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同病相憐的人
楊戩的話無疑給張洞心頭放了一塊巨石，讓他的心情沉重無比。
他盯著陷入死寂的黃泉陷入了沉思。
關於楊戩口中自己的弱點是規律鬼，張洞沒有否認。
作為這隻鬼的駕馭者，自然清楚它不受外界影響的能力是唯一被動，之前它沒被駕馭時存在鬼身上，現在則留在張洞身上。
這就意味著規律鬼一旦沒了這個能力就不再無敵，就存在被關押的風險。
聯想起之前它和太平鎮的對抗，張洞覺得它離開這個能力後也至少是七老的級別，理論上就算沒了被動能力，照樣沒人可以和它對抗。
更何況還有張洞萬法不侵的肉身保護著。
但除了楊戩。
他不僅從實力上超過了七老，似乎還擁有某種辦法能夠繞開張洞攻擊到規律鬼。
是唯一能威脅到現在張洞的存在。
「也罷，至少楊戩不會幹涉民國的事情，也不會主動對我動手。」張洞搖了搖頭。
「他需要我沿著那條老路一直走下去，保證未來不會發生變故。」
想到這裡。
他的眉頭又深深皺了起來。
如若自己是原著中的張洞，照著這條路走下去也無可厚非，畢竟那是他的結局。
但自己可不是他，是要走出一條新的路來的。
不然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命中注定，未來的某一天將老死在那座古宅里，又有何意義呢？
楊戩已經成神，他完全有能力平息一切靈異事件，但他唯獨沒有改變歷史，除了不想引起未來變故之外，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原著的張洞曾和我說要我幫他完成夙願，可這個夙願又是什麼？」
張洞眼睛一眯，努力思索著。
「難道是孟小董？亦或者這些落幕的老朋友？」
他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
這些個人原因在靈異力量面前完全不是問題，只要原著的張洞想，完全能夠跨越時間重來一遍，把之前失去的全部拿回來。
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把機會留給了自己。
說明他有更重要的事，大概率是超出能力範圍外的，而且一個人無法完成。
「如果是這種情況，他完全可以找到楊戩去做，畢竟楊戩已經成神，既能跨越時間，又擁有無限分身，一切困難都不用擔心。」
張洞此刻覺得有些頭疼。
他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
「難道我真的要沿著那個老人的路走下去么」
想到這裡，他的內心十分不甘，又深感無力。
由於不知道原著的民國劇情是如何發展的，所以根本無法刻意避免這一切。
彷彿自己無意間的行為都是促成結局的不可缺少的一環，無論自己怎麼改變，到最後都是一樣的。
而這一切的答案都在原著中張洞的身上，現在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可他現在又在哪呢.」
「算了。」
收回思緒，張洞不再思考這些痛苦的事情，撿起黃泉的屍體朝著白骨樹走去。
三米高的黑影如同一件重量極輕的事物被張洞直接掛在了白骨樹上。
旋即。
他拿出棺材釘，狠狠的對準黃泉的胸口插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
他微微抬起頭，望著滲人的白骨樹，那具三米高的黑影死寂的掛在上面，胸口的棺材釘赫然醒目。
黃泉額頭的鬼眼此刻也消寂了下去，散發出的光芒也微弱無比，幾乎接近熄滅。
現在只需要等解決了他的其他剩餘分身後，就可以把這具源頭搬到弘法寺下面了。
張洞神色漠然的想要轉身離去，余光中突然瞥到白骨樹上的黃泉腳上沾著幾抹黃泥。
他眉頭一皺，湊了上去。
或許是棺材釘的壓制生效了，所以隱藏在這具高大軀體里的靈異滲透了出來？
「這莫非是那條泥濘小路的靈異？」
「那條路似乎可以通往任何地方，還能封鎖靈異，除了黃泉沒人可以涉足。」
「類似於鬼域，但更偏向唯心.恰好我正需要這種能力。」
張洞神色一動，抬起手對準了黃泉的腳，開始轉移規律。
不同於竊取，他可以直接把這種規律轉移給中山裝。
很快。
規律轉移之後。
他的視野中閃過一條蜿蜒曲折的泥濘小路的畫面，小路的上空是一片陰雨天，空氣十分潮濕，並瀰漫著一股泥土的芳香。
小路的盡頭看不清楚，但張洞能感覺到，這條路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簡直比鬼域還要離譜。
難怪黃泉每次跑的那麼快，有這麼一種靈異力量，幾乎沒有被關押的可能。
