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十一阿哥,確定話本內容就這樣子了嗎？」趙琦有些擔憂。
若說以十一阿哥這些年在宮裡的受寵程度，應該不至於會因為寫一本話本而有什麼風險，但卻很有可能會引起皇上的不喜。
這只是和別的書社的一場賭約罷了,無論輸贏,結果都不會影響十一阿哥的生活。
但若是讓皇上不滿,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胤禌懂他的意思，態度卻一如既往的淡定,「無事,你拿去刊印便是。」
趙琦不好再勸,只好聽命離去。
對於話本的內容，胤禌完全沒有趙琦那麼擔心。
他這些年來因為經常去乾清宮，倒是對於康熙多了幾分了解。
他幾乎能肯定,康熙絕對不會對他寫這種驚世駭俗的話本有任何的不滿。
上半部分的劇情結束在女主為了感情，即使家裡不同意，即使知道嫁過去會吃苦，還是全然不顧地嫁給了窮書生。
胤禌用了大量篇幅去描寫女主經商的故事，從最開始的女扮男裝，到後來被人識破是個姑娘，再到用女性的身份獲得他人的認可和尊重，中間經歷了很多波折和心酸。
奈何窮書生只知道讀書，對於掙錢之道一無所知，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富家小姐勇敢地站了出來，戰勝了內心的膽怯，主動承擔了家裡掙錢的大任。
沒錯，他愛情話本的續寫，繼上半部分內容，直接寫了一個女主外男主內的女中豪傑出來，而且還是一位推動了女性思想覺醒的先驅者。
兩人婚後蜜裡調油，可窮書生想要繼續讀書卻需要大量的銀錢支持。
窮書生沒有辜負她，兩人婚後生活雖然拮据，但物質的貧窮卻絲毫不影響兩人生活的甜蜜。
誰說掙錢這種事情，只能男人來做呢？
畢竟他身為大清的承大運者，康熙一直不認為他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帶給大清一些虛無縹緲的運氣。
沒錯，胤禌放棄了甜蜜的感情故事，轉而寫起了絕對沒有人能想到的，女主自立自強事業文。
更何況,他寫的這篇話本,既不是反清復明的主題,也不是抨擊滿清朝廷的內容，只是愛情話本基礎上的一些延續而已。
這種無論自己是誰，無論自己做什麼，總有人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感情，讓那些讀者看後，一定內心充滿了粉紅色氣泡，並且對於這樣的愛情充滿了嚮往。
不僅不會對他奇怪的做法加以阻止，他甚至在康熙的態度中看出了幾分縱容的意味——
想到這裡，胤禌臉上的神色有些微妙。
所以與其說他用這樣的話本來試探康熙的底線,不如說,康熙也在等著他做些什麼,來證明他的大清承大運者的身份，不是空有名號,而是真的會對大清產生一些深遠的影響。
女主在胤禌的話本里，不僅拋頭露面不說，還成為了女強人，掙錢養著家裡只會讀書的相公。
他七年前策劃的那一場震驚全京城的活動，以及話本所表達的反抗命運、把上位者拉下神壇的主旨,更是讓康熙認定了他這個身份絕對不簡單。
然而下半部分胤禌的筆鋒一轉，視野直接從女主的愛情故事，轉向了女主的事業線。
這些年來他不斷的試探康熙對他的底線，雖然沒敢直接破下限,但他確定康熙對他的包容度比他想像中要高得多。
畢竟受孝庄皇太后的影響，康熙對於強勢有威望的女性，應該不會太過排斥才對。
若是只用富家小姐的嫁妝，怕是用不了太久，兩人就會坐吃山空。
怕是康熙自從接他回宮以來，就一直等著他的大動作呢。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書社倒也不至於不敢仿寫。
但胤禌在其中夾雜了大量為女性平權的內容，這種內容不是簡簡單單流於表面的平權，不是女性和男性一樣養一些面首，或者享受和男性同等的生活待遇。
而是女主通過自己的影響開辦女子學校，鼓勵其他女子和她一樣站出來為自己謀求更好的生存環境，甚至主張女子應當在朝廷上擁有自己的話語權。
這是更深層次的，會觸動男性地位的平權。
在女主的帶動下，話本中有一批女性先覺者選擇走出後宅，向著更加光明的未來邁出了一大步。
可以說這樣的內容，在這樣的時代，除了胤禌，確實是沒有第二個人敢寫出來。
畢竟他可以確定，康熙不會因為他寫這樣的話本而治他的罪，別人卻不會敢寫這樣的話本。
康熙年間文字獄幾十起，愛情話本的盛行不是沒有原因的，那些作者早已為了規避那些不敢寫的內容而選擇只寫愛情話本了。
況且，康熙會容忍他來寫這樣的內容，他卻不覺得康熙會同樣容忍市面上有別的話本也來如此挑戰他的底線。
畢竟胤禌話本的內容，在當下這樣的時代來說，確實有些太過朝前，在趙琦拿給書社後，還差點遭遇了書社的拒絕。
若非他早有準備，給了趙琦象徵身份的信物，就連一直合作的書社，也不會為了利益而至生死於不顧。
