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覺得冷,因為把生命里全部的溫暖給了你

正文卷

幾天後。

亞安市第一中心醫院。

一位少年神情複雜地佇立在走廊上。

袖口的銀薇花是他獨特的象徵,與他眼底此刻的情緒完美地融合。

長長的走廊過道里,彷彿浮現了昏迷不醒的小女孩被醫生護士急匆匆推入急診室里的情景……

這裡的一切還是那樣熟悉,曾經的痛楚與絕望還歷歷在目。

只是,8年的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當年神采奕奕的主任,如今已是開始長出白髮的副院長;他也不再是當年跪著求別人救助自己妹妹的那個小男孩了……

幽靜的辦公室里。

數株盆栽靜靜地擺放在一個角落裡,綠油油的葉子彷彿能滴出水來,一片一片,賞心悅目。

副院長神色嚴謹地注視著對面的少年:「能出示一下你的有效證件嗎?」

琉鏡澤怔了怔,問:「一定要出示嗎?」

他並沒有準備,而且暫時還沒和父親談好,查訪只能隱秘進行。

「是的,而且還要與病人之間關係的有效身份證明,不然病人的資料我們是不能隨意透露的。再說,8年前的資料,也很有可能不完整……」

少年無奈地嘆惜,從椅子里站起:「那麼,打擾您了,我先告辭。」

下樓的時候,一個身影在拐角處的陰影里默默注視著他,但他沉浸在混亂的思緒里,完全沒有留意。

回國後,琉鏡澤一直在和父親談判,他等不到18歲,越來越想早點找回當年被迫分開的人。

他隱約有種預感,也許,他的安晴已經來到他身邊,這一點他迫切需要得到證實!

在他身後,銀藍色頭髮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隨即跟了上去……

從醫院里開著車回到了學校,琉鏡澤徑直走向高一教學樓,一如既往地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對一陣陣尖叫聲置若罔聞。

高一190班的教室門「砰」地被人推開!

陽光伺機而入,千萬道光芒中,少年修長的身影逆光而立。

他的目光敏銳地在教室里一掃,正撞上安晴的目光,隔著數張桌子,四目相對。

最終,少女垂下視線,佯裝看書,神經卻緊繃起來。

不到10秒,一個高大的身影便站在她的旁邊,他的聲音也隨之傳來:「跟我去一個地方。」

她怔怔地抬頭,小聲地支吾:「可是,馬上就要上課了呀……」

少年沉默不語,抓住她的手碗,將她拉出座位,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她的手走出教室。

眾人並沒有對此覺得太驚奇,畢竟,那次登山事件在每個人的腦海里都印象深刻。

安晴見掙扎沒用,只好盡量壓低聲音問:「琉鏡澤,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那天我救了你,你多少也得回報我一下吧?」

他回過頭來看著她,帶著倨傲的氣息,似乎不容拒絕。

他這樣說,倒像是她忘恩負義了,安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想要怎樣?」

「等下就知道了。」

保時捷車內。

空氣中沒有噴灑香水的痕迹,卻飄著一種清新舒爽的味道,是吉州島銀薇盛開時拂來的清新花香,安晴已經數次聞到了他身上的這種氣息。

君希哥哥很喜歡這種香氣,而身旁這個少年,他不僅衣服上綉有銀薇,身上的香水也是銀薇的味道,這一切只是巧合嗎?可是,他的名字和君希相差那麼遠……

她怔怔地注視著少年開車,腦海中思緒萬千。

琉鏡澤沒有看她,卻察覺到了她的舉動:「幹嗎盯著我看?」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安晴像是做了壞事一樣立即收回視線,臉頰無意識地紅了紅。她努力控制聲音的平穩:「我,我想說……那天真的謝謝你……」

