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爺爺」(求月票)

正文卷

第347章 「爺爺」(求月票)

「快!時間不多了!」

接連兩個房間中沙漏中不斷流逝的細沙、抽搐的和尚、坍塌的空間,無一不在提醒著眾人同一件事: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沒有人能想像到一旦所有的房間坍塌後會發生什麼。

君不笑主動在第二個房間里,變著戲法,拖著名為「沼」的熊孩子,這確實出乎了其他人的預料。

喜兒也道:「我萬萬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說話時,喜兒的神情染上了幾抹淡淡的悲傷。從前她一直不喜歡君不笑,沒想到在關鍵的時候能站出來的人,竟是他。

更讓喜兒沒想到的是,老神醫往常嘴上說著「最討厭唱戲的」,當君不笑留下時,司徒庸也選擇了留在那個房間里。

推開第三扇門扉。

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眾人一驚,如臨大敵。

這是他們第一回,在面對「陌生的環境」時,感受到「環境」環境應有的溫度。

灰褐的大地遼闊,一望無際。

地面皸裂,裂隙中竟有滾燙的岩漿在流動。

撲面而來的氣息,溫度駭人,隨著呼吸,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感受到胸腔都被灼燒了,赤赤地痛。

呼!呼!呼!

一座座矮小的環形山巒中央,彷彿藏著火眼,向上空噴吐著白色的熱氣。

「嘿!來了!」

空中,聞聲望去。一個小小的火球,如迷你的烈日般懸浮在半空中。

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頭髮如火焰般燃燒著,目光熱烈地俯瞰眾人。

少年渾身紋著古怪的紋身,胸口中央,彷彿藏著一團火焰,透體發出一團幽幽火光。噗通,噗通,噗通。那裡傳出了如鼓聲般沉悶的心跳聲,富有節律。隨著少年心臟的跳動,他胸腔中的紅光也隨之忽明忽暗,他的體內像是藏著一座火爐,正醞釀著可怕的熱力。

「爸爸!媽媽!」

少年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從火球上站起身來,渾身發出啪啪脆響。

「我是『炎』。」

「那倆傻弟弟居然將你們放過來了,好開心啊。」

「陪我玩玩吧!」

說著,熱力少年王單手托腮,在眾人的沉默中,他露出為難的神情。

「可哥哥說,要讓爸爸和媽媽過去。」

「如果不讓爸爸媽媽過去的話,哥哥會很生氣的吧?」

「哥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怎麼辦呢?」

火力少年剛站起,很快蹲在了火球上。

火焰與熱氣衝上高空。

天空中漸漸凝聚成一座天平的虛影。

巨大、尊貴、華麗。

公正之平!

天平中,同樣有一個沙漏。紅彤彤的岩漿向下流逝著。

幾個房間中的「計時沙漏」儼然是共享進度的。接連穿過幾個風格迥異的房間,如今來到火力少年的房間,沙漏中的時間已然逝去近一半,時間緊迫。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蹲在火球上,無比糾結地用兩手抓著那燃燒的頭髮,用力搖晃著腦袋,發出嗷嗷的叫聲!呼!呼!呼!他每抓一下,他的頭髮上便濺出了無數的火星,如雨般向地面灑落。

漫天的火星點燃了地表縫隙中的岩漿。

地面在震動,裂隙中深紅色的滾燙岩漿鼓起了一個個大包。

呼!

一座座佔地遼闊的環形山丘中,噴出了高溫蒸汽。

喜兒目瞪口呆地看著火球上不斷抓頭髮,抓得地動山搖的少年,驚愕道:「你們難道就沒人認為,赤王和貓貓這熊孩子該洗頭了嗎?」

叮!

「孩子」兩個字彷彿觸發了某種開關。

鄭修與橘貓同時轉頭,面無表情地用平靜的眼神刮著神色自若的喜兒。

「人形」擁有不同的性格。

但這性格,似乎與祂們的能力本身息息相關。

火力少年的性格與「雪」恰好相反。

雪看起來溫文儒雅。

火力少年卻給人一種野孩子的既視感。

四周的高溫讓月玲瓏渾身不適。

細膩雪白的脖頸間流下一注注晶瑩剔透的汗珠。

她雙唇緊抿,沒說什麼,留意著四周時,眼睛忽然一亮,指著遠處。

「門!」

那扇門與前幾扇門不同。

是一扇看起來很普通的木門。

木門邊緣,淡藍色的輝光淺淺地溢出,光輝間,隱約有星光點點,月玲瓏望著那扇門,胸口莫名地悸動,彷彿門後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她。

