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既然你都承認了,那我可要討還回來才是

正文卷

他要死了嗎?

他真的要死了嗎?他是為了救她啊……

她心中的恐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她死死地握著他的雙手,怎麼也不願放開,救護車趕到後,她便握著他的手,跟著他一起上了救護車……

直到進入急救室時,她才不得不鬆開他的手,看著他被推入急救室,看著急救室的大門緩緩關上,這一刻,她的心裡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那裡面暗藏著無比可怕的東西,彷彿隨時都可能呼之欲出。

站在急救室的大門外,季舒晴雙手交握在胸口,虔誠地做著祈禱的姿態。

她的心裡跟嘴裡不斷地默念著:「卓烈陽,你不許有事,你不許就這麼死掉,這一次,你一定要聽我的!」

一定要聽我的,一定不能就這麼死掉,你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想做,還很不甘心對不對?所以,你要撐著,你一定要撐住。

在急救室外等待的時光,季舒晴親身體會了一瞬千年的漫長和難耐。

直到急救室的紅燈熄滅的剎那,她只覺得自己歷經了滄海桑田,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她與安嬸等人一起湊上去,追問著從急救室出來的醫生:「他怎麼樣了?」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但病人現在還在昏迷中,能不能醒過來,還得看病人的身體恢復能力跟意志力了……」

醫生說了一連串專業術語,但季舒晴卻只聽明白,他還在昏迷,能不能醒得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接下來她渾渾噩噩地走到卓烈陽的病房窗口,透過玻璃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她的心臟再次抽痛起來。

為什麼這個她一直認為自私又霸道的傢伙,此刻卻因為她而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呢?

她寧願他一直自私到底,不要管她,不要護著她,這樣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應該是她吧?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把她的心攪得如此難受和痛苦?

他口口聲聲說想看她笑,為什麼要一直做讓她哭的事情?

他真的是一個可惡的壞蛋!

但是,此刻她又無比同情並心疼這個壞蛋,他為什麼不能壞得更徹底一點呢?

又或許,他從頭到尾都算不上一個壞人,只是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被她接受而已……

事實上,他最大的錯,只是喜歡上了她而已!她卻從來沒正視過他的感情,一再排斥躲避他,到最後,她幾乎還利用他對她的喜歡,讓自己有機會逃脫,從而導致了車禍的發生……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大壞蛋啊!

她顫顫地閉上雙眼,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墜入了一個冰寒世界,又像是無盡而悲傷的深淵,深深的寒意如同一張巨網般籠罩上來,讓她冷得發抖。

那股寒意似乎侵入了她的五臟六腑之中,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她轉過身去,沿著牆壁緩緩蹲了下去,顫顫地環抱住自己的雙臂,但無論她抱得多緊,她身上的寒意還是無法減少一分。

她像是被拋棄的小孩般蹲在走廊里,除了害怕,除了發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直到一雙白色的球鞋映入她的眼帘,她還未反應過來,一個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響起:「舒兒?是你嗎?」

那麼溫柔悅耳的聲音,在季舒晴聽來,美好得好像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她緩緩抬起頭來,視線從他的白色球鞋移到他修長的雙腿,再到他俊美精緻的臉龐,還有那雙如大海般溫暖包容的眸子……

每一個部位都那樣的熟悉,季舒晴卻只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再次涌了出來,她哽咽著喚了他一聲:「至言……」

「舒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席至言蹲下身來與她平視,俊眉中縈繞著隱隱的焦急,清亮溫暖的眼眸里,也寫滿了擔憂和不安。

「至言,至言我、我好冷……」季舒晴此刻心中百感交集,她似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訴說,但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剩下滿臉的悲傷與難過。

席至言微微蹙眉,不由得伸出雙臂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感覺到她的身子在自己的懷中也仍止不住地顫抖著。

席至言的俊臉上布滿了憂愁,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下意識地柔聲安撫她:「沒事,舒兒,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依靠在他的懷裡,像個無助的孩子,泣聲說:「至言,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席至言用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他低頭看著她臉上的情緒,猶豫著小心翼翼地問:「是關於那個卓烈陽的事嗎?」

