。」
「進。」
「你搬?」嚴蘇打量了藍汐一瞬,像是點開了某項技能:「你搬的動嗎?搬一半倒下去,你哥怕不是能活拆了我。」
「……」
藍汐被懟的啞口無言,最終還是照著嚴蘇的安排走了過去
這副桌子乾淨的並不像有人坐,桌板上沒有塗鴉和劃痕,桌兜里也沒有書本和試卷。
藍汐在宗泗的注視下坐了下去。
嚴蘇又抬手指了一下宗泗:「你跟我出來。」
「蘇姐我發誓!」宗泗最怕被嚴蘇點名,一點名指定沒好事,他舉起三根手指:「我絕對沒幹違法亂紀的事,就連昨天留作業都寫完了,沒留到今天早上補,所以——」宗泗誠懇的問:「我能不能不跟您出去啊。」
「可以呢,」嚴蘇笑了笑:「那就等駱時晏來了自己去搬新書桌吧。」
宗泗的神色瞬間緊張起來,他不知道駱時晏回來會怎樣對他,但有一點能夠確定,新來的轉校生不會挨揍。
畢竟駱時晏這人向來不打女生、只冷臉嚇唬女生,同時對兄弟重拳出擊。
等駱時晏回來發現自己的座位沒了,還要自己去搬新的,那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宗泗。
到時肯定先治他一個看座不利的罪名,然後再擺張臭臉凍死他。
想到這,宗泗瞬間改了口:「等等!我去!這就去!」
嚴蘇繞有意味的看著他:「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了?」
宗泗靈光乍現:「因為我頓悟了,同學間要互幫互助,彼此友愛!」
整理課本的藍汐忍不住彎了一下唇,這人不去說單口相聲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在這裡上學好像並沒有那麼糟糕。
***
宗泗很快就把新桌椅搬了回來,十分不客氣的放在了藍汐身後。
擺好,宗泗倚著自己的桌子,雙手環抱在胸`前,俯視藍汐:「喂,新來的,問你個事。」
「嗯?」藍汐抬頭,明亮的眸子眨了一下。
宗泗愣了一下,他從未見過這樣清澈的雙眼,常年浸泡在金錢和慾望交錯的環境,他認識的人大多和他一樣,早已被銅臭和利益污染了。
但駱時晏除外,那人早已跳脫世俗之中、五行之外,是個純種混蛋,和利益完全不搭邊。
沉默片刻,宗泗的手指點了點胳膊,饒有興緻的開口:「我很好奇,你的成績到底有多好,剛一轉來就能進實驗班。」
話音落下,不少人都投來了同樣的目光。
藍汐整理書本的動作停住了,她好像在不經意間做了一件錯事,成為了眾矢之的。
她抓著課本的手指微微用力:「我也不太清楚,老師帶我來這,我就過來了。」
「哦,」宗泗說:「那你的成績應該還挺好的。」
宗泗的語氣不明所以,藍汐做如針氈,幸好上課鈴及時打響了,授課的老師打破了這令人煎熬的氣氛。
第一節 是物理,嚴蘇去而復返:「駱時晏還沒來?」
宗泗舉手:「報告蘇姐!老駱肯定再為不久之後的物理競賽做準備!您放心!」
「呵,」嚴蘇不懈的輕嗤一聲:「少唬我,我看他八成是去捅婁子了。」嚴蘇拍了拍黑板:「好了上課,新學期新氣象,宗泗你先上來做到題,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把學過知識還給我。」
宗泗:「……」
他承受了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一切。
藍汐默默的觀察著一切,從宗泗的臉上看到了生命可戀,抬頭時又無意間對上徐長鳴的視線,他拿起花名冊看了一下。
