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幽靈盛會

正文卷

第75章 幽靈盛會

晚上九點整,舞台上演奏樂鋸的幽靈樂隊飄了下來,考驗著人類聽覺神經的刺耳剮蹭聲總算停止了。一時間,這個已經開始擁擠的房間里安靜得詭異。

歐文踏上高高的舞台,看著舞台下人頭攢動的銀白色身影,被這麼多幽靈盯著,還挺讓人緊張的,就連身體似乎都冷得要凍結了。好在他前世見慣了大場面,也沒少在舞台上表演,現在倒也毫不怯場。

他優雅地對著台下撫胸鞠躬,用魔杖指著自己的喉嚨,念了句「聲音洪亮」,然後笑容熱烈地張開雙臂,清澈而響亮的聲音充斥在整個會議室內:「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霍格沃茨!歡迎來參與這場前所未有的盛會!」

歐文掃了眼舞台下方,看到幽靈們都在台下定住了身形翹首以盼,看到哈利他們圍坐在一張桌子旁神色茫然。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邊,他還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阿不思·鄧布利多!

這位白須白髮的老人穿著一身鮮艷的紫色長袍,笑眯眯地跟一位同樣鬍子一大把的幽靈坐在一塊兒,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圍的幽靈們。似乎感覺到了歐文的目光,他跟歐文對視了一眼,調皮地眨了眨藍色的眼睛。

「嘖,校長這麼閑的嗎?」歐文心想道。顯然,鄧布利多這是閑著沒事湊熱鬧來了。

他對著鄧布利多微微點頭,繼續說道:「今天,我們請來了三位舉足輕重的知名人物,相信在場的很多人都是聽著他們的傳奇故事長大的……」

「讓我們有請勇敢無畏的弗朗西斯騎士,公正嚴明的斯圖亞特爵士,聰慧仁慈的伊麗莎白女士!」

歐文也沒有暖場的意圖,而是直入主題。台下的幽靈來自不同的時代,思維和觀念都存在很大的差別,而且都是幽靈了,怎麼也暖不起來。

他對著舞台後方的黑色天鵝絨幕布伸出手來,在幽靈們的尖叫和歡呼聲中,三道銀白色的身影悠然飄出。在經過歐文身旁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迎上了熱情地湊過來的幽靈們。

弗朗西斯騎士是一位穿著破爛鎧甲的魁梧幽靈,騎著一匹雄壯的幽靈駿馬,腰間掛著一把折斷的劍。他面容俊朗,笑容極具親和力,很快就被無頭獵手隊的幽靈們團團圍住,正鼓勵地拍著他們的肩膀。差點沒頭的尼克被擠在最外圍,急得團團轉。

斯圖亞特爵士穿著一身華麗的貴族禮服,留著兩撇精緻的小鬍子,打扮得一絲不苟,動作優雅而矜持。他跟一大群學者和貴族打扮的幽靈禮貌地握手,還親切地慰問了之前演奏樂鋸的幽靈樂隊。

伊麗莎白女士則是一位面容木然的女士,她穿著一身類似修女服的長裙,赤著腳,容貌姣好的臉上面無表情,像個空洞無心的人偶。原本應當是黑色的長髮在空氣中舞動著,裙擺也無風自動,像是隨時要乘風而去。

她淡漠地對周圍的幽靈們點頭示意,面對身邊喋喋不休的聲音,她木然的臉龐動了動,緩緩擠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僵硬笑容。胖修士用活潑愉悅的語調跟她說著話,她也認真回應著,眼睛卻像是在看向虛無。

歐文有些詫異地看了眼伊麗莎白女士,這位幽靈生前可是以仁慈和善良著稱,是一位拯救了無數人的偉大醫者……他沒想到這位女士竟然這麼冷漠木然,明明從來往的信件來看,她並不是多麼難以接觸才是。

最重要的是,歐文發現對方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這邊,神色帶著迷茫和疑惑。那雙漂亮但空洞的眼睛並不是幽靈們的銀白色,而是泛著深沉的紅色,這對幽靈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情況。

「搞什麼?」歐文摸了摸下巴。他對這位喜歡《奧賽羅》的幽靈談不上多麼熟悉,他也不會認為自己有多麼特別,能夠讓一位存活時間久遠、見多識廣的幽靈刮目相看。

他悄悄地退出了舞台,把這裡留給了幽靈們。很快,刺耳的音樂聲再度響起,幽靈們在舞場上歡快地跳起各種各樣的舞蹈,地上和空中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

歐文靠在牆邊微笑看著這熱鬧而詭異的舞會,神色無奈地捏了捏耳垂,從口袋裡掏出兩團紙巾揉成一團,打算把它們塞進耳朵里。墨勒忒從他的口袋裡爬到了他肩膀上,一雙金色眼瞳瞪得老大,大大的耳朵隨著難聽的樂聲一抖一抖的。

