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頂層辦公室里，酒紅色的真皮沙發整整齊齊擺成兩排，紅木圓形辦公桌放在會議室的正中間，辦公桌後面的牆上掛著大屏幕，投影儀正不知疲倦地反覆播放著她們上次參加的綜藝節目的片段。
被安排坐在前排的許輕櫻看著鏡頭裡自己毫無表情的臉，有些悲憤。說起來已經出道快三個月了，對節目形式已經有所了解，當時的她怎麼會那麼傻、那麼天真呢？
對面的王安琪看著屏幕上掉進麵粉堆的彭芃和蘇妙娜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跟旁邊的甜甜竊竊私語，兩個人笑成一團。看不過去的蘇妙娜直接伸手擰住她腰上的肉轉了一圈，才讓她暫時消停。
站在主位上的金北無奈地看了看有些懶散的成員，敲了敲桌子：「大家注意一下，公司有個新提議，希望能聯合電視台，開幾期我們組合的專屬節目。」
「專屬節目？有具體策劃案嗎？」隊長彭芃問出了聲。
「有策劃案，已經給了電視台，但是電視台那邊的初步反饋並不好。」金北看了看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成員，輕聲說，「所以我們需要自己再去遊說電視台高層。公司的意思是讓彭芃帶著輕櫻和妙娜去。」
「怎麼會有我？」輕櫻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又不會說話！」
金北揮揮手示意她淡定：「之前雖然跟郭導演之間有些不愉快，但是後面還是很好地解決了。星星姐對你的印象不錯，她在整個電視台很有地位，她的意見高層也會參考。我也會陪你們一起去的。」
許輕櫻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看來無論如何都要走一趟了。
還沒等許輕櫻在心裡想好措辭，金北已經把她們送到了電視台。
綜藝課課長的辦公室在大樓二十二層，敲門進入，許輕櫻卻意外地在辦公室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徐晚喬看看無精打採的許輕櫻，再看看錶情有些忐忑的彭芃和蘇妙娜，有些好奇，是組合出了什麼事派她們出來解決嗎？
雖然很好奇，但徐晚喬還是識趣地打算先離開，卻被鄭課長叫住：「小徐，你等一下，就在旁邊聽聽。」
為什麼徐晚喬還要旁聽啊？求情這麼羞恥的話，她到底要怎麼說出口啊？許輕櫻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周圍的人。
「鄭課長，您好，我是Pinkgirls的隊長彭芃，這兩位是我們的隊員。」她手上還拿著新列印出來的策劃案，儘管已經在車上熟悉過了，但她還是有些忐忑，「請您看看我們的策劃再做決定好嗎？」
已經人到中年的鄭課長端坐在烏黑的辦公桌後面沒有說話，金絲邊眼鏡後面的眼神並不慈祥：「你們的策劃案我之前已經看過了，並沒有什麼爆點，不能保證我們的收視率。」
「可是，課長，上次我們參加的綜藝節目收視率破三，相信以後還能更好！」
「小姑娘，你不會以為我沒了解過吧？」鄭課長輕笑一聲，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面，「跟你們同場的嘉賓是杜墨，他才是收視率保證。我看過那期節目各個時段的收視分析，你們單獨出來的時候收視率還不到二。這樣的收視率在我們電視台是要墊底的！」
「鄭課長，我們是新人，當時也沒有什麼經驗。但現在我們已經出了幾首單曲，名氣也有了一定累積，如果能跟您合作，也有一炮而紅的可能性……」
「你很會說話，可是這些都說服不了我。你們的策劃案並沒有數據支撐和長期計劃，這些都是劣勢。不要說我，就算是小徐，大概也會有其他考量。」說完，鄭課長把策劃案放在徐晚喬面前，示意他拿過去看。
在彭芃期待的眼神下，徐晚喬不得不硬著頭皮拿起來仔細看。
「嘀嗒嘀嗒——」
許輕櫻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手上的幾頁紙，徐晚喬看了很久。
華麗的辭藻、漂亮的未來展望，現在的情況和節目主題策劃卻很含糊，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乾貨。