琉鏡澤握著方向盤,漆黑如夜一般不可捉摸的眼眸仍然對著前方,只淡淡地說:「那天我是領隊,那麼做是應該的。」

簡明扼要的回答,安晴聽了,心裡竟然有絲莫名的失落。

很快,另一個在她心裡一直糾纏的問題,又適時地冒出來了。

她遲疑了半天,忍不住小聲問:「聽說那天你也受傷了……嚴重嗎?」

「痊癒了。」琉鏡澤終於轉頭,看了一眼她貼著紗布的額頭,「現在還痛嗎?」

聲音如同融化的雪,雖然依舊冷,但已經和堅硬的冰完全不同。

他的眼中閃爍著和細鑽同樣璀璨的光芒,直直地照進了她的心裡。

安晴莫名一慌,又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不,不痛了……」

「哦。」

簡單的幾句對話後,兩人開始沉默。

車子勻速向前行駛。那次撞車後,琉鏡澤將安晴帶到送外賣的地點,又將她送回飯店,這才離開了。後來他果然也沒有找她麻煩,不久後就開著修好的車子出現在校園裡。

「琉鏡澤……」安晴突然無意識地叫出他的名字。

「什麼?」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少年將目光轉回,定定地看著她。

安晴也解釋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叫他名字,臉頰一紅,本能地垂下頭,如同做錯事的孩子,倉皇地擺手:「沒事沒事……」

琉鏡澤瞥了她一眼,唇角勾勒出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沒有追問,熟練地將車子停在路邊:「你在這裡等著。」

「做什麼?」當安晴下意識地問時,琉鏡澤卻早已解開了安全帶,動作利落帥氣地下了車,徑直邁入街邊一家精緻華美的蛋糕屋。

那裡面有著各式各樣的美味糕點。

一對年輕男女手牽手,男的手裡提著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滿面笑容地走了出來。

安晴的視線定住了。

生日……她有多少個生日沒慶祝過了?

不用想,自然是8個。

在這8年裡,她已經強制性地忘記了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天。

孤零零一個人,連溫飽都是問題,哪有心思過生日。記著那個日子,也不過是增添悲傷……

在她思緒漂浮時,琉鏡澤提著一個蛋糕上了車,精美的包裝放在車子里分外搶眼。

「誰過生日嗎?」她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地問。

「不是……」他的目光深邃,難以捉摸,「是為了紀念一個人。」

「哦……那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裡呢?」她忍不住問,一臉的好奇。

琉鏡澤目不斜視地專註著前方:「你剛剛已經問過了。」

琉家別墅前。

「這裡,是你的家嗎?」

安晴的語氣里透著不可思議,目光在前面這棟月牙白的別墅以及身旁的琉鏡澤間來回移動著,這讓她想起曾經看過的某部韓劇里的一個畫面。

琉鏡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鐵門緩緩打開,然後將車子開了進去。

窗外,花園、噴泉、碧湖一閃而過,車子最後在車庫前停下來。

歐洲皇室貴族的城堡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自己的「蝸居」,安晴在心中嘆惜,同是一個世界的人,差距卻如此巨大……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訓練有素的用人身著清一色的用人服裝,排成整齊的兩排,深深地鞠躬迎著琉鏡澤:「少爺好!」

這樣的排場,安晴還是第一次遇見,心裡難免緊張,亦步亦趨地跟在琉鏡澤的身後,像個生怕出錯的灰姑娘。

管家早已將蛋糕接了過去。

琉鏡澤一邊脫下校服外套,隨手遞給一旁的一個用人,一邊看向她說:「我要去沐浴了。你也在樓下的浴室里洗一洗吧,用人會帶你去。至於換洗的衣服……」

安晴立即擺手說:「不用不用,我還是別洗了吧。」

「需要我讓人拖你進去嗎?我可不想跟沒有洗澡的人一起用餐。」

「不,不需要了。」

安晴一愣。她沒想到他居然有潔癖,但轉而想想,這樣一位貴公子,如果沒些公子病倒還真是奇怪。

看著她嘟著唇顯然不滿的樣子,琉鏡澤冰山一樣的表情開始融化,他竟然有種想笑的衝動:「你先去洗吧,我馬上讓人送套衣服過來。」

「好吧。」安晴點頭應允。他都不怕麻煩,她又何必庸人自擾?