「格雷女士,你們會覺得這種音樂聲好聽嗎?」歐文好奇地詢問身旁安靜的幽靈。

「是的,這種聲音會讓我們感到悅耳。」這位拉文克勞的幽靈神色有些憂傷地遠遠看著舞台,然後輕盈地飄到歐文面前,語氣平和地說,「我可以讓你聽聽我們耳中的聲音。」

她對歐文伸出雙手,銀白色的手掌貼在他的耳朵上,像是捧住了他的臉頰。冰冷虛無的手掌穿過了他的耳朵,歐文只覺得耳中似乎灌滿了結冰的湖水,周圍幽靈們大聲交談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面傳來,變得模糊而遙遠。

只有那種原本刺耳難聽的剮蹭聲清晰地傳入耳中,旋律悠揚歡快,是一曲歐文從未聽過的動聽舞曲,那華麗悠長的音調是小提琴,叮咚作響的是鋼琴……

「確實很悅耳。」歐文輕輕說道,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像是隔著很遠傳來。

格雷女士似乎微微對他笑了笑,那張一向高傲冷淡的美麗臉龐變得溫柔了一點。緊接著她便收回了手掌,表情依舊那麼淡漠,就像剛才的一切是錯覺似的。

「格雷女士,要舞一曲嗎?」歐文聽著耳中再度變得刺耳難聽的樂聲,紳士地對她伸出了手掌。

「我不喜歡跟活人跳舞。」格雷女士盯著他的手掌看了好一會,這才扭過頭去說道。緊接著,她冷冷地盯著一個熱情地過來邀請她跳舞的英俊男性幽靈,直到把對方瞪得落荒而逃。

歐文好笑地看著這一幕,搖搖頭道:「格雷女士,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獲取知識。雖然以我現在的樣子,知識對我來說已經用處不大了。」格雷女士瞥了他一眼,雖然表情毫無變化,但歐文卻察覺到她的心情變差了。

「但學無止境嘛,探索未知的過程總是充滿驚喜的。」歐文道。

「或許吧。」格雷女士喃喃自語道,沉默了片刻後,這才緩緩說道,「事實上,我母親在學校里留下了一個密室……」

「在城堡八樓,有求必應屋?」歐文道,「如果伱說的是這個的話,我已經找到了。」

格雷女士驚訝地愣住了,似乎對自己感到氣惱。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這件事說出來,沒想到對方早就知道了……

「咳,我從傳真機那裡知道的。」歐文輕咳一聲道,「絕不是讀你的心。」

「你尋找了那個東西這麼久,就把機會浪費在這種問題上?」格雷女士冷淡地說,「這麼說,你已經通過了我母親設下的考驗?看來你很具有母親看重的聰明才智啊。」

她的表情變得諷刺起來:「呵,我母親喜歡的……」

「你沒進入過那個密室吧?」歐文若有所思地問。

「我只是個母親看不起的幽靈,進不去,也不想去。」格雷女士淡淡說。

歐文看著她的眼睛,正色道:「事實上,那裡考驗的並不是知識和智慧。拉文克勞在離世之前已經不那麼在意聰明才智了,因為她找到了比那更重要的東西。」

「什麼?」

「親情。」

「親情?」格雷女士的表情變得更加嘲諷起來,「那個人怎麼會在意親情呢?你不知道,從我懂事開始,她就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和父親,像個冷冰冰的機器。」

她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語氣激動地說:「我一直渴求著得到她的關注,因此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聰明,更優秀……但無論我如何拼盡全力,也換不來她一絲一毫的目光,更得不到一句讚賞。是啊,有那麼一位優秀的母親,我取得的所有成就相比而言都微不足道……」

「我曾經想著,如果我得到跟她同等的智慧,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她目光迷離地說著,雙手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裙擺。

「所以你偷走了她的冠冕,遠遠地逃離了,又在死後回到了這裡。」歐文輕輕地說。

「是啊,你是從母親的密室那裡知道的?」格雷女士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多年以前,也曾有一個男孩從母親的密室那兒了解到了這個秘密。他據此找到了我身份的線索,用花言巧語從我這裡騙走了冠冕所在的位置……」

「我母親直到病死的時候也在氣惱和痛恨著吧,她甚至都恥於告訴別人我那可恥的背叛……」她朦朧的嘴唇顫抖著。

「並不是,她是帶著對你的思念和歉意離開的。」歐文抬起手來,像是撫摸小貓一樣虛虛地撫過對方的頭頂,語氣真摯地說,「她並不是真的冷漠,只是因為一個魔法的後遺症,讓她陷入了絕對理智的狀態……在離世之前,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情感。」

「她在去世之前,只是想跟你道歉。或許她並不奢求你的諒解,只希望你能過得輕鬆一點,不要繼續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歐文神情柔和地說。

格雷女士怔怔地看著他,眼眸里似乎溢出了一抹淚花。她抓過身去背對著歐文,像是變成了一個銀白色的塑像,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你說的……是真的?」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才緩緩問道。

「當然。」歐文撫摸著懷裡的小貓狸子。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嘆息道,「雖然久遠的時間讓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有意義,只要能讓你覺得好那麼一點,就是有意義的。」歐文認真地說。

格雷女士扭頭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露出一抹令人驚艷的笑容,如同蒙在清晨的薄霧之中,神秘而絕美:「小男孩,你真會蠱惑人心呢。」

「你可以叫我海蓮娜。」她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