季舒晴一邊流眼淚一邊點頭,斷斷續續地訴說:「今天我終於找機會從卓家逃出來了……但是,卓烈陽還是把我抓住了。然後……我騙他只要把我放開,我或許會愛上他,那個傻瓜真的相信了,他放開我了,我立刻就跑了……但我在路上跑的時候,一輛卡車突然衝過來,他把我推開了,可是他自己卻……」

她的聲音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但無需她再說下去,席至言也聽明白了。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席至言的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還在昏迷,醫生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季舒晴難過地閉上雙眸,愧疚地說,「都是因為我,如果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卓烈陽,你真是一個大傻瓜……」

「他不會有事的。」席至言的雙眸閃著深幽的光芒,他溫柔地安慰著她,「他不會捨得就這麼離開的。」

一直沉浸在自責與難受中的季舒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立刻推開席至言,一雙眼睛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屏息問道:「至言,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院,今天正準備出院來著,剛剛經過這條走廊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了你。」席至言的臉上帶著一抹習慣性的微笑,他將整個過程描述得極為輕描淡寫。

季舒晴卻仍然十分緊張與擔憂,她不禁抓著他的雙臂,急忙追問:「那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當時看起來挺嚴重的,不過那個卓烈陽還算有幾分良心,給我請了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葯,但我絕對不會感激他,不過,所幸我恢復的還算不錯,你看我現在跟從前有什麼區別嗎?」席至言站起身來,無所謂地張開雙手給她展示自己健康的身體。

季舒晴也隨著他站了起來,雙瞳濕潤地注視著他,努力忍住眸底不斷翻湧的淚水。

雖然他表現得很淡然,但這不代表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優秀完美的至言,這輩子何曾受過這般侮辱?

她微微垂著頭,愧疚地低聲說:「至言,對不起。」

席至言愣了一下,然後不由苦笑一聲:「傻丫頭,為什麼你要對我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卓烈陽也不會那麼對你。」季舒晴咬著唇,自責又難受,「都是因為我……」

席至言斂去臉上的笑容,定定地盯著她,眸中有著複雜的情緒,他問:「舒兒,為什麼你不覺得,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讓我們都被他欺負了呢?」

其實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的立場轉換了。

季舒晴抬起頭來,愕然地看著他,她似乎也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席至言捕捉到了她臉上的情緒,他暗暗嘆息了一聲,然後出聲問:「這段時間,他對你怎麼樣?」

他對她怎麼樣?

季舒晴仔細回想著,雖然一開始是他把自己騙到了別墅裡面去的,但在別墅里發生的也似乎不全是糟糕的事情。

她被毒蛇咬的時候,他幫她吸毒血;她在別墅里無聊的時候,他給她找來了珍貴的CD,讓她可以有機會欣賞與學習大師森的作品;他還帶她去逛街;甚至她在別墅里對他使些小壞,他都縱容著她……

原來,她和他之間,有那麼多的回憶,而這些回憶似乎還是美好的……

但這些都被她刻意忽視了。

若不是她膽小害怕,或許,她和他之間的結果不會像現在這樣……

季舒晴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著病房內昏迷的卓烈陽,眸中浮出柔和的光澤。

她還有機會去改變嗎?

見她出神,席至言心中瞭然,唇角不禁綻開一抹苦澀的弧度。

季舒晴看著病床上的卓烈陽,喃喃地說:「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事情,老天都不應該這麼懲罰他,我才是罪魁禍首啊!」

席至言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舒兒,這是意外,沒有什麼懲罰不懲罰之說,你無須自責。」

季舒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如果是意外,出意外的也該是我,不是他……」

席至言輕輕嘆息了一聲,沉默地看著她。

季舒晴伸手輕輕撫上面前的玻璃窗,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憂傷,她輕聲呢喃:「他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席至言沉吟了片刻,忍不住說:「他什麼時候醒也是一件說不準的事情,要不今晚跟我一起先回去一趟,我訂了今晚的機票,這會再去補一張應該還來得及,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逃離他嗎?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不!」季舒晴毫不猶豫地否決了,「他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怎麼可以離開呢!」