不等月玲瓏提醒,鄭修等人亦看見了那扇門,意味著「下一個房間」的門扉。

「老爺!」

慶十三壓低聲音,提醒道。

「走!」

被鄭修扛在肩膀上的和尚時不時發出虛弱的呻吟聲。

鄭修眸光閃爍,略作沉吟,快速踩著乾涸的地表沖向下一扇門扉。

「錯誤會誕生出更多的錯誤。」

「伱很清楚,你在消解扭曲的同時,也創造出更多的扭曲。」

「祂們誕生的原因……」

安妮在鄭修耳邊碎碎念:「是你!」

安妮恍然大悟:「所以祂們喊你爸爸!」

「你特么……」鄭修咬牙:「根本原因是因為你漏太多、洞太大!全是漏洞!」

「渣渣主宰!」

「要不是你弱了吧唧碎了權柄又丟了神國,我會遭遇這些破事?」

一人一貓在奔跑的過程中吵了起來。

互戳痛處。

「所以吾需要密匙!」安妮彷彿讀懂了鄭修每闖過一扇門扉,看著友人與兄弟留在門後的痛苦,拍了拍鄭修的頭髮:「吾能重啟一切。」

眾人身懷奇術。

喜兒在空中盪著絲兒。

狼王與鄭浩然雖老態龍鍾,卻力若猛牛,每踏一步,四周岩漿迸射。

慶十三與紀紅藕上搭著月玲瓏與殷青青,四人一船,嗖嗖地劃著。

蛇脖頸間的小蛇身軀陡然變大,一頭身數丈的大蛇搭著姐妹二人,在滾燙的地面上遊動。

下一扇門扉近在咫尺。

月玲瓏與狼王望著門扉邊溢出的淡藍色輝光,心中咯噔一下。

這時。

蹲在火球上糾結的野孩子,忽然拳掌交擊,面露恍然。

「啊嘞嘞!」

「哥哥會生氣,不讓哥哥知道不就好了嗎!」

野孩子笑眯眯地站起身,俯瞰地面,打了一個響指。

「那麼,」

「拜託你們都『融』在這裡吧。」

「爸爸,」

「媽媽。」

轟隆!

乾涸的大地劇烈地震動起來,地底的岩漿眨眼將匯聚成一頭八足的奇異生物,張大巨口。那巨口中竟由岩漿組成了一圈圈磨盤狀的利齒,駭人至極。

異獸噴吐著令周圍的空間無聲扭曲的熱浪,從空中撲向那扇門扉。

鄭修轉身,摸向眉心。

他剛準備搖一種形態,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一人,一拳,如一顆流星般衝天而起,將巨獸砸成漫天的煙火。

是……鄭浩然!

狼王冷哼一聲,腳下一蹬,躍上半空,一拳轟向鄭浩然的腳底。

二位老人的身姿在滾燙的世界中彷彿出現了片刻的停頓,鄭浩然的雙腿宛如彈簧一般,深深壓下。下一秒,鄭浩然如炮彈般衝上高空,一拳轟出。

呼!

鄭浩然出拳的瞬間,所有人的眼前彷彿隨著鄭浩然出拳的動作,被涇渭分明地撕裂成兩幅畫面。

轟!

野孩子的腦袋被整齊地平,只余脖子斷端,平整而滾燙。

在野孩子身後,乾涸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無限向遠端擴散的溝壑。

慶十三瞠目結舌,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不規則的煙圈,那驚愕的表情讓慶十三看起來似是第一次認識鄭浩然。

「小修啊。」

狼王略帶狼狽的落在地上,快速爬起,渾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塵土,背影朝著眾人。