張洞神色微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
果然。
那雙老舊的布鞋上面也出現了一些泥點，意味著這種能力已經徹底被中山裝駕馭了。
使用的方法也很簡單，只需要在腦海中構思要去的地方，儘可能的想像其畫面，環境，就能快速打開這條路。
想像的越準確，打開的速度越快。
對這種能力的開發程度越深，這條小路的距離就越短，也就可以更快到達目的地。
沒有遲疑。
張洞立刻催動了這種能力，尋找迷失在其他黑暗中的隊友。
蜿蜒曲折的小路浮現出來，張洞大步邁了上去。
與此同時。
另一處由其他黃泉分身構成的黑暗中，李慶之等人剛剛擺平了眼下的危險。
由於這些黃泉分身都擁有鬼眼，可以脫離本體維持一段時間，所以還是不能忽略的存在。
他們只要尚存，這片黑暗空間就並未消失。
「得去找大哥了。」李慶之握著柴刀說道，「我有預感，他已經幹掉了源頭的黃泉，剩餘的分身也不會殘留太多。」
「算算時間，今年的鬼集快要結束了。」李繼山掐指一算，他們待在鬼集中快二十四小時了。
忽的，他神色一動，面容逐漸嚴肅，頭也不回的朝著黑暗裡跑去。
「你要去哪？」
羅文松喝道，很快看不見了他的身影。
「這傢伙」周勝安和陳之江快步和兩人匯合，「他去幹什麼了？」
「應該是去尋找張伯華，他之前動用了太多靈異力量，狀態很差，在這片黑暗降臨之前出現了意外。」李慶之目光微動。
濃墨的鬼眼在地面上蠕動，探知著李繼山的腳印。
「朝那裡走了。」
隨後他抬起柴刀指向某個方向。
「用鬼域，我能感受到限制鬼域的源頭已經消失了。」羅文松說道，沒有猶豫，立刻催動了鬼域出現，帶著眾人朝李繼山離開的方向跑去。
黑暗中。
李繼山似乎得到了某個指引，神色凝重的快步前進。
雖然他腿腳看起來一點都不利索，但某種力量讓他可以健步如飛，每走一步便能跨越很長的距離。
僅僅是一分鐘。
他便來到了這片指引他的地方。
只見黑暗中站著一個嬌弱的青年，他看起來骨瘦如柴，年紀不過二十歲。
這個青年捂著臉顫顫巍巍的走著，看起來漫無目的，似乎是忍著劇痛，讓他每走一步都止不住的顫抖。
「張伯華！」
李繼山大聲喊道，快步來到他身邊。
驀地。
青年張伯華另一側的黑暗中，一個三米高的黃泉同樣走了出來，抬起手裡的青龍刀橫著劈了下去。
「嘭！」
金屬的碰撞聲響起。
他這一刀沒有砍在張伯華的脖子上，而是被一座突如其來的煉鬼爐擋住了。
李繼山臉色瞬間陰冷無比，操控著爐子打開丹鼎，一隻燒的如焦炭般的乾枯屍體從爐子里伸出身體，一把抓住了這個黃泉的分身。
強大的拉扯力出現，屍體硬生生把黃泉拽進了鬼爐中。
丹鼎瞬間關閉，陰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爐子中傳來黃泉痛苦的哀嚎聲。
化解了這次偷襲後。
李繼山才鬆了口氣來到張伯華身邊。
他從懷裡掏出一包中藥，二話不說給張伯華吃了下去。
藥效很快發揮作用，張伯華痛苦猙獰的面容稍稍舒緩許多。
「你怎麼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張伯華.」張伯華有些控制不住身體，徑直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說道。
「後生，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知道那個老傢伙不是真正的你，卻總有一股熟悉，但我看不穿你的秘密，也一直沒法確定你的身份。」李繼山皺著眉頭說道。
「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和你一樣，都是被自己的曾經所困擾的人。」
張伯華聞言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你你知道我的事？」
李繼山搖了搖頭：「我連自己的事都不清楚，怎麼可能知道你的事？你駕馭的鬼腦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在我的腦子裡，我們其實是一個意識。」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張伯華恍然道：「難怪你表現出的靈異和我相似，原來你我都一樣。」
「是啊，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能夠看到別人的秘密，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李繼山突然笑道。