席至言眯了眯雙眼,若有所思地問:「那等他醒了呢?你再離開?」

季舒晴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病房內昏迷的卓烈陽,她思索了片刻後,低聲說:「等他醒了,如果他讓我離開,我一定會離開的。」

席至言怔怔地看著她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卓烈陽費盡心思想把她留在身邊,怎麼可能會放她離開,如果連她都沒有離開的意思,那麼還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

席至言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心底瘋長的痛楚。

他疼了那麼多年、呵護了那麼多年的小丫頭,終於還是要從他身邊離開了嗎?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肆無忌憚地依賴著他了嗎?

那他的世界會變成怎樣,他不敢想像,可是,他又不得不面對。

「既然你不回去,那我就搭乘今晚的飛機先走,再不回去,家裡可真要擔心了。」席至言頓了頓,又接著說,「你父母那邊,我向他們解釋。」

季舒晴頗為感激地看著他:「至言,你真的像我的親哥哥一樣好。」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苦笑了一聲說:「我才不要當你的親哥哥。」

季舒晴愣了一下,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終究還是欲言又止,忽視了他這句話中更深一層的含義。

席至言坐了晚上的飛機準時離開了。

季舒晴在醫院里留了下來,雖然卓烈陽不缺看護,但她還是時刻地陪在他的身邊,一些貼身的服侍都是由她親自動手。

活不多自然也不太累,只是,沒有期限的等待讓人的心不免有些抑鬱。

所幸卓烈陽所住的是VIP病房,除了一張病床之外,還有一張單人床,雖然她晚上很難入睡,但還是有個躺著休息的地方,可以稍稍緩解疲憊。

在寧靜的夜晚里,她躺在單人床上,靜靜地凝望著病床上昏迷的卓烈陽,她從來沒想過,她和他竟然可以在同一個房間里度過一個個漫長的夜晚,而且那麼的平靜,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其實,他也並沒有那麼可怕對不對?

寂靜的病房裡,隱約可以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緊閉的雙眸徹底斂去他以往的凌厲與冷漠,精緻的睫毛就像兩隻蝴蝶般棲息在他蒼白的肌膚上,兩片薄薄的唇就像失了色的花瓣,蒼白得讓人心疼。

此時此刻,他就像一個孩子般安靜無害,任何的傷害對於他來說幾乎都是致命的。

這跟她以往認識的那個卓烈陽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以前,她總是排斥躲避他,從來不願意嘗試去了解他,或許他還有很多的一面,比如說是善良的,可愛的……

可愛的卓烈陽是怎樣的一番模樣呢?

她在腦海里情不自禁地幻想起來,但過了一會,她又不由得無奈地一笑,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實在睡不著,她乾脆下了床,輕輕走到卓烈陽的病床邊,然後坐了下來,認真地打量著他的睡顏。

看著看著,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手指,大著膽子撫上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輕輕打了幾個圈圈後,她的手指又落到他的俊眉上,輕輕撫過,然後是高挺的鼻樑,再然後是沒有血色的薄唇。

當她的手落在他的唇瓣上時,她眨了眨眼睛,說道:「卓烈陽,我們來做個交易好不好?只要你在三天內醒過來,那麼,今後我就每天都對你微笑,再也不騙你,再也不說刺|激你的話了,你說好不好?」

昏迷的卓烈陽自然沒有任何反應。

季舒晴卻歪了歪頭,似模似樣地說:「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咯!」

話音一落,她的心情頓時雀躍起來,就像個陰謀得逞的小孩子般……

在醫院里待了兩天,季舒晴跟旁邊病房的病人家屬也熟悉起來,沒事的時候,她會跟他們聊上幾句,但與她接觸最多的還是隔壁病房的一個叫晶晶的小女孩,晶晶雖然是個多病的小孩,但個性十分開朗,十分討人喜歡,時不時還能說幾句幽默的話逗季舒晴笑一笑。

這天下午,穿著病服的晶晶又跑到走廊里玩耍,她趴在窗口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著病房內昏迷著的卓烈陽,十分好奇。