目送琉鏡澤上樓後,安晴就跟著一個用人往浴室走去。

在這迷宮似的房子里,她幾乎沒有方向感。到處裝飾得美輪美奐,大到整棟建築,小到每個細節,都讓人驚嘆。

在安晴眼花繚亂時,用人已將她帶入一間浴室。

柔和的燈光下,白色的珠簾從空中垂到地面,隱約折射著星星般的光芒,珠簾內便是浴池,水已經放好。

身旁的用人柔柔地問:「安小姐,要幫忙嗎?」

「不用了不用了!」安晴連忙笑著拒絕,洗澡的時候她不習慣有人在一旁。

用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無聲地笑了笑:「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說著便準備離開。

「等等……」安晴忙喚住她,「這位姐姐,我想問一下,你知道琉鏡澤少爺的生日是哪天嗎?」

「生日啊。」用人想了想,然後估摸著說,「我記得暑假的時候先生太太為他慶祝過生日……」

「暑假……」安晴小聲地重複著,陷入沉思。

她雖然已經記不清君希哥哥的生日到底是哪天,但絕對不是暑假。

「那你們少爺今天買蛋糕是給誰過生日呢?」

「我也不知道。」用人搖搖頭,「聽說以前在國外也是這樣,老爺夫人給他過一次生日後,他又會突然某一天自己提個蛋糕回來。」

「這樣嗎?」安晴疑惑地點頭。是不是像他說的,是為了紀念一個人?

那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

餐廳里,燈光幽暗。

所有的用人都退下了,餐廳里顯得異常安靜。

長長的餐桌上,餐具精美,蛋糕擺放在桌中央。

燭光搖曳。

換上一件白色公主裙的安晴,長發自然地披在肩上,清秀的臉頰帶有幾分紅暈,看起來非常甜美。

她看了對面的少年一眼,努力使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

橘黃的燭光襯得她一雙眼睛格外澄澈明亮,只是她的視線始終盯著前面透明的杯子,直到用人上前來替她滿上一杯鮮橙汁。

「你的傷還沒有好,就喝飲料吧。」琉鏡澤眼眸如夜,一邊為自己倒酒一邊淡淡地說。

長長的睫毛抬起,安晴看著他漫不經心地為自己倒酒的姿勢,欲言又止。她到底要不要問他,他今天帶她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她?

對面的少年將杯中的酒喝了一半,凝視著酒液開始出神,片刻後,舉杯一飲而盡。

「你父母呢?他們不在家嗎?」她忍不住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從她進門起,除了一大群用人之外,她沒有見到一個他的家人,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用人們恭敬的聲音。

「父母?父母……」琉鏡澤漆黑的瞳孔里浮出諷刺的霧氣,「真是可笑……」

安晴覺得他今天的舉止有點異常,看到他倒第二杯,她出聲勸阻:「你不要再喝了,喝酒傷身!」

「傷身算什麼?」琉鏡澤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性感的唇瓣彎出一抹冷笑。

凝視著他失落的神情,安晴的一顆心也變得沉沉的:「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只是今天特別想喝酒。酒據說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煩惱……」

她怔怔地看著他喝了一杯,然後又一杯……

「我最重要的東西找不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琉鏡澤已經微有醉意,眼睛迷醉地盯著她,如夜般漆黑的眼底,沉沉的哀傷與憂鬱如夜霧般浮出,「你知道什麼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么?」

安晴心中一顫,突然開始不安,她站起身來:「如果你今天找我來,是想讓我看你喝酒的話,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不敢看他,急急地轉身欲離開。

這個時候,分明有了醉意的琉鏡澤卻突然反應過來,搶先一步擋在她的前面,抓住她的肩膀:「不要走……不要離開我,陪著我……我不想一個人……」酒精顯然開始起作用了,他的聲音不再似以往的淡漠,顯得有些無措與脆弱。

看著他歪歪扭扭好像隨時會摔倒的樣子,安晴心一軟,連忙扶住他,想讓他回到座位上。他卻像孩子一樣賴在原地不肯動:「不要走……」

安晴無可奈何,輕柔地說:「好好好,我不走,我不會走的。」

他一聽,臉上立刻露出單純滿足的笑容:「呵呵……我知道你不會走的,我就知道!呵呵……我的安晴……」

我的安晴!