他們的名字其實都不是真正的姓名，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和活人不同的是，人是生出來的，慢慢誕生的意識，後來才駕馭厲鬼成為了馭鬼者。
但兩人似乎天生就是馭鬼者。
不。
準確的說，他們的意識是伴隨厲鬼而出現的，從根源上來說並不是活人。
「其實你我都是擁有活人意識的鬼，當這些玩意兒聰明到一定程度，就會產生智慧，我們也就誕生了。」李繼山指著煉鬼爐說道。
「活人意識可沒法和鬼對抗，所以嚴格來說我們不是人，就是鬼，只是產生了人的行為。」張伯華的厲鬼復甦緩解許多後，說話也利索起來。
「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李繼山突然嘆了口氣，「我的時間不多了，得趕緊把後事交代一下。」
張伯華神色一凝：「我們輸了么？」
他下意識以為是眾人和黃泉的對抗輸了，李繼山也受了重傷。
但上下打量之後，他並未看到李繼山有什麼異常，只是氣息聲粗了許多。
「我們贏了，黃泉的源頭應該被張洞那個後生關押了，其餘的分身都是風中殘燭。」李繼山擺擺手說道。
「但我動用了太多靈異力量，已是將死之人。」
張伯華聽到後從地上跳了起來。
「你的中藥也無法挽救嗎？」
李繼山笑道：「我和你的靈異相似，因為它們是互補的存在，所以你應該知道厲鬼復甦是什麼感覺，那不是中藥能夠抑制的。」
說罷，他看向了那座暗黃色的煉鬼爐。
「這口爐子是我用畢生心血打造而成，我依靠它活了一輩子，而且中藥就是它產出來的，自然無法和源頭對抗。」
張伯華道：「所以導致你死的是這座煉爐.」
李繼山有氣無力的點點頭：「等我死後，那爐子里的鬼會出來把我的屍體焚在這爐子里。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把骨灰埋在太平鎮的醫館下面。」
張伯華沉默了。
原先他還打算去醫館轉轉，後來耽擱了。沒想到現在第一次去醫館就是給李繼山收屍。
這個年邁的老人他之前從未見過，也沒什麼感情，但兩部分鬼腦的靈異讓他對李繼山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緒。
或許如果鬼腦沒有因為意外而分成兩半，他們兩個人的意識會變成一人。
「後生，等我走了，你就把我的另一部分靈異拿走吧，讓它為世間多做些貢獻，也算是讓我死後繼續發揮作用。」李繼山說道，突然咳嗽了幾聲。
鮮血四濺，他的臉色迅速蒼白起來。手臂上，脖子上，每一寸肌膚上都開始浮現出屍斑。
張伯華拉住他的手，心裡無比的沉重。
這個素未相識的老人就像一個長者在關心他，幫助他。
而聯繫兩者的是他們腦袋裡的那股靈異。
「我會幫你把醫館傳承下去的。」
張伯華沒有多言，而是鄭重的許下了承諾，扶著他緩緩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李繼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瞳孔突然擴大，布滿皺紋的臉頰緊緊的縮著，再也沒能放鬆下來。
他的意識死了。
由於厲鬼復甦而死。
儘管他是厲鬼智慧誕生出來的活人意識，但數十年的侵蝕也讓這股意識逐漸磨滅。
這就像靈異碰撞時誕生的產物，儘管特殊，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鬼誕生的活人意識永遠無法和鬼對抗，最終會淪落成諸如願望鬼、人皮紙那樣的存在。
因為鬼就是規則，規則來自整個世界。
如果張洞在這裡肯定也會感慨萬分。
他很清楚，即使是成神的楊戩也最終輸在了規則手裡，親手殺掉了王珊珊。
這時。
其他人藉助鬼域趕到了這裡。
「張伯華。」李慶之神色微微一動，看了眼張伯華，又看了眼李繼山的屍體。
「他被黃泉襲擊了么？」
其他人沒見過張伯華的真身，所以聽到李慶之這樣喊有些震驚。
張伯華神色漠然道：「他死於厲鬼復甦。」
「救了一輩子人，沒能救下自己。」陳之江見到這一幕感慨道。
「借你的柴刀用一下。」張伯華突然起身，看著李慶之說道。
李慶之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遞了過去。
接過柴刀後。
張伯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刀尖對準李繼山的額頭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