好在最終還是成功把話本刊印出來了，如此一來，壓力自然就給到了另外兩家書社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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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家書社自七年前一起聯手抵抗胤禌的武俠話本帶來的衝擊後，本來隱隱有種聯合的趨勢，但胤禌所找的書社也不是善茬，直接用利益誘惑，很容易就斷了二者的聯手。
如今胤禌再次寫話本，倒是又讓兩家書社有了新的合作。
此次賭約，更是將兩家書社的命運捆綁到了一起，不僅如此，還吸引了一眾想要跟著分一杯羹的書社。
從簽了對賭協議之後，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等著胤禌的話本了。
如今胤禌的話本剛交給了書社，還沒刊印，他們就拿到了一份完整的手抄版。
只是滿心期待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話本作者竟然敢寫出這樣的東西來。
幾家書社的人坐在一起，氣得臉都白了。
「都怪你，若不是你說怕他們輸了賴賬，要找官服做個見證，這個賭約我們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現在好了，連最後的退路都被你給堵死了，這些鋪子應該由你來出才對。」
「當初也是你答應了我們才會去找官服的，不然這還能是我的一言堂不成？」另一個人怎會善罷甘休，「況且要哪些鋪子都是之前簽對賭協議的時候就已經訂好了的，你現在有什麼可反悔的。」
「可我選的鋪子，都是由著他們挑的最好的鋪子，若是找不到書生來仿寫，我可就虧大了。」
「這還不是你說的，既然肯定會贏，自然是任由他們挑，先穩住他們再說。我這聽了你這話，自然也用的最好的鋪子，這豈不是要你來負責？」
「二位還是先別吵了，現在最關鍵的是，這話本我們到底要不要仿寫，若是找人仿寫，該仿寫到什麼程度？」
兩人聽到這句話，瞬間陷入了沉默。
如今這個決定，並不是很好做。
若是話本內容引起軒然大波，引起皇上不滿，他們別說保下鋪子，可能連全家的性命都要撘進去。
可若是皇上對此並不在意，他們不跟著仿寫，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擴大自己勢力的機會？
幾個人瞬間糾結了起來。
「若是他都敢寫，為何我們不敢？」
「確實，咱們若是不跟著他的話本來仿寫，還不知道他要折騰出多大動靜來，按我們以往話本的進項，根本不可能贏得這次的賭約。」
時間緊迫，胤禌的話本已經正在刊印，兩家書社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細想，巨大的利益勾引下，兩家書社一合計，決定跟著賭上一把。
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最起碼還有人在前邊頂著，他們只是審核不利，總是能推脫出去的。
奈何他們就算決定了仿寫，可拿著這樣的話本，他們找遍了書社的所有書生，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竟是沒有一個人敢仿寫出類似的東西來。
這種話題，不說皇帝的包容度，就只說那些看了話本的書生，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淹死。
畢竟並不是任何話本作者都有這個底氣，去觸碰這種一般人不敢寫的領域的。
怎麼都找不到願意仿寫的人，那兩家書社這才慌了神。
若是無人仿寫，導致他們輸了這場對賭，他們的鋪子將會直接減少一半，還是都街上的旺鋪。
這對於他們而言，不亞於是一場滅頂的災難。
「不若就只讓那些書生仿寫其中一部分的內容，讓書生和女主一起經營事業。」面對如今的情形，其中一人乾脆退了一步，「這樣一來，也算是內容相仿，無論那作者搞什麼花樣，我們刊印的話本總能沾上邊。」
「你說的沒錯，只要話題能沾邊，我們就有的是機會把買家引到我們書社的書鋪來，勝算仍然很大。」
這兩人相視一笑，再次確定下來了仿寫方案，各自找自己書社的作者仿寫去了。
一直跟在這兩家書社身後的其他書社掌柜們暗自咂舌。
真不愧是老狐狸們，他們哪裡是找不來仿寫原文的人呢，以那兩家的手段，拿捏一個書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只不過都害怕承擔皇上的怒火罷了，只等著對方的書社先仿寫出來，自己書社就可以用找不到書生為借口推脫了，寫一個退而求其次的內容，按照協議，將來仍然可以平分好處。
只是兩家沒想到，雙方竟然都想著用這樣的法子來規避風險。
現在可好，那就只好一起都退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