徐晚喬抬起頭來，看了看面帶笑容看著自己的鄭課長。他知道這是對他的一次考驗，也知道這是拋給他的一個難題。
為了以後能在電視台待下去，為了以後能有更多機會接觸到節目製作的核心，他不得不……
徐晚喬狠狠心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原本眼神里的掙扎意味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冷靜和客觀。
「從內容上來說，這份報告並沒有什麼可行性，沒有過多的計劃，只是一直在強調以後，忽視了眼前電視節目的出發點。」
鄭課長彷彿對他的話很感興趣，抬手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繼續說。晚喬，你是編導系的高才生，對這個應該有自己的理解，說出來讓我們大家都參考參考，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
徐晚喬看了一眼已經抬起頭的許輕櫻，她漂亮的杏眼裡寫滿了不可思議。如果此刻她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一定是：「徐晚喬，你瘋了吧？」
沒錯，他現在不得不瘋，他必須裝作不認識許輕櫻她們，盡量站在節目製作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我雖然只是粗略看了一下，但是也看出了幾個問題，現在說出來供鄭課長和大家參考。
「首先，Pinkgirls只是新出道的組合，之前的節目收視率高並不是憑藉自身吸引觀眾。同樣，一檔新節目的設立必須有一個能站穩腳的切入點，光靠Pinkgirls的粉絲效應，完全達不到這一點，換句話說，光憑你們的名氣，並不能達到預期效果。
「還有，Pinkgirls是國內第一個大型女團，想讓十六個人都在節目上出彩是非常不現實的。頻繁的主持人切換或者嘉賓切換容易讓人產生不穩定感，觀眾也不會有很高的期待值，更難達到圈粉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你們的時間段安排。如果放在黃金時段，面對同期已經形成固定收視群的節目來說並不佔優勢。因為宣傳形式和內容並沒有太大的爆點，突圍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還要電視台搭上黃金時段的收視率，這是不現實的。」
……
徐晚喬的嘴巴還在一開一合，許輕櫻卻已經聽不下去了。她一直以為徐晚喬還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今天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他在自己的領域很專業，說出的話很客觀，卻讓人覺得格外不留情面。
許輕櫻看了看彭芃已經有些發紅的眼睛，還有金北慢慢低下去的頭，淚水也跟著在眼眶裡打轉。
她們確實不夠優秀，但不是已經向著優秀在前進了嗎？為什麼連個機會都不給呢？
許輕櫻忍不住狠狠瞪了徐晚喬一眼。
「你們聽見了吧？小徐只是我們的實習生都能看出這麼多問題，這說明你們的策劃案確實沒有什麼參考價值。」鄭課長對徐晚喬的表現很滿意。果然是他看中的潛力股，把他想說的話直接說了出來，免去了自己的尷尬。
「鄭課長，我們做得確實不好，您看能不能給點時間讓我們修改一下？下次……」
「沒有下次了。」鄭課長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成堆的文件，「不是只有你們秋元公司一家有策劃，如果每個策劃都要看兩遍，那我的工作量也會跟著增大。」
金北還想再解釋，卻被直接打斷：「不用解釋了，結果已經很明顯，你們還是做好準備參加其他節目吧。」
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金北只能帶著她們先離開。
離開前，許輕櫻深深看了徐晚喬一眼，徐晚喬拿著策劃案的手不禁一顫。
「我們不能就這麼等著。」出了辦公室，臉色嚴肅的金北看了看旁邊沮喪的成員們，安慰道，「沒關係，名氣不夠的話，我去找Jackson商量，看能不能請杜墨參加一兩期增加人氣。」