坐在病床邊的季舒晴發現了窗口的晶晶,於是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出病房,來到晶晶的面前,彎下身子微笑著說:「晶晶又是偷偷跑出來的?護士姐姐可要擔心你了。」

晶晶立刻伸出手指放在嘴巴上,對她「噓」了一聲,模樣煞是可愛,然後又眨眨眼睛對她低聲說:「我就出來玩一會會啦,晴晴姐姐不要說出去啦!」

季舒晴微笑著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好,姐姐不說出去,但是晶晶要乖哦,玩一會就要回病房去啊!」

晶晶使勁地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季舒晴,好奇地問道:「晴晴姐姐,病房裡那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哥哥為什麼一直都不醒呢?他什麼時候才醒啊?」

季舒晴愣了一下,神色漸漸黯然了下來,她垂下眼睫,低聲說:「姐姐也不知道……」

「哥哥長得那麼好看是不是城堡里的王子?可是不對耶,童話故事裡一直沉睡的是公主,不是王子。」晶晶頗為嚴謹地思考著,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轉動著,她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說,「那姐姐吻王子一下,王子會不會醒過來?」

吻他一下?

晶晶童言無忌,但季舒晴聽著雙頰頓時泛起緋紅的色澤,她努力掩飾掉內心的羞赧感,故意轉移話題道:「那個,晶晶你快回病房吧,等下護士姐姐找不到你可就要生氣了!」

「唉!大人們怎麼都那麼愛生氣呢?真沒趣!」晶晶無奈地嘆了嘆,還像模像樣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飛快地跑回自己的病房。

看著晶晶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後,季舒晴才轉身回到病房,走到病床邊坐下。

她隨手拿起剛剛看了一半的書繼續翻看了起來,可是,看了兩頁,她發現這會自己根本什麼都看不進去,只好無奈地放下書本。

但不看書又無事可做,她的視線跟心思又不由得轉移到了卓烈陽的身上,看著他始終保持著昏迷的姿勢,她心裡五味雜陳。

卓烈陽,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醒呢?

她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腦海里突然響起晶晶的聲音:那姐姐吻王子一下,王子會不會醒過來?

分明是一句孩童單純天真的話,季舒晴此刻卻像是著了魔一樣,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

她盯著他沉睡的面孔,屏著呼吸,雙手暗暗攥緊自己的衣裳,然後鼓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俯下身去。

她慢慢湊近他的俊臉,眼看著越來越近,他的肌膚在她眸中也越來越清晰,但即使這麼近,她還是看不見他臉上的毛孔,他的肌膚就像白瓷一般美好誘人。

她緊張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最後,她只好閉上自己的雙眼,挨近他的臉頰吻了一下,然後又迅速地移開。

她急忙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卓烈陽,她只覺得自己的雙頰滾燙得快要燒起來了,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與心跳,但始終都平靜不下來。

無奈之下,她只好邁出腳步匆匆離開病房。

她沒有發現,在她關上病房門的剎那,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季舒晴在醫院的附近逛了逛,在路邊的花店裡看中了新鮮嬌艷的海芋花,有些心動,便買了幾朵,然後捧著花快步回到了醫院。

經過幾個小時的調整,她那顆因偷吻而羞赧不已的心終於慢慢恢復了正常,可是,當她捧著海芋花推開病房門的剎那,她的臉色瞬間煞白。

病床上空空如也,原本躺在上面的卓烈陽不見了蹤影。

她的腦海里突然回想起,剛剛經過走廊的時候,看見幾個醫務人員推著一輛矇著白布屍體的推車從她的身邊經過……

「不!不可能!」她手中的海芋花頓時灑了一地,她惶恐地低喊,「卓烈陽,你在哪裡?你怎麼可以不告而別!卓烈陽,卓烈陽,你不可以這麼一走了之的……」

她茫然地站在病房的中央,空蕩蕩的病房裡,只剩下恐慌與迷茫將她團團圍住,眼淚無聲地打濕了她的眼眶,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無助與悲傷。