「藍汐,」嚴蘇也喊了她的名字:「你也上來一起做。」
藍汐有些緊張的起身,走到講台時,嚴蘇拿出自己的備課資料指了一道題,對著宗泗和藍汐說:「好好做,讓我看看你們的水平。」
看到嚴蘇指定的題,藍汐瞬間放鬆。
這題是期末卷子上那道附加題,她不知道明輝有多少人做了出來,但她做的時候感覺還好,思路非常清晰。
宗泗的面目表情卻截然相反,看樣子恨不得一頭撞死。
做完題,嚴蘇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滿意,她叫兩人下去了,又留給藍汐一句「晚自習結束去辦公室找他一趟」,便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課程。
***
上完一天的課,除了英語,藍汐都能接受,知識的難度並沒有跨越太多。
純英文授課的方式,讓藍汐有些跟不上,晚自習一半的時間她都在補英語。
下課鈴打響,藍汐踩著大雨拍打窗戶的聲音去找徐長鳴,昏暗的走廊因為有人在走動而亮了起來。
她走到辦公室門口,從縫隙處看見嚴蘇面前正站著一個渾身上下都被懶散包圍起來的少年。
嚴蘇皺著眉,敲了敲桌子,聲音嚴厲:「駱時晏,我問你話呢,白天幹什麼去了?開學第一天就給我翹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厲害,特別有能耐?!」
聽了半天訓的人動了動眼皮,漫不經心的開口:「陪隔壁的傻逼去醫院包紮了。」
嚴蘇皺了皺眉:「你不打他,人能去醫院包紮嗎?」
駱時晏的身子斜了斜:「他不來招惹我,我能揍他嗎?」
「……」
嚴蘇被氣的有些猙獰,險些沒給駱時晏一腳,她深吸了一口氣,問:「天天打架很光榮嗎,你除了成績好,哪裡還像個學生!」
「穿的像個學生。」駱時晏展示了一下胳膊上搭著的校服外套:「您看,是不是沒有一點損壞,我打架的時候特意脫下來了。」
「……」
嚴蘇感覺自己的血壓極速飆升。
駱時晏怕嚴蘇因為他英年早逝,便開始琢磨開脫的借口。
這時,他的餘光剛好掃到藍汐:「蘇姐有人找你,要不我先走?」
整個辦公室又只有嚴蘇一人,學生過來只能是找她了。
嚴蘇揉了揉眉心:「滾滾滾,順便把藍汐叫進來。」
駱時晏轉身的動作頓了一下:「您剛剛喊她什麼?」
「藍汐,咱班新轉來的同學。」嚴蘇說:「我警告你小子,對人家小姑娘和善點,把人嚇哭了我抽你!」
換了別人嚴蘇真不會有這顧慮,但駱時晏不行。
他雖然不動手,但說話不太客氣,班裡好幾個女生都因為和駱時晏表白失敗而泣不成聲。
見駱時晏不說話,嚴蘇用書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吱個聲,聽到我說的話沒。」
「您放心,我絕不嚇唬她。」駱時晏把校服抗在了肩上:「我這就去幫您叫人。」
出了門,駱時晏停在藍汐面前,他打量眼前的姑娘。
她的長相非常乾淨,低著頭的模樣又給人一種膽小的感覺,看起來就像兔子。
而且和早上那個擋路的人,長了同一張臉。
嘖,真有緣。
駱時晏不動聲色的收斂了視線,說:「新來的,蘇姐叫你進去。」
辦公室的談話藍汐聽的很清楚,她抬頭去看駱時晏,這時才發現少年的唇上還帶著血,襯得他的唇極其紅艷,甚至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打的這麼狠嗎?
