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朝
阿禌向來是隨心而自由的，不知緊張害怕為何物。
然而此時一想到即將見到傳說中的千古一帝，內心罕見地湧上一絲緊張。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只聽見阿禌「啪嗒啪嗒」邁著小短腿努力向前疾走的腳步聲。
直到前邊帶路的太監悄然行禮告退，阿禌這才再次站定，按照今天剛學的禮儀規規矩矩跪下行禮，然後自以為隱蔽地偷偷抬頭，想悄悄瞻仰一下聖顏。
只是眼前明黃的身影坐得高高的，渾身散發著帝王的威嚴，卻看不清面容。
阿禌瞄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生怕被發現。
康熙垂頭看著下方的小不點兒。
這個從小被送出宮養在寺廟的孩子，只到他大腿的身高，正一本正經地行著禮，動作歪歪扭扭的，笨拙得可愛。
跪下後還偷偷摸摸地抬頭偷瞄自己，那樣子活像只調皮的貓兒一樣，古靈精怪的，倒是和他那兩個哥哥小時候不太一樣。
到底是在外面長大的，看到自己也不害怕，不像其他幾個小的。
又端詳了一陣他那貓兒一樣四肢亂蹬的活潑樣子，這才緩緩開口道：「起吧。」
他可算知道還珠格格里小燕子為什麼要給自己膝蓋綁個墊子了，這才只見了皇阿瑪就跪了這麼久，後面要是去見皇太后、額娘，豈不是還要跪更久。
阿禌打量了一下，暗自咂舌。不愧是康熙手把手教導出來的，那通身的氣派，端莊高貴，站在眾人之中美如冠玉。
一邊垂手站著的胤禔看到這副場景，劍眉微揚，心中嗤笑一聲。
那笑容簡直令阿禌如沐春風，一瞬間只覺得眼前之人親切又溫暖，讓人心生嚮往，不由也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康熙一回神就看到御階下自己那個剛回宮的兒子，似乎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有讓他起身，正有些跪立不安渾身亂動。
邊想著又偷偷伸了伸有點麻的小腿兒，然後抬頭又悄悄瞄了一眼。
胤禔伸手摸著懷裡的話本，回想了一下回宮路上，明明小十一的同胞哥哥老五就在車外，可是小十一還是選擇了自己幫忙，頓時不屑地瞥了太子一眼，昂首挺胸地站得更加挺拔。
太子眼角餘光看到大哥莫名其妙就沖自己翻了個白眼，然後像一隻大公雞似的自鳴得意，也不知道他又腦補了些什麼，暗自搖了搖頭。
阿禌一邊默默吐槽，一邊抬頭好奇地悄悄打量周圍的人。
站在最前面穿著明黃五龍袍的應該就是太子了，看起來溫潤如玉，一派君子端方的樣子。
真是想想就頭大，要不，回頭自己也綁一個墊子吧。
隔這麼遠呢，應該不會，他還什麼都沒看清呢。
阿禌打量的目光一掃過來，胤礽便感覺到了，抬頭對上這個新入宮的弟弟好奇的神色，微微勾唇露出個微笑來。
呵，虛偽，一天到晚就知道端著個笑臉籠絡人心。
阿禌聞言大鬆一口氣，立馬彈了起來，只感覺再跪上一會兒腿就真的要全麻了。
就算笑得像朵花又能怎樣，小十一最喜歡的不還是我這個大哥。
阿禌在地上跪了半晌也不見皇阿瑪叫他起來，忍不住有點心虛，不會是自己剛剛偷瞄被發現了吧。
又想到把小十一送到寺廟的原因，和欽天監前幾天所說的那個預言，康熙一時心緒四起，竟有些失神。
康熙想起他的那些兒子們就忍不住皺眉，一個個被他們額娘教得像鵪鶉似的，看到自己頭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自己吃了他們一樣。
對面的胤礽明顯愣了一下，笑意更加明顯起來。
這個大哥哪裡都好，驍勇善戰，熱情大方，就是總愛腦補些有的沒的，跟個傻子似的，還不如新回來的小十一有趣。
正想著就聽頭頂傳來皇阿瑪低沉的聲音。
「十一阿哥胤禌，自幼在香岩寺為大清祈福，如今期滿六年，今日正式回宮。」康熙話畢，一旁便有個太監捧著卷明黃的聖旨好一番宣讀，聖旨用詞晦澀難懂，阿禌聽得雲里霧裡的，只知道宣布了自己阿哥的身份，並確認了自己的名字，十一阿哥胤禌。
又是一番跪地謝恩，之後見康熙和諸位大臣開始處理朝政，胤禌就默默退到一邊開始圍觀朝會。
穿著不同朝服的大臣，一個個出列彙報，一開始胤禌還聽得津津有味，可沒多久就被那滿篇的之乎者也搞得昏昏欲睡起來。
等康熙處理完朝政，突然想起他那個剛回宮的兒子，生怕他剛回來就參加朝會，會不會緊張地臉色發白。
結果扭頭就見胤禌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角落裡，垂著頭，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身子早已歪得快要滑到地面去了。