這句話讓安晴心裡一動,但很快又自嘲地一笑,一定是她聽錯了,要不然,就只是一個諧音的名字而已,不會和她有關。

她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搖了搖頭,吃力地將他扶回原來的座位上。

一見到酒,琉鏡澤又立即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對著對面的空座位溫柔地笑著:「來!乾杯!」

坐在一旁的安晴試了幾次也勸不動他,只好沉默地看著他沉醉在酒精里悲傷的樣子……

這是個和她印象里完全不一樣的琉鏡澤,她無法想像他有怎樣糾結的心事。

時間靜靜流逝。

撲通——

伴隨這聲巨大的響動,對面椅子上的人整個滑落到了地板上。

「你沒事吧?」安晴快步走過去,將他扶起。

他的身體沉沉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的氣息有著濃重的酒氣。他閉著雙眼,幽黑的睫毛微微顫動,有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魅惑,性感的唇呢喃著:「安晴,你是我的,是我的安晴對不對?是我的……可是我找,找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你只能喜歡我,不能,不能喜歡別人……8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是不是……」

他的聲音時輕時重,斷斷續續,即使安晴努力去聽,也沒有完全聽明白。

她的眉頭微微一皺:「琉鏡澤,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知道嗎?我經常會覺得冷,因為把生命里全部的溫暖給了你……」

生命里全部的溫暖給了你。

安晴怔了怔,最後還是搖搖頭:「他都醉成這樣了,還能說什麼。」

啪——

房間的燈被打開,原本光線朦朧的房間立刻明亮起來。

兩個在門外等待的用人聽到響動,走進來了:「安小姐,少爺已經醉了,先把少爺扶到卧室里去吧。」

「好的。」安晴應著,便要將枕在自己肩膀上的琉鏡澤交給她們。

卻不料醉醺醺的他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臂不放,嘴裡呢喃著:「不要……」

用人為難地看向她。

安晴只好和她們共同架著琉鏡澤跌跌撞撞地往樓上走。

「好,輕點。」三人合力將喝醉的少年平放在床上。不料他的手臂一直緊緊地摟住安晴的肩膀,怎麼都不肯鬆開!

她愣了片刻,試探著用力扒開他的手。床上的少年閉著眼睛皺了皺眉,俊臉上泛著醉酒後的紅暈,雙眉微擰,有種令人莫名的心痛感。他突地一把將她纖瘦的身軀摟在懷裡,痛苦地低喃著:「不要離開我……」

安晴臉頰一燙,只覺得全身熱得如同置身在蒸籠里,清澈的眼睛裡蕩漾出羞澀與氣惱:「琉鏡澤,你放開我——」

床邊的兩個用人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上前幫忙,但也於事無補。最後,其中一位用人鼓起勇氣說:「安小姐,少爺喝醉了。他醉後就喜歡說胡話,還有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你就……忍一忍,等他徹底睡熟了再……」

此刻,少女像蝦米一樣被摟在少年的懷裡,雙頰緋紅如櫻桃的顏色,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

她急得欲哭無淚:「不要不要,兩位姐姐你們想想辦法好不好,我要離開,我還有事,晚上還要上班……」

其實她並不是害怕上不了班,只是,他的動作,他的溫度,他的氣息,讓她無所適從。

兩位用人也顯得十分為難:「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少爺這樣纏著一個女生,她們也還是第一次碰見。少爺那樣尊貴驕傲的一個人,總不能把他當成流氓對待吧……

安晴心急如焚,她手腳並用使勁地掙扎著,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嘴使勁地咬了下去——

貝齒深深陷入旁側少年白皙的皮膚中。

時間彷彿靜止。

用人們吃驚地睜大眼睛,目瞪口呆!

昏迷中的琉鏡澤低哼一聲,疼痛的手臂本能地放鬆。

安晴趁機推開他,慌亂地下了床。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不敢再回頭看床上的人一眼,踉踉蹌蹌地逃出了卧室,下了樓,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寂靜的卧室里。

燈光幽亮。

昏醉的琉鏡澤,眉頭緊緊皺著,俊臉上痛苦而無措,深深地陷入了回憶中難以自拔……

8年前的雨夜。

醫院的長廊上。

燈光蒼涼冰冷。

9歲的小男孩背著昏迷的小女孩「撲通」一聲跪下,淚流滿面地乞求著他跟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主任:「救救我妹妹,求求您醫生,您一定要救她……錢,我一定會湊齊的!」