月玲瓏那蒼白的雙唇翕動片刻,眸中濕潤,閉上眼睛。

鄭修望著狼王那因年齡而顯得稍稍佝僂,卻蒼勁有力的背影。

「做男人該做的事,莫回頭。」

狼王背對鄭修,舉起右拳。

月玲瓏深深吸了一口氣,拉著夫君的手沖入門扉中。

砰。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後。

火球散開,野孩子的「無頭屍體」墜落大地。

四周岩漿的咆哮有了片刻的喘息。

當門扉關緊,無頭野孩子忽然坐起,摸了摸脖子上的空處。

咕嚕咕嚕……

脖子上岩漿翻湧,變幻,一顆嶄新的「人頭」長了出來,上面漸漸捏出了眼耳口鼻的形狀。

「人類。」

方才還顯得大大咧咧的野孩子,此刻目光死死地盯著二位老人,祂的雙眼裡彷彿燃燒著烈日,閃耀著火光,通紅而刺眼。

兩顆獠牙從唇邊伸出。

「我生氣了。」

「你們,打擾了我和爸爸媽媽團聚。」

鄭浩然回頭,看了狼王一眼。

狼王一抖風塵,走向鄭浩然。

昔日,曾在戰場上,因不同的立場而拼個你死我活,二十年後的今天,因同樣的目的,心有靈犀地留在了這裡。

年過半百的二位老人一言不發,卻從對方的眉目,從對方那渾濁的眼睛中,各明心意。

鄭浩然咧嘴一笑,朝狼王舉起左拳。

狼王伸出右拳,與鄭浩然重重相碰。

「算了,我去找妹妹玩。」

野孩子興緻缺缺地將兩手枕在腦後,祂根本就沒將剛才「斷頭」這件事放在心上,吹著口哨往下一扇門扉走去。

鄭浩然與狼王心中一驚,怪不得裴高雅、司徒庸、君不笑要捨命將「人形」拖在那裡。

祂們原來是能隨意走動的!

在此之前,狼王與鄭浩然一直誤以為,祂們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

頃刻間,鄭浩然與狼王便想通了。

狼王咂咂嘴,嘆息道:「這對那孩子來說,頗為沉重啊。」

鄭浩然笑著搖頭:「無妨,他是我兒子,不礙事。」

狼王佯怒:「你就不心疼咱閨女?」

「瞎說!」鄭浩然怒目而視,這回是真的怒了:「老夫這些年一直將小月當親閨女看待!有一回咱們閨女被祂們附體,老夫也……」

鄭浩然下意識地說出「有一回」,猛然驚覺,閉上嘴巴,卻看見狼王露出同樣驚愕的目光:「你也?」

「你也?」

二人沉默,哈哈一笑。

「對了,你那招,咋用來著?」

鄭浩然捏著拳頭,看著野孩子一點點地接近門扉,如若無人地原地做著熱身運動。

「就是……二十年前那一招。」

……

「爸爸媽媽怎麼能走呢?」

野孩子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我去找妹妹吧。」

「爸爸媽媽去了妹妹那裡。」

「嘶……妹妹最討厭爸爸媽媽了,一定不會聽大哥的話。」

「所以,我不遵守規矩,也是為了大哥好,對吧?」

「嘻嘻嘻,妹妹,你也不想大哥知道的吧?」

野孩子在自言自語。

「大哥不會生氣的。」

「妹妹也不會。」

「爸爸媽媽該怎麼玩好呢?」

野孩子臉上露出了殘忍卻純粹的笑容,火熱的眼中滿是憧憬。

忽然。

少年即將推開門扉的手,僵在半空。

他猛然回頭,火紅的天空被染黑了一半。

只見鄭浩然渾身布滿了弧形的紋路,重新染黑的頭髮暴漲成數丈,如瀑布般在頭頂上倒豎懸空。那姿態宛若一尊憤怒的魔神。

少年面露驚愕,如野獸般後翻滾著跳離門扉的範圍,警惕的目光望著頭髮懸空的鄭浩然,如臨大敵。

「你是……?」

不久前火力少年仍輕蔑地喊著鄭浩然「人類」。

如今,祂,不確定。

祂此刻在鄭浩然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與祂們十分接近的氣息。

「不難嘛!」

鄭浩然開開心心地笑著。

他舉起拳頭,漆黑的光,又似霧團,極致地凝聚在他的雙拳上。

他的雙手就像是握著兩團燃燒的黑色火焰。

可他啊,閉上眼睛,彷彿能清晰地感受到,握在雙拳中是什麼。

是他的「潛能」,是他的「可能性」,是他的「未來」,是他的「餘生」,是他的「壽命」,是他的「意志」。

他覺得不太夠,還添了「未來」,他的「父愛」,他的「一切」。

將他所能夠給予的一切,踏碎門徑,以「絕對的限制」,匯聚在兩顆拳頭上。

「做男人該做的事,莫回頭。」

狼王望著頭髮飛舞氣勢染黑了天空的鄭浩然,眼神中有幾分羨慕。

要不是二十年前他已經用過了,苟活下來,現在也能和鄭浩然一同暢快地戰一回。

狼王下意識地摸摸腰間,腰間空蕩蕩。

「啊……忘了帶酒。」

「沒事。」

鄭浩然擺擺手:「回去喝。」

狼王聞言一愣,隨後點點頭:「成!那就回去喝!」

「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話音未落,鄭浩然如瞬移般,出現在火力少年面前。

一顆漆黑的拳頭在祂的眼中一點點地放大。

四周靜止。

這個房間中只余鄭浩然那平靜的聲音。

「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