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跟著

正文卷

第五十章 跟著

「師哥。」張漠煙一把拉住鍾實, 「不用理他。」

「小煙!」

「聽我的。」

張漠煙推門下了車,朝樓門口走去,他餘光看到晏清予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但他就像從來不認識晏清予似的, 扭頭對師哥說:「我記得你小時候來我家, 每次都怯生生跟在我屁股後面,生怕我爸媽吃了你似的。」

「有么?」鍾實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

「漠煙!」

張漠煙淡淡地掃了晏清予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繼續對師哥道:「當然有,可惜我爸媽出國探親去了,他們都可喜歡你, 總說我要能像你這麼聽話就好了。」

鍾實咧嘴笑了笑,眼睛就跟長在張漠煙身上似的。

晏清予看著倆人隨意聊天彷彿結伴回家的樣子,熊熊怒火就像倒入了一罐剛熬好的中藥湯里,嘴裡都是苦味,他緊走到張漠煙身邊,「漠煙,我等你好幾個小時了。」

張漠煙看也沒看他, 大步往前走。

「放心吧,沒傷他。」鍾實理了理衣裳,「挺難搞,主要是沒辦法,要聽小師弟的,否則……」

鍾實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張漠煙抿緊嘴唇,「師哥,你跟過來就行。」

張漠煙步伐微微放緩,晏清予眼睛瞬間一亮,但下一秒,他就看到張漠煙側過身, 眼神輕掃過來, 淡淡地道:「收到了,謝謝。」說罷, 繼續大步朝前走去。

鍾實沖晏清予吼道:「你想聽什麼就聽什麼啊,滾!」

說完,他不再理會身後,快步朝樓門走去。

晏清予心臟狠狠一沉,張漠煙輕描淡寫的神態、冷漠疏離的語氣,儼然把他當成了一個陌生人,可他不信,他不信張漠煙這麼快就能放下他!

張漠煙硬生生移開了視線,晏清予怎樣與他都再無關係,他對身後的師哥說:「走吧。」

晏清予不可置信地看向張漠煙,眼裡憤怒、倔強和痛苦交織在一起,嘴唇直抖。

「我跟著他用你管?」鍾實瞪大眼睛吼道,他握緊拳頭,舉了起來,「你再擋道,別怪我揍你。」

晏清予想也沒想沖了上來,擋在了鍾實和張漠煙之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居心!憑你也配跟他回家!」

「他怎麼不配?」張漠煙冷冷地道。

過了一會兒,鍾實才進了他家。張漠煙看了他一眼。

他一把拽住張漠煙的胳膊,急道:「我不想聽謝謝。」

張漠煙被迫停下腳步,他深吸一口氣,狠狠甩開晏清予的同時,就感覺到拽住他胳膊的手,被另一股力氣一併扯開,他回過頭,看見晏清予趔趄地向後倒退了幾步。

「不可能。」晏清予強硬地擋在鍾實前面,怒目而視,堅定地道:「張漠煙,你可以上去,但他不行。」

「他又沒練過。」

耳後傳來推搡的聲音,張漠煙強忍著沒有回頭。

「漠煙, 我讓財務給你把錢打過去了,你收到了嗎?」

張漠煙回頭看了一眼,晏清予就好像沒聽到一樣,動也不動。

「是你捨不得吧。」鍾實說完一愣,感覺自己語氣酸溜溜的,像是吃醋,他偷偷瞟了一眼張漠煙,張漠煙卻好像沒聽見,悶著頭往行李箱中一件一件放衣服。

張漠煙收拾好行李,拎著箱子走出樓門,鍾實緊跟在他身旁,倆人坐上車,往武校所在的二環開去。

過年是京城一年車輛最少的時候,馬路上一點也不堵,張漠煙很快就注意到後面有輛車一直跟著他們。

「小煙,用不用甩了?」鍾實問。

「不用,就讓他跟吧。」張漠煙望著窗外寂靜的街道,行人寥寥,店鋪關了一半,是因為環境冷清嗎?他為什麼感覺那麼孤獨,如果孤獨也是自由的另一面,他以前為什麼從未體會……

一路暢通無堵,很快,鍾實開到了武校,在副樓門前停好車。

張漠煙拎著行李走進宿舍。這裡的衛生情況比他預想得好了不少,他隨便鋪了床褥子,就躺在了下鋪。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不久,他收到了李斯伯的電話。

李斯伯在電話里說,給他找了幾個春節檔電視台的娛樂節目,他也趁勢把他不幹了的事告訴了李斯伯。

「為什麼?」李斯伯很吃驚。

張漠煙略一沉默,不想多說。

「是因為電影的事嗎?」李斯伯嘆了一口氣,「其實晏清予昨天很晚給我打電話了,說除了拍戲,以後的事都不用再通過他,讓我直接問你就行。」

真是主人開恩,還能讓我偶爾放放風。張漠煙嗤笑一聲,跟李斯伯客套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一把掀開被子壓住腦袋,重新縮回被窩,閉上了眼睛。