「你妹妹雖然已經暫時搶救過來了,但她的病情正在急速惡化,你要儘快通知你的家人拿錢來交手術費做手術!不然,她會有生命危險!」

他一聽,頓時臉色慘白如紙,驚駭地抓住醫生純白如雪的袖子:「醫生,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她!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

「我們會儘力的。但是你得先把你們的父母找來,趕緊交了手術費才行。」

「我們,我們沒有父母。」小男孩遲疑了許久,聲音細若蚊蠅。

「沒有父母?那通知你們的監護人或者親人。」

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醫生,我們倆現在都是孤兒,我現在身上也沒有錢,但是我發誓,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們的!請儘快給她做手術!」

「小朋友,這是規矩,是醫院規定的。先前是以我自己做擔保,才能破例將你妹妹送進急診室搶救。但接下來要動那麼大的手術,必須讓你身邊的大人交了錢簽字才行。」

「我沒有錢……可是,我可以用我的命換她的命!」

「小朋友,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還是回去通知你們身邊的大人吧,你妹妹沒有時間再等了!」

……

「孩子,你還好吧?」

一個中年男人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聲音中帶著溫柔與關懷,彷彿指引他從一個濃霧瀰漫的絕望世界裡走了出來。

此時的他,又怎麼會知道,他一生的命運將從此改變。

那天,經過痛苦思考之後,小男孩最後決定為了救自己的妹妹,去當那個中年人的兒子。從此,小男孩便與自己的妹妹分手了。

卧室里靜靜的。

少年其實並沒有完全醉,他剛才所做的一切,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試探。

可惜,似乎他猜錯了。

他無意識地呢喃著:「安晴,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你……」

他一直記著她的生日,每年都會為她買一份蛋糕,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親口嘗一嘗。

他閉著雙眼,聲音里無盡的悲傷令人心驚。

四周空蕩蕩的,只是手臂上剛剛被咬的傷痕,提醒著他,那個同名同姓的女孩,對這個他一直牢記的日子滿不在乎。

她應該不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為什麼在她咬他手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然莫名地抽動了呢……

從那片別墅區跑出後,安晴來到熱鬧喧嘩的街道上,不禁陷入沉思。

她受傷好幾天沒去上班,今天本來可以正常去上班也沒去成,她想,飯店裡的那份工作估計是沒希望了吧。

這樣想著,她一路無精打采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進入這片熟悉的貧民小區時,她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小區門口什麼時候多了一張這樣惹眼的噴繪?

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居然發現竟然是一份招聘公告!

她立即喜悅地將這份工作的電話與地址記牢,興奮地回了家。砂砂正坐在床上發簡訊。

「砂砂,小區門口那個招聘廣告你看到沒?工作時間那麼合適,真像是為我量身定製的一樣!而且還有那麼高的工資,我簡直就要開心死了!」

一有好消息,安晴就迫不及待地想跟好友分享。

而此時的砂砂卻與她的表情截然不同,放下手機,看著她淡淡地說:「一份用人的工資就那麼高,而工作時間只在周末加上星期一至星期五晚上6點至10點,哪有那麼好的事!更重要的是,你以為垂涎那份工作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么?」

砂砂的一番話無疑是一盆冷水澆在安晴的身上。

但她仍然充滿期待:「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去努力爭取!原本那份晚上的工作估計沒戲了……不過,如果真要到那裡工作,是要住在主人家的,就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

兩年來,她們相依為命,生活中都習慣有彼此,一旦分開,當然是捨不得的。

「你這個傻丫頭,要是真能住到那裡去可是好事!其實……」砂砂說到這裡,突然扭捏起來,臉上浮起一抹羞澀的雲朵,「最近我跟我男朋友也在商量……合租的事情呢。」

「男朋友?砂砂,你交男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居然一直瞞著我!還不快把前因後果從實招來……」

幾天後。

南宮家的住宅。

這是一棟極美的別墅,艷麗可人的西洋鵑盛開在長長的院落里,花繁葉茂,綺麗多姿。

女孩子們排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不間斷地有人帶著沮喪的表情從屋裡走出來……

安晴的心不由得涼了半截。

這些女孩子里,各方面比她出色的多了去了,她們都沒戲,那自己……還是不用去湊熱鬧了吧?