藍汐不太敢和駱時晏對視,畢竟早上才擋了人家的路,她連忙說了一聲「謝謝」就進了辦公室。
***
進屋,嚴蘇給藍汐搬了一把椅子:「坐吧。」
藍汐坐下去,雙手放在膝蓋上。
「知道我早上為什麼叫你上來做題嗎?」嚴蘇問。
藍汐搖了搖頭。
嚴蘇抱起自己的水杯,吹了吹冒出來的熱氣,喝了一口:「你別看實驗班的學生一個比一個的不老實,但他們成績都很好,早就在補習班把高中的學完了,再加上優越的家庭背景他們多少還有點心高氣傲。當然,我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也不簡單,但你要想真正融入進來,必須得有個能讓他們服氣的本事,不然你肯定會被孤立,哪怕你有可能只在這個班級呆一個月。」
藍汐並不怕被孤立,但嚴蘇的做法還是讓她感到些許暖意。
「謝謝您。」
「不用謝,我今天叫你過來也不是聽你說謝謝的。」嚴蘇拿出了一套試卷:「我今天叫你過來找我,主要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加入物理競賽小組。」
「我能看出來,你很有學物理的天賦。」嚴蘇說:「今天那道題很難,整個學校只有你和剛才那個氣人的玩意解出來了,而這也是學校允許你加入實驗班的原因之一。」
「當然,」嚴蘇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要是不願意加入競賽小組,學校也不會給你調班級,你的成績確實有資格進入實驗班。」
嚴蘇把試卷往前推了推:「這是競賽小組的練習卷,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盯著試卷看了一會,藍汐接了過來,很快做出來決定:「老師,我想加入競賽小組。」
一整天了,嚴蘇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輕鬆的笑,但很快就收斂住了,她提前給藍汐打了預防針:「競賽小組會比較辛苦,而且還要擠占其他科目的學習時間,能接受嗎?」
藍汐點頭:「可以的。」
說不清道不明,藍汐很喜歡物理這門學科,所以平時看的內容也有傾向性,如今有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她很想試一下。
做下這個決定,嚴蘇又和她聊了聊競賽小組的上課時間,就放她走了。
離開辦公室,藍汐回班收拾東西回宿舍。
走到教學樓門口,藍汐停住了腳步。
雨越下越大,如瀑般的水簾傾瀉而下,宿舍樓也變的模糊不清。
藍汐摸了摸書包,並沒有從側兜處摸到雨傘。
應該是滑出來,落在哥哥車上了。
沒了傘,藍汐犯起了難。
糾結一會兒,她摸出一本書舉在了頭頂。
只好這樣了。
正準備衝進大雨之時,她手上的書被人抽走了。
駱時晏拎著書,垂眸看著她:「沒帶傘?」
藍汐後退了半步:「不小心忘記了。」
駱時晏把雙肩背變成單肩背,從裡面摸出一把黑色的傘,打開:「去哪?」
藍汐指了指宿舍樓:「回宿舍。」
駱時晏走近雨夜,回身看她:「送你一程。」
教學樓內逸散出來的光打在少年的臉上,讓那張冷淡的臉多了幾分溫度。
藍汐站在原地沒有動,駱時晏蹙眉:「喂,杵在哪裡做什麼?」
藍汐回神,走到了傘下,雨水噼啪噼啪的砸在傘面上。
走了一會,駱時晏拽了一下她的書包:「靠近點,我能吃了你不成。」
藍汐往駱時晏身邊靠了靠,胳膊幾乎要和駱時晏挨上,但始終有一點點縫隙。
走到宿舍樓,正好趕上宿管阿姨要鎖門,藍汐匆忙道謝。
駱時晏「嗯」了一聲,就撐著傘往反方向走了。
但哪怕只是一瞬,她也發現駱時晏的左肩幾乎濕透。
而她依舊渾身乾爽。
***
明輝的住宿條件很優越,四人間,上床下桌,還有獨立衛浴。
在她來到321宿舍前,這間宿舍只有三個人,但她進來之後還是三個人,因為有一個人晚上並不住在這裡,只要了一個床位。
在的兩位舍友一個叫何瑩瑩,一個叫任初夏。
何瑩瑩在普通班,任初夏和藍汐一樣,也在實驗班。
儘管她們白天就見過,但因為彼此不熟並沒有什麼交流。
互相認識了,任初夏多問了一句:「你怎麼會解那道題?」
「興趣吧。」藍汐不好意的摸了一下臉:「看過一些競賽的書。」
「可以再給我講講嗎?」任初夏拿出了卷子:「課上沒太聽懂。」
「可以的。」
藍汐十分有耐心的講了起來。
學生時代的友誼來的單純而又簡單,沒有太多的利益因素。
***
第二天,藍汐在何瑩瑩的邀請下,和她們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飯。
看著身邊多出來的人,不一樣的感覺再心頭纏繞。
她是交到朋友了嗎?
踏進班級,昨天沒在班裡出現過的話題人物,今天倒是早早的就來了。
只不過,他坐的還是老位置。
嚴肅安排座位的時候駱時晏不在,所以他不知道也正常。
但班裡沒有人告訴他嗎?