即便沒有睜眼,他都能感受到屋內明亮的陽光,他皺起眉,嘆了口氣,這幫學生以前都不用窗帘么。

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

「小煙,起床吧,今天陪師哥去逛逛那些體育競技俱樂部。」

張漠煙掀開被子,露出臉和嘴巴,「師哥你自己去吧,我有點累了。」

門外一陣沉默,「那我也不去了,我陪你。」

「別,師哥,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

門外不再說話,張漠煙聽見腳步聲漸漸走遠,又一次拉過被子壓住頭頂,閉上了眼睛,這一回,他連翻身的力量都失去了,那種無力的感覺甚至比昨天更甚,可睡又睡不著。

以前那些失戀的經驗,不知怎麼莫名失效了,他不想運動,不想看劇本看書玩遊戲,他什麼也不想干。

似乎沒過多久,門外再一次響起敲門聲,「小煙,我給你買了早點,你起床吧。」鍾實聲音里充滿關切和擔心。

張漠煙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掙扎著站了起來,他隨便從行李箱里找出一件毛衣套上,打開了門,「師哥。」

「睡得怎麼樣?晚上冷不冷?我記得你愛吃豆腐腦,糖油餅,我去給你買了,還好學校旁邊就有一家護國寺小吃,我也不知你這些年口味變沒變,就多買了點,還有豆漿包子,反正我吃什麼都行。」

鍾實拎著好幾個塑料袋鑽了進來,一股腦兒說了一長串話,也不管張漠煙聽進去沒有。

「謝謝師哥,我口味沒變。」張漠煙柔聲道,但其實,他已經很多年不吃油條油餅這種高熱量早點,早飯一般就是牛奶麵包水果。

屋內混合著早飯和灰塵的味道,張漠煙迎著刺眼的陽光走到窗前,拉開窗戶,想透透空氣。

老舊的窗戶刺拉一聲打開,一股強風闖入室內,吹得他頭髮直往眼睛上撲,他不由眯起眼,陡地,他突然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沒有任何遮擋,倆人視線撞在一起。

晏清予站在樹下,白色塑料袋勾住了他的鞋,被冷風往一側颳去,但晏清予看也沒看,他頭髮凌亂,面色疲倦,望向張漠煙的那雙眼眸,卻異常深邃明亮。

張漠煙呼吸一滯,一股鑽心的痛瞬間朝他襲來,真痛啊!痛得他呼吸不過來……

他死死咬牙,硬是轉過了身。會過去的,他告訴自己。如果晏清予的愛是一個走不出的豪華宮殿,那他決不願意、也決不允許自己深陷囹圄。

「小煙,你臉色怎麼這麼白,開什麼窗,現在多冷。」鍾實放下手裡的早點,趕緊朝窗戶走去。

「師哥。」張漠煙想阻止,但屋子就這麼小,鍾實幾步就走到了窗前。

「這混蛋怎麼又來,他到底什麼意思!」鍾實轉過身,滿臉怒意,「我他媽打跑他,看他還敢糾纏!」

「算了,腿長在他身上,還能管他那麼多麼。」張漠煙坐在桌前,拿起筷子,突然想起還沒刷牙,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行,他在這裡倒人胃口。」鍾實頭一次這麼不聽張漠煙的話,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站住。」張漠煙放下筷子,沉聲道:「你忘記當年的師訓了么。」

鍾實一手抓住門把,喘著粗氣,他怎麼會忘,正因為他會武術,先動手就是違反行業規矩,可他不能看著喜歡的人被騷擾,連替他出氣都做不到。

「無視他吧,轟他走反而顯得咱們太在意,別讓他瞧不起,咱們好好乾,一會兒……」張漠煙頓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學習學習那些俱樂部的裝修,咱們對娛樂方面經驗不足,別到時候裝得不像樣子。」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鍾實面色明顯和緩下來,坐回了張漠煙的身邊。

他們吃完早飯,出發前,張漠煙還是戴上了口罩帽子,他不想被任何人認出來,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走吧,師哥。」

鍾實「嗯」了聲,打開門,先一步走了出去。張漠煙跟在他身後,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師哥一聲粗吼:「你怎麼在這裡?!」

晏清予隻身站在沾灰的牆壁前,頭髮亂糟糟的,臉被凍得又干又紅。他看也沒看怒吼的鐘實,視線直接朝張漠煙看了過去。

張漠煙攥緊拳頭,強自錯開視線,對師哥輕聲說:「走吧。」

說完大步朝前走去。

「張漠煙!」身後傳來晏清予嘶啞的喊聲,「你回公司,我讓你演!」

張漠煙肩膀一僵,一絲苦笑浮上嘴角,他們這是什麼,談判嗎?

可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一次演戲的機會。

他腳步只是微微一頓,就繼續朝前走去,這一刻,他覺得刮骨療傷的疼痛,大概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