「誰說我要不告而別了?」一個略微低啞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身後響起。

季舒晴的身體微微一僵。

她怔了一瞬,接著霍然轉身,只見身穿病服的卓烈陽慵懶地靠在房門上,黝黑的雙眸靜靜地凝注著她。

她立刻向他跑了過去,幾乎是本能地伸出雙手拉住他的手臂,清秀的臉龐上布滿了擔憂,焦灼地說道:「你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怎麼剛醒來就亂跑,你的身上還有傷你知不知道,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怎麼辦?你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通知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

她緊張得語無倫次,看著她慌亂得不知所措的模樣,卓烈陽的目光越來越溫暖柔和,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你是在關心我嗎?」

聽見他的聲音,慌亂的季舒晴一怔,抬起頭,視線剛好撞入他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里。

那樣溫柔迷人的眼睛,讓季舒晴僅僅看了一眼,便覺得魂魄都被勾纏進去了。她怔怔地看他,好像被點了穴道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彷彿完全忘記了怎樣動彈,也完全忘記了該怎麼回答他。

卓烈陽伸出一隻手來,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臉頰,睫毛輕輕顫動:「你說過的話算數么?」

「什麼?」季舒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卓烈陽凝視著她,唇角的弧度悄然加深,他提醒她道:「我在三天內醒過來了。」

季舒晴這才恍然大悟!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盯著他,不可思議地說道:「你怎麼會知道?你不是一直都昏迷著嗎?」

「那不代表聽不見身邊的人說話啊。」

卓烈陽的手似乎極為迷戀她的肌膚,他像對待絕世珍寶一般輕撫著她的臉頰,而完全沉浸在震驚中的季舒晴,似乎也沒有察覺到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我、我當時只是說著玩的……」她低垂著臉龐,努力掩飾著自己的羞赧與緊張,她說著便要轉身與他保持距離。

卓烈陽沉吟了片刻,聲音沙啞而低沉地問:「你……又是在騙我嗎?」

季舒晴的心被狠狠揪痛了一下,她下意識地轉身對他低聲說:「我哪有又騙你了……」

卓烈陽反應極快地問:「那你是說真的?」

季舒晴怔怔地看著他,她這才發現,原來他的一雙眼睛是可以這樣明亮,讓她更加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眼睛好像帶著誘人的魔力。

在他期待而熱烈的目光下,她竟然慢慢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她的手腕突然被他握住用力一拉,她纖細嬌小的身軀就那樣毫無徵兆地撲入他的懷中。

這是一個陌生而又溫暖的懷抱。

季舒晴整個人像觸了電般敏感慌亂了起來,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下意識地推著他,想要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啊……」

頭頂上突然傳來卓烈陽的低吟聲,似乎扯痛了他的某個傷口。

聽到他的呻|吟聲,季舒晴立刻停止掙扎,抬起頭來看著他略顯蒼白的俊臉:「怎麼了?我碰到你的傷口了是不是?要不要叫醫生來……」

「不用了。」卓烈陽下意識地摟緊懷中的她,黝黑的瞳孔中漾著濃濃的滿足,他柔聲說,「你不知道嗎?你就是我最好的療傷葯。」

季舒晴一怔。

一絲奇妙的甜蜜感從她的心底隱隱地湧出來,這一次,她沒有忽視這種感覺,也沒有壓制這種感覺,而是任由它在胸口漫延。

她任由他抱著,第一次靜靜的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與氣息,悄悄地探索著屬於他身上的美好……

「咳咳……」

一陣故意作出的假咳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季舒晴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誰了,她立刻輕輕推開卓烈陽,離開他的懷抱,轉過頭去看著站在走廊上的席至言。

縱然跟至言這樣的熟悉,但一想到剛剛她跟卓烈陽的親密擁抱落入了他的眼中,她的雙頰還是不由得泛起了粉紅的色澤。

席至言手裡提著一籃水果,看著剛剛分開擁抱的兩人,俊臉上即使粉飾得再平靜也難免有幾分尷尬之色,他說:「我只是過來看看。」

「至言,你來得剛好……」季舒晴走到他的面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卓烈陽,說道,「他剛剛醒過來。」