藍汐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看著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徑直坐在了後面的椅子上。
沒有發出一絲動靜。
駱時晏睡得不太安穩,搭在脖子上手動了動,最終插進了略顯凌亂的髮絲當中。
上課鈴打響,他依舊在睡,來上課的老師不客氣的叫醒了他。
駱時晏艱難睜眼,撐著腦袋聽課。
宗泗伸腿踢了他一下:「這麼困,昨晚當賊去了?」
「失眠。」駱時晏把那礙眼的腿踹了回去:「聽你的課,別煩我。」
宗泗安靜了。
藍汐看著駱時晏的背脊,不自覺的想:他為什麼會失眠?
許是藍汐的目光太過聚焦,駱時晏將頭轉了過來,他這時才明白自己身後之所以多了一副桌椅,是因為班裡來了新人。
駱時晏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太久,只是回過一次頭以後,他往窗戶的旁邊坐了坐,一隻胳膊搭在窗台上,給藍汐留出了更寬闊的視野。
下課,藍汐沒有起身,打算寫一會老師剛剛布置下來的作業。
這時,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的桌子上敲了敲:「新來的——」他頓了一下,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滿意的稱呼:「兔子同學,換個座位。」
「啊?」
藍汐有些沒回過神,腦海里全是兔子同學這四個字。
她想不通,她哪裡像兔子了!
駱時晏見人一臉懵的樣子,開口解釋:「我不習慣有人坐我後面看著我,你坐前面來。」
「哦。」
藍汐收拾東西和駱時晏換了座位。
反正做前面也沒什麼不好,視野更加開闊了。
而且,老師昨天安排座位的本意也是讓她坐在駱時晏前面,今天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換好,藍汐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扒著椅背回頭:「我不叫兔子,我有名字的,班主任昨晚告訴過你了。」
駱時晏望著窗外,用餘光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回:「聽見了,兔子。」
「……」
你根本就沒聽見!
藍汐綳著臉轉了回去。
她以後再和身後的混蛋多說一句話,她就姓駱!
***
上午四節課的強度都很高,但幸好有課間操做調節,才讓藍汐感覺沒有那麼累。
下午就變的相對寬鬆一些,最後一節還是體育。
同時也是他們這個年級的第一節 體育課。
體育課兩個班裡一起上,男女生分開。
實驗班和20班一起,正好是何瑩瑩她們班。
藍汐和任初夏一起下樓,她們到操場的時候,何瑩瑩正拽一個女生聊天。
女生回頭,藍汐的指尖麻了一下。
怎麼是她……
「初夏,」女生沖著她們揮了一下手:「這裡。」
任初夏回了女生,又扭頭對藍汐介紹:「滕雨萌,咱們宿舍的第四個人,她只在午休的時候回宿舍,晚上不住。」
所以,滕家為了這個寶貝女兒的午休權,特意申請了宿舍。
藍汐心裡是說不上來的滋味,明明她也是滕家的女兒。
但是有些東西似乎生來就不屬於她。
她只有羨慕的餘地,沒有嫉妒的資格。
藍汐將心底苦澀的情緒壓下去,努力保持一副淡然的樣子。
看見藍汐,滕雨萌一點也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滕白嶼做的一切。
不過,她一點也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
她像面對陌生人一樣和藍汐打了招呼,而藍汐也沒有捅破兩人之間的關係,維持表面的和諧。
算是認識了,何瑩瑩和滕雨萌又重新聊上了。
女生之間永遠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體育課正式開始前要做一件事——跑步熱身。
點完名,老師掃視一圈:「不能跑步的出列。」
藍汐默默退出了隊列。
等體委帶著大家去了跑道,藍汐發現滕雨萌也退了出來。
老師拿著點名冊走了過來:「說一下原因,我做個記錄。」
體育老師是女老師,所以滕雨萌的負擔沒有那麼重,但聲音還是有些小:「老師,我……今天生理期。」
老師點了一下頭,將視線挪到了藍汐身上:「你呢?」
藍汐從校服的兜里拿出一張診斷證明,遞了過去:「老師,我目前不太適合做劇烈運動。」
老師接過診斷證明,在眾多文字中精準捕捉到了「先天性心臟病」這幾個字。
她在花名冊上將藍汐的名字圈了出來:「你適當跟著做一些內容就行,要是不舒服就回教室休息,別勉強自己。」
「謝謝老師。」藍汐總覺得自己要做些什麼,她看男生那邊有人從器材室拿了墊子出來,主動問:「我們需要拿器材嗎?」
老師看了一下教學計畫:「需要把排球車推出來。」
藍汐:「我去推吧。」
老師遲疑一瞬,點了一下滕雨萌:「你們兩個一起吧。」
在老師的安排下,兩人一起去了器材室,滕雨萌主動挽住了藍汐胳膊,語氣親昵:「姐姐,你什麼時候回家看看,爸爸挺想你的呢。」
滕致遠會想她?
