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覺？」
無覺赤著上半身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聽見聲音睜眼看過去，嘴角有些僵硬地緩緩往上勾了勾，「你們來了。」
沈雲卿會趕過來他不覺得意外，留在外頭的長福見他和長影遲遲不出去，肯定會打電話報告。
沈雲卿知道後肯定會過來，陛下十有八九也跟著一起來了。
沈雲卿一鼓作氣走到他跟前，手電筒光照出來他一動不動僵硬得好像跟身下石頭合為一體的身體，「你身上怎麼回事？」
「蕪華她在這留了一手，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若找到這裡，肯定會做這個選擇。」無覺對上好友但擔憂的眼神，倒是語氣平靜得很，「長影還在裡面，長福你去幫幫他。」
長福本來也想過來看看師父，聞聲只好繼續往前走。
沈雲卿看著長福進去，盡頭好像有什麼動靜，「是棺材裡的另外兩個孩子？」
「嗯。」
「你什麼時候能動？」
無覺搖頭到一半放棄了，「老實說，我不知道。」
沈雲卿：「……」
他靠著石頭休息了會，他體力因為過往這些年一直經受反噬本就算不得好，腦震蕩過去才三天，剛又坐了好幾個小時車，之後又馬不停蹄下來找人，能走到這裡大半也是憑藉毅力在支撐。
不過靠也沒有靠多大會，他就站直了身子，看向之前自己過來的方向。
手電筒的光最先出現在視線里，之後就是有些凌亂的腳步聲，還有不小心滑倒下意識發出來的『哎呦』聲。
「陛下找過來了！」
無覺努力回頭看過去，「這裡環境潮濕陰氣濃重，陛下她……不該來。」
沈雲卿扣住手電筒，「手會不會更嚴重？」
無覺憋出來一個「會」。
「對身體其他地方會不會有影響？」
無覺這次沉默了好幾秒，才輕嗯了一聲，「陛下自己應該也有感覺。」
沈雲卿語氣發悶，「她沒跟我說。」
無覺能理解，「說了也是徒惹擔心。」
兩人一站一坐沉默了一會的工夫，腳步聲更近了。
沈雲卿把手電筒光調最大，晃了晃。
姜令曦走著看見亮光，下意識喊了一聲：「雲卿？」
洞穴里有迴音，喊一聲跟著響了好幾聲。
沈雲卿眼睫顫了顫，等沒有回聲後回應：「我在，已經找到人了，慢慢走。」
慢走是不可能慢走的。
沈雲卿那邊手電筒的光一直沒移動，就說明找到人並沒有原路返回，其中有人肯定出事了。
在原來的速度上又快了幾分，繞過一塊人高的大石頭，姜令曦總算看見坐在大石頭上的無覺，還有靠坐在石頭旁邊的沈雲卿。
沈雲卿倒還好，只是臉色有點白，一看就是累的。
無覺這一動不動的一看就不對勁。
「無覺怎麼樣？長福長影呢？」
「還行。」
「更裡面。」沈雲卿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副全新乾淨的手套，「先換上。」
手套雖然濕了，不過姜令曦沒啥感覺。
不過看沈雲卿臉色凝重的樣子，還是乖乖把手遞過去。
不忘提醒，「小心點別碰到我手。」
手套被脫下來，沈雲卿手抖了下，剋制著把新手套給她換上。
其他人在無覺的示意下，分出幾個去裡面幫忙抓人，剩下兩個把無覺給小心翼翼從石頭上搬下來。
「你這叫還行？」姜令曦都想碰碰無覺胳膊了，看看是不是像石頭一樣僵硬。
「還能堅持。」
更深處傳來幾聲有些尖利的尖叫，但很快又消音。
眾人看過去，目光都落在兩個小小的身影上。
這比之前他們看見的睡在棺材裡的那四個還小，看著只有七八歲，這會被控制住還在掙扎，看起來跟正常小孩沒什麼兩樣。
但出現在這，怎麼都不可能是正常小孩。
「他們乾的？」
「嗯。」
姜令曦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蕪華這一招的確高明。
大人對小孩的防備心最輕的，更別說是修佛的無覺。
他估計寧願傷了自己都不會傷這些小小年紀就被蕪華關在這種地方的小孩子。
「先回去。」
人多力量大，原路返回只用了差不多一半時間。
留下守著棺材的看見總算被找回來無覺和長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兩人的狀態給驚到了。
長影還好，他為了控制那兩個不知道被蕪華怎麼培養出來的小傢伙只是受了點傷，還不到影響行動的程度。
而無覺，大傢伙這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慘。
好在無覺面對眾人看過來的目光還是很平靜的，「此地不宜久留，儘快收拾收拾先上去。」
說這話的時候他著重看了眼姜令曦。
姜令曦被他看得眉毛跳了跳，忍不住瞥了眼站她身側的沈雲卿。
這是知道了？
「那這些孩子？」
「他們還有救，待會跟我一塊搬上去。」
「那我先上去。」
姜令曦果斷沒硬要留下跟大夥一起，轉身就朝樓梯方向走。
沈雲卿看了眼雖然不能動但還能指揮的無覺一眼，朝他點點頭，抬腳跟上姜令曦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小木屋裡，姜令曦腳下沒停，繞過屏風踏出小木屋大門，轉頭對上緊緊跟過來的沈雲卿眼睛，「咳，我說我也沒想到你信不？」
換手套的時候她就知道瞞不住了。
她自己也沒想到這底下的環境對她的手還有這麼大影響，這玩意居然還能順著表皮的血管悄悄往上爬，想遮掩都沒辦法遮掩。
不過就算事先知道了，她剛才還是會下去親自找人。
手跟人比起來，自然是人更重要。
沈雲卿沒說信不信，只問：「還有哪裡不舒服？」
一針見血。
姜令曦本想搖頭，但也清楚以沈雲卿對她的了解，肯定能看出來她有沒有說謊。
其他人能騙，惟獨這人，實在不好騙。
「……有點冷。」
沈雲卿心臟狠狠抽了抽。
跟體溫一向偏低的他比起來，陛下平時像個火爐。
他之前每次醒過來，都得給一旁喜歡踢被子的人蓋被子。
現在她說冷。
無覺剛在手底下的人幫忙下挪到地面上，就見沈雲卿朝自己大步走過來。
「還有什麼辦法？」
無覺還以為他是過來問自己這處地下洞穴到底是幹什麼用的，聞言一怔，就看到了站在門外披了一張毯子的陛下。
下了一天的雨終於停了，陽光穿破雲層落下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道身影其實有些單薄。
只不過那位向來人前強勢，很多人，包括他都注意不到罷了。
「她已經把最麻煩的解決了，長蒼門的處理後續我不過問，這次是意外，但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意外。我只問你還有什麼辦法！」
無覺抬頭，對上沈雲卿多了幾分冷然的眼睛，一時啞然。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他見過沈雲卿的運籌帷幄，也見過他為一人孤注一擲，但現在這份無措，還是他第一次見。
「其實還有個辦法，但我怕陛下不願意，所以沒說。」
「什麼辦法？」
「你也看到了，死氣會在一定環境下會增長流動，同理也就能從一個人身上流到另一個人身上。雲卿你覺得，陛下會同意這個辦法嗎？」
這都不用親口去問，就知道那人絕不會同意。
所以當時他提都沒提。
沈雲卿沉默片刻，「能幫我瞞下嗎？」
要是手能抬起來，無覺是真想扶額。
這題實在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