席至言冷冷地瞥了卓烈陽一眼:「我並不是過來看他的,因為我並沒有原諒他。」

「上次的事情……」卓烈陽臉上有些尷尬,也有些愧意,「我做得有些過分。」

他知道自己當時太過衝動,事後他極力去彌補,他去醫院看席至言,給他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葯跟器材……但他很清楚,有些東西是彌補不了的。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席至言走進病房,將水果放在柜子上,然後轉身用幾乎逼視的眼神盯著卓烈陽,「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舒兒。」

卓烈陽將下巴微微一揚,毫不避諱地回視著他的目光:「當然。」

席至言微微眯了眯雙眼:「如果將來哪天你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舒兒的事情,我一定放一條狼狗咬你,然後把舒兒搶過來。」

卓烈陽薄薄的唇掀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他重新將季舒晴攬入懷裡,看著席至言說:「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季舒晴的臉頰又紅了幾分,她下意識想推開卓烈陽,但想到他身上的傷,她又不敢再動了。

「希望如此。」席至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轉移到他懷中如小鳥依人般的季舒晴身上,眸中的情緒瞬息萬變,最終歸於如大海般深幽的平靜。

「舒兒,既然他醒了,那這兩天你還是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叔叔阿姨吧,免得他們擔心。」

季舒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席至言暗暗地嘆了口氣,說道:「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回頭聯繫。」

「這麼快就走?」季舒晴驚訝地看著他。

「我留下來能做什麼呢?」席至言看著她苦笑一聲,但目光依然溫柔,「好好照顧自己,舒兒,有事聯繫我。」

話音一落,他便邁開步代,從她身邊走過,快步出了病房。

「至言……」

季舒晴推開卓烈陽,轉過身去急急喚了他一聲,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的背影也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她怔怔地看著席至言消失的方向,低聲呢喃:「怎麼辦,至言好像誤會了……」

卓烈陽伸出雙臂,從她的身後輕輕擁住她,把俊臉埋在她的發間,動作親昵而溫柔,他在她的耳畔低聲說:「誤會什麼了?」

「我跟你的關係啊!」

卓烈陽幽幽地問:「我跟你什麼關係?」

「我們並不是情侶關係啊,我只是跟你有個交易而已,以後我每天都對你微笑,不再故意惹你生氣,不再說刺|激你的話……」

卓烈陽在她的身後與她的身體緊緊貼著,他抬起一隻手來輕輕挑開她頰邊的髮絲,近距離地凝視著她的臉龐,灼熱的氣息輕輕地撲在她的肌膚上,他柔聲說:「這有什麼區別嗎?」

季舒晴被他過於親昵的姿勢擾得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她努力忽視這種讓人羞赧的感覺,只是急忙說:「當然有區別了!我跟你才不是情侶!」

卓烈陽將嘴唇湊到她耳邊,聲音如醇酒般旖旎醉人:「那你偷偷吻我是什麼意思?」

原來他連這個都知道!

老天,誰能告訴她,他真的是在昏迷嗎?

季舒晴的耳朵頓時如火燒般滾燙了起來,心臟狂跳如雷,羞赧感如潮水般湧來,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聲音卻透露了她的情緒:「我、我哪有……」

「還狡辯!」卓烈陽低笑出聲,他的聲音充滿了曖昧的味道,「我的臉上可還有被你吻過的痕迹喔。」

「怎麼可能!我就輕輕吻了一下,怎麼會有痕迹?」

季舒晴十分訝異,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著他被她吻過的臉頰,卻瞥見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得意邪惡的弧度,她立刻頓悟,自己被他騙了。

卓烈陽的眸子里閃著狡黠與寵溺的光芒,他摟緊她:「既然你都承認了,那我可要討還回來才是。」

「討還什麼?」季舒晴迷迷糊糊地問著,而卓烈陽的唇已經覆了上去。

細細密密的吻堵住了她的聲音,迷亂了她的神思,她所有的感觀彷彿都被他的吻牽引著,邁向一條神秘而美妙的路,不斷地開闊探索……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悄無聲息地灑了進來,照亮了整間病房,也照亮了她和他的世界。

傾晴之戀,遲到的幸福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