康熙一瞬間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堂之上打瞌睡的，還這麼明顯。
默默呼了口氣，康熙趕緊揮揮手示意眾人退朝，跨下御階，踱步走到胤禌身側。
「十一阿哥睡得可好啊？」
胤禌被頭頂突然傳來的聲音驚得一個激靈，抬頭就看到一個明黃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自己身前，瞬間清醒。
「皇、皇阿瑪！」
糟糕，打瞌睡居然被抓到了！
胤禌一瞬間臉色漲紅，心虛得不敢抬頭，只垂頭看著地面，衣服在手裡扭成一團。
康熙看著眼前快要鑽到地縫裡的兒子，心中暗笑，「既然醒了，就跟朕過來。」然後轉身離去。
胤禌只感覺心下一涼，看著那個背影都像充滿了殺氣，正忐忑時扭頭就看到了殿門口正要離開的兩個哥哥，和他們一同撇過來的同情眼神，更是感覺一陣冷風襲來，一時間連自己會被埋在哪兒的念頭都在心裡轉了一圈，腳下更是挪不動了。
等胤禌磨磨唧唧不情不願被梁九功領著走進乾清宮的時候，康熙已經換了朝服，在窗前軟榻上坐著喝茶了。
看見胤禌一步一步蹭進來，康熙淡淡地指了一旁的位置，「好了，不用行禮了，就坐那兒吧。」
胤禌覷了眼康熙的神色，見他面無表情的喝著茶，握了握自己的小拳。
然後一個箭步就撲上去，抱著康熙的大腿就撒嬌道：
「皇阿瑪你別生氣了，阿禌知道錯啦！皇阿瑪就原諒阿禌吧~」
聲音奶聲奶氣的，語調卻哀婉動人，撇著小嘴耷著眼睛，表情也可憐的緊。
只是手上卻越抱越緊，一副你不原諒我我就不鬆開的樣子，和表現得完全相反。
康熙整個人一呆，看著掛在自己腿上的小人，手裡的茶都差點掀翻出去，連一旁的梁九功都被驚得瞪直了眼睛。
胤禌見眼前之人沒有反應，整個人又往前湊了湊，抱著康熙的腿左搖右晃，「皇阿瑪別生阿禌的氣了，阿禌真的只是一不小心才睡著的，就放過阿禌這一回吧。」
說著又揚起小臉，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副更加可憐巴巴的樣子來。
康熙看著眼前的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心裡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來。
他兒女雖然多，可從來沒有哪個敢這樣抱著他的大腿沖著他這麼自然地撒嬌的。
就是他從小帶大的保成，每次面對他也是規規矩矩的，從來沒有半分逾越。
不能說他教導得不好，保成是個處處都優秀的孩子，是他的驕傲，可是卻因太過知禮明儀，始終對他缺了些舔犢之情，其他的兒子就更不用說了。
只有這個小十一，剛見面就沖著自己甜甜地叫皇阿瑪，現在更是大膽到直撲過來抱住自己，絲毫不擔心觸怒龍顏。
好像自己在他眼裡，不是皇帝，只是阿瑪。
康熙瞬間心軟得一塌糊塗，一個沒忍住將胤禌抱了起來，摟進懷裡。
「好好好，不生阿禌氣了，阿禌早上起得太早，是阿瑪考慮得不周了。」說著，還給胤禌找了個更好的借口。
梁九功在一旁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看著康熙臉上那罕見的寵溺笑容，連忙低下頭，連呼吸都更加輕微了，生怕打擾了康熙難得的天倫之樂。
這個十一阿哥，今後恐怕是了不得。
一時間把十一阿哥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又抬高了幾分。
胤禌倒是沒有注意到旁邊，此時正一臉乖巧地坐在康熙懷裡，沖著康熙笑眯了眼睛。
「你這些年來在寺里吃了不少苦，這些皇阿瑪都記得。」康熙看著懷裡白白嫩嫩的小糰子，表情都柔和了幾分，「如今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在宮裡待著，以前缺的朕都給你補上，另外你再想想可還有什麼想要的，朕都可以答應你。」
胤禌一聽瞬間眼睛一亮，得寸進尺道：「真的？我們拉鉤？」
康熙被這童言逗得笑出聲來：「朕是皇帝，你有沒有聽過君無戲言，朕說出來的就是真的，不需要拉鉤。」
胤禌想到他剛拿給大哥的話本，以及以後會出的更多的書，有悄咪咪看了康熙一眼。
總覺得屁股涼涼的。
「皇阿瑪，我想要免打金牌。」
康熙：？？？
「什麼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