雖然不想承認，但粉絲效應就是這麼強大，只要杜墨往那兒一站，就會有成千上萬的粉絲自發守在電視機前為他沖收視率。
「彭芃，你再去複印一份策劃案，把剛剛徐晚喬說的幾點都標出來，我們再想對策。輕櫻——」他看了此刻眼睛還紅著的許輕櫻一眼，輕聲說，「你也不要怪徐晚喬，畢竟他自己也只是新人，在鄭課長面前必須把私人感情放在一邊，從電視台的利益出發看問題。」
許輕櫻默默聽著他的話。理智告訴她，徐晚喬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情感上，她並不能完全接受。畢竟出現在她面前的徐晚喬，有時強勢，有時溫柔，有時迷糊，卻都是站在她的角度看問題，從來沒有這樣赤|裸裸地站在她的對立面。這樣敵對的立場，讓當時的她根本不想面對。
還是去求杜墨吧！杜墨也是秋元公司的人，至少算是她們這邊的人。許輕櫻下定了決心。就算她心裡並不喜歡杜墨，但還是不得不裝出友好的樣子。
「Jackson，我是金北，你現在在哪裡……公司？那你稍微等等，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談談……知道你忙，絕對不耽誤你很長時間！」
在金北的一再保證下，Jackson終於答應拿出半個小時的時間給他們。金北馬不停蹄地開車帶著她們回了公司。等他們趕到杜墨專用的辦公室，卻只有Jackson一個人坐在那裡。
許輕櫻四處望了望，白色的牆上掛滿了杜墨的古裝劇照和寫|真，而辦公桌的後面，居然是一幅大型的杜墨頒獎禮特寫，仔細看的話，裡面的每一張拼圖都是杜墨獨立的小照片。這是粉絲贈送的。心思如此精巧，粉絲對杜墨的喜歡可見一斑。
辦公桌的旁邊，隨意攤開著一些包裝盒，當季最新款的數碼產品和高定成衣大大咧咧地擺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收起，地毯上還散落著印有杜墨頭像的抱枕。整個房間倒不像是辦公室，簡直就是孩子的玩具房。
「別看了，這都是各個應援站和粉絲給我家杜墨送的禮物，這可都是杜墨人氣的證明，是羨慕不來的。」穿著黑底五彩花朵襯衫的Jackson聲音一如既往的尖細，話語里的炫耀讓許輕櫻有些不舒服。
有什麼了不起？杜墨從透明人成為國民男神不也花了好幾年時間嗎？Pinkgirls將來也可以！
金北搓了搓手，輕聲說：「對對對，杜墨有你這樣的經紀人，怎麼可能不紅？但是現在他人去哪裡了？我記得你跟杜墨一向形影不離。」
「這不是你們要來嗎？聽你電話里的語氣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我讓我家杜墨先去美容室化妝了。」Jackson無聊地彈著指甲，話語里充滿了嫌棄，「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不知道最近杜墨的行程怎麼樣？我們Pinkgirls計劃開設一檔節目，想請杜墨來客串幾期嘉賓……不用太多，一兩期就好！」看著Jackson暗下去的臉色，金北小心翼翼地說。
「是呀是呀，我們想請杜墨師兄……」
彭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Jackson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不就是想蹭杜墨的人氣嗎？我猜你們這個計劃暫時並沒有得到電視台的同意吧？我們杜墨的電視劇還沒有拍完，每天都要趕戲，應該是沒辦法上你們的節目了。」
「可是……」
「沒有可是。金北，你要知道，我們杜墨可是秋元公司的活招牌，就算你拿公司來壓我，我也不會同意。畢竟杜墨跟你們Pinkgirls站一起，傻子也知道該選誰。」
Jackson的話刺傷了在場人的心，金北勉強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帶著彭芃和許輕櫻出來了。
電視台和杜墨，兩連敗。
「別灰心。今天晚上沒有行程安排，我先送你們回家。明天還要去錄音室錄音，不要讓情緒左右你們。」
「好。」許輕櫻輕輕答了一句，一上車就癱坐在後座上。
被連番拒絕的感覺，簡直太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