除非火星撞地球。
藍汐抽胳膊,偏頭凝視滕雨萌:「你想我回去嗎?妹妹。」
她可以不回滕家受盡苦楚,但不代表她要任人作踐。
滕雨萌笑了笑,挽著藍汐的手又用力了幾分:「當然不想,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回滕家。」
「放心,我不會回去的,就算你們求我,我也不會踏進滕家大門半步。」藍汐涼涼的看了一眼滕雨萌的手:「現在,你可以鬆開了嗎?我不喜歡和別人接觸。」
滕雨萌訕訕的鬆開了手,跟上藍汐走遠的背影。
走到操場邊緣,同樣在跑步熱身的男生恰好經過。
駱時晏個子高,藍汐一眼就看見了她。
路過藍汐時,駱時晏忽然脫掉了校服外套,然後扔給了藍汐:「幫我拿著。」
什麼啊!
藍汐險些被校服外套蓋一臉,她看著懷中的衣服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他們之間的關係很熟嗎?
藍汐想了一會兒,得出答案。
她和駱時晏一點也不熟,但她還是拿穩了駱時晏的衣服,這樣隨便放在別處也不太好。
走到操場邊緣,藍汐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她根本就不知道器材室在哪裡!
滕雨萌這時跟了上來:「找不到位置了嗎,我知道。」
藍汐駐足片刻,還是抬腳跟在了滕雨萌身後。
器材室似乎不止一間,路過第一個器材室時藍汐看見了排球車:「不是這個嗎?」
「不是,這是新球,學校還沒有投入使用。」滕雨萌說著往更靠裡面的器材室走去。
這間器材室很大,四排架子和許多墊子,但放的器材放眼望去都很陳舊,堆放也略顯雜亂。
而放滿了舊球的排球車被擠在了最裡面的位置。
「我們趕快把車推出來吧。」滕雨萌走進去:「大家應該快跑完步了。」
藍汐跟上,她把駱時晏的衣服放在了一旁的墊子上,悶頭清理起周圍的東西。
清理到一半,藍汐發現滕雨萌根本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退回到了門口。
她微笑著,手緩緩搭到了門把手上。
藍汐對惡意十分敏[gǎn],她心尖一顫:「滕雨萌,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滕雨萌說:「只是想讓你在這裡睡上一夜而已。」
「砰!」
滕雨萌不給藍汐出來的機會,反手就將門給鎖上了。
「滕雨萌!」藍汐拍了拍門:「把門打開。」
「別喊了,這裡是廢棄室,基本沒有人會往這裡走。」滕雨萌背靠著門板,理起了自己柔順的頭髮:「藍汐,這是我給你個忠告,以後離哥哥遠點,別老是纏著他給他惹麻煩,更別想通過他回到滕家。你要明白,你姓藍不姓滕,從你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是我們滕家的棄子,永遠都不會被承認!」
她不是!
她沒有!
藍汐一點也不想回滕家,也沒有糾纏誰,她只是因為母親的過世一時間陷入困頓,才不得以尋求滕白嶼的庇護。
等上了大學她會償還自己欠下的一切,也會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生出這樣的想法。
哪怕對方是她的親哥哥,也不行嗎。
藍汐環抱著自己蹲了下去,從高處的窗戶偷窺外界的天光。
她的選擇,錯了嗎?
滕雨萌聽不見聲音,她敲了一下門:「你在這裡安安靜靜的反思吧,明天早上我會找人放你出來的。」
「哦,對了。」滕雨萌的聲音里染上了愉悅:「千萬別太激動,以免你那脆弱的心臟承受不住,咻的一下驟停了。」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藍汐的雙眼一點點酸澀,想起初見滕雨萌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