她心裡正打著退堂鼓,突然聽到有人在叫她:「你也是來應聘的吧?」

「是。」安晴有點呆愣地看著眼前這位五十來歲的男人。

他的笑容很和藹:「我是這裡的林管家。怎麼,你不進去嗎?」

他恭歉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也不好意思拒絕,便笑了笑說:「現在就進去。」

富麗堂皇的客廳里,華美的水晶吊燈高高掛在房間正中央,盆栽里植物葉子大大的一片一片,茵翠欲滴。

林管家將她領到紫色沙發前,微笑著指了指沙發:「你先坐吧,想喝什麼飲料?」

「不,不用了。」

安晴第一感覺這人的素質涵養真不錯,連對待前來應聘用人的人都招呼得這麼周到,看來這家人應該很好相處。難怪那些女孩子離開時會那麼失落。

林管家在她的對面坐下:「不知道如何稱呼?」

她立即回答:「我姓安,你可以叫我安晴。」

「安晴,很好聽的名字,以前打過工沒?」

「打過打過,我很早就開始做兼職了,什麼活都能幹!」

她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眼眸中,那份樂觀與堅強早已超出了她現實的年齡。

林管家微微一笑,說:「我們這裡有一個規矩,就是必須簽定一份合同,以免你在工作崗位上做著做著又不做了,這樣我們臨時再另外找人就麻煩了。」

安晴立即附和:「當然當然……只是,您現在準備聘用我了嗎?」

她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林管家面色溫和,嘴角始終含著一抹微笑,注視著她說:「是的。那麼,你願意馬上籤合同嗎?」

「真的?你決定錄用我?」安晴幾乎不敢相信,生怕他反悔似的,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嗯,行!我願意簽!」

「好,那就請你在這裡簽字吧。」林管家說著遞給她兩份合同,動作利落得彷彿早有預謀,「條件在招聘廣告上都已經寫清楚了。」

安晴這才鬆了口氣,只要和廣告上的一樣她就再滿意不過了,粉|嫩的唇角立即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略略地看了一遍合同的內容,便在乙方簽字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管家一直在注視著她,看她簽完字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收起合同說:「歡迎你加入南宮家。」

安晴禮貌地回以微笑:「謝……」另外一個「謝」字還沒出口,她的嘴就僵住了,怔了怔後,她有些機械地問,「南宮家?」

姓這個姓的人少之又少,她只認識一個,該不會那麼巧合吧?

「小鴨子!」一個熟悉的聲音略帶欣喜地傳來。

安晴心中一驚,猛然回頭——

不遠處的樓梯上,一身休閑服裝的南宮影,滿臉笑意。

她怔住了,獃獃地看著他一個帥氣的翻身,越過欄桿輕鬆落地,徑直向她走來。他迷人的鳳眼中有著流動的光彩:「啊,小鴨子,才幾天不見你好像漂亮了點哦!嘿嘿,以後咱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安晴,不由握緊了小小的拳頭,狠狠瞪著他,「這一切不會都是你暗中安排好的吧?」

「難道你對這份工作不滿意嗎?」南宮影一轉剛才曖昧的表情,略帶笑意地站在她的身前注視著她,「還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我都會答應你!」

「你就住在這裡嗎?」

「是啊,跟人合租的。」

「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省房租。」

「什麼意思?」

「我家有棟別墅,除了管家外,一般就只有我一個人住,房子空蕩蕩的,實在無聊透了。反正我家的房間多,你搬過去,即可以給我解悶,你也可以省房租……」

「我不去!」

「為什麼?我是好意呢……」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謝謝!」

「好了,我也只是建議,你不要多想。趕緊上去睡吧。」

那晚的對話迴響在腦海,再聯繫起今天的一切,這分明就是一個圈套,等著她傻傻地往裡跳的圈套!

安晴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息變得粗重起來:「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會耍這樣的手段!」

「這不算是手段。」南宮影的神情也凝重起來,他的眼睛裡有抹堅定的色彩,「從醫院里出來之後你就一直躲著我,我知道,你在生氣我隱瞞了一些事情。的確是琉鏡澤送你去的醫院,而且他也受了傷,這些我都沒有跟你說,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好嗎?」

「那天的事我沒有很生氣。但是今天的事讓我很生氣!」安晴加重了語氣,「你這樣做讓我很失望!」

「你有權力拒絕我,我也有喜歡你的方式。」南宮影也固執起來,一步步向她靠近。

安晴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盯著他,無力地說:「南宮影大少爺,以你的身份和你自身的條件,你要什麼樣的女孩子沒有,何必抓著我不放?」

「我何必?」南宮影輕笑,眼睛裡透著妖精般的妖嬈與狡黠,在她再次想要躲開之前錮住她的後腦勺,湊近她清秀的臉龐,「反正合同是你自願簽的。」

他嘴裡呼出的氣息撲在她的肌膚上,令她有種痒痒的感覺;他的眼神魅惑,令人臉紅心跳。

安晴不敢看他,垂著眼睛使勁將他往旁邊推:「我不會履行合同的!」

「乖,別耍小孩子脾氣。在這裡,你很自由,想做什麼都行。」

南宮影動作自然地將她額前的一縷髮絲捋到一邊。

安晴本能地避開他的手:「我什麼都不想做!我不要來這裡!」

南宮影嘆了口氣,眼睛裡透著溫柔的寵溺:「這種想法你要儘快抹去,不然以後每天都帶著這種想法生活,多累啊。好了,不要再說了,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吩咐廚房給你做。」

安晴又急又氣,卻只能惱怒地瞪著他:「南宮影,你鬧夠了沒有!我說了我不會在這裡做事的,你不要逼我!」

南宮影聳了聳肩,故作無可奈何地一攤手:「小鴨子,我並沒有逼你,合同是你自願簽的。而且,站在你身邊的這位,他的身份不僅僅是一名管家,也是一名優秀的律師,你剛才簽的合同是具有法律效應的。」

安晴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是一個大傻瓜!」

「不許你這麼說哦。」南宮影曖昧地朝她眨眨眼,「如果你執意違約……10萬的違約金雖然不是筆大數目,但對於小鴨子你來說,似乎有些困難,所以,你就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吧。」

「南宮影,你到底還拿我當朋友嗎?」安晴瞪著他氣呼呼地說,「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當然是我的朋友!」南宮影的眼睛裡落滿星芒,「目的很簡單,想每天都見到你啊!」

「就這麼簡單?」安晴不相信地問。

「是啊,我只是想看到你,真的!」南宮影坐回沙發上,修長優美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扶手,神情坦然自若。

「就為了這個,你花那麼大的費用雇我,還費了那麼大週摺搞了一個招聘廣告?」

安晴不太信任地研究著他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我也沒辦法啊!」南宮影頓時委屈起來,「上次盛情邀請你來住在我家,你不是拒絕了嗎?我想來想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既然這樣,那好吧。」安晴決定姑且相信他的說法,無奈地拿起合同,「我什麼時候來上班?」

「今天!馬上!」見她終於同意接受這份工作,南宮影高興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神色激動,宛若美夢成真的孩子。

餐廳中央,一張歐式風格的餐桌上,餐具嶄新晶亮,每一件物品擺設得一絲不苟,如同電影一樣華美的場景。

安晴詫異地皺眉:這裡還要打掃嗎?

「我應該做什麼?」她按捺不住問道。

南宮影向她溫柔一笑,迷人而魅惑,然後動作優雅地在她的身邊拉出一把椅子:「坐。」

雖然滿腦子的疑惑,安晴還是慢吞吞地坐下,烏黑澄亮的眼珠轉了轉,猜測他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不一會兒,當幾個用人端著一盤盤香噴噴的菜肴過來,安晴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使那一道香氣四溢的魚丸迅速勾起了她的食慾,她還是毅然站起身:「南宮影,我是來打工的,不是來當客人的!」

南宮影看她一臉慍怒的樣子,立即放下筷子,溫和地凝視著她說:「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打工也要吃飯的吧?而且……合同上也說了包伙食住宿的。」

「可……」她心裡十分不自在,看了看餐桌上的飯菜,又看了看南宮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當即下定決心,「今天中午我不吃了!我要幹活了,南宮影少爺,你也該幹嗎幹嗎去!」

南宮影倒是輕鬆一笑,環著雙臂:「那你打算幹什麼活?」

「你……」安晴不由啞然,一雙眼睛瞪著他。

「那就……」南宮影笑意更深,神秘兮兮地湊近她,「給我洗頭髮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