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那先輩的故事啊。」
二O二四年十月十七號，下午十八點零五分——距離「救世行動」正式開啟，還有三個小時。
天京城，天華大學。
「鈴——」
對於學生而言，算是救贖的下課鈴聲，在這所東國頂級的大學堂回蕩著。
「好吧，既然下課了，那剩下的知識點下節課再講，沒有新的作業，但是下節課要挑選小組上來做上個月給你們留下的實驗命題報告，你們做好準備。」
講台上，趙秉穹看著下方蠢蠢欲動的學生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學子們紛紛起身，離開了階梯教室——乾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趙秉穹則並不著急的在講台上整理自己的講義。
「趙老師，能佔用您一點時間，問你幾個問題嗎？但可能有點基礎，但我不是很理解。」有一個學生拿著課本來到了他的身邊，詢問道。
「當然可以，儘管問，越基礎的東西，越要搞懂，老師一定會努力解答。」趙秉穹對這個學生溫和的笑了笑，身為一個老師，而且當老師已經不是以錢財為目的的人，他當然更喜歡有求知慾的學生。
「是關於剛體定軸轉動的問題，我想問的是……」學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當看見一個學生問老師問題時，立刻就會有其他學生或許因為內卷，或許因為好奇，放棄了乾飯，而圍了上來。
於是趙秉穹解決的問題，也從一個變成了三個，當全部講解完畢，時間已經接近六點半了。
「好了，還有其他問題嗎？」趙秉穹笑著看向大家。
「沒有了，抱歉，老師，浪費了您這麼多時間。」學生們有些歉意的說道。
「怎麼能叫浪費呢，才花半個小時的時間，解決了我的學生幾個問題，這很值得。」趙秉穹真心實意的說道。
對於他們這樣的教授而言，真正想要解決的問題，攻克的時間，是用月甚至年來做單位的，更有甚者，奉獻自己的一生，只為找到一個問題的答案。
比如趙秉穹，他現在的一個實驗項目，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傳導材料，就已經花費了近兩年的時間，投入成本百萬，卻至今還沒有合適的答案。
對比剛剛的半小時，這兩年的時間，或許才算的上一種『浪費』。
可很多的科研項目，都是在這樣一個個兩年的堆積中，甚至一代代的傳承中，才得以解決問題。
當人類認知圈能夠向前移動哪怕一微米時，那之前的一切，就都是有意義的。
離開教室之後，趙秉穹乘坐著校內巴士，前往自己的實驗室。
「今天有成果嗎？」如往常一般，趙秉穹走進實驗室後，先詢問一番。
「伱知道，導師，如果有的話，我已經激動的給你發消息了。」手底下的研究生，此時正坐在實驗室里玩手機，聞言抬起頭，隨後笑著說道。
很多實驗的反應過程不需要額外的人為操作，但是卻需要有人在身邊防止發生意外，眼前的研究生，此時就是負責這個，所以即使他在玩手機，趙秉穹也沒有說他什麼。
趙秉穹觀察了一下反應的進程後，點點頭：「這幾天辛苦你了，這次實驗結束後給你放個假，讓你的師兄過來代班。」
「怎麼會辛苦呢，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趙秉穹平時並沒有什麼導師的架子，所以學生敢和他開玩笑。
趙秉穹笑著搖搖頭，隨後離開了實驗室，前往自己的家。
趙秉穹的家就在天華大學區內，擁有獨立的一套四層建築，帶一個小庭院，學校贈送的。
並非所有的教授都有這樣的待遇，趙秉穹比較特殊——他是學術之家，且不平凡的學術之家。
父親趙蒼平，是東國地球物理院院士，氣象學、地球物理和空間物理學家，雖然因為年紀和精力問題，在天華已經沒有授課，但依舊為天華的幾個重點級項目，做技術指導，光是他一人，就值得這麼一個建築。
更別提趙秉穹已故的母親，她不僅是一位院士，更是東國一枚極其偉大的勳章的獲得者。
「爸，我回來了，飯吃了沒啊？」看見拄著拐杖，在家門口注視路邊的樹木的父親，趙秉穹上前詢問。
「沒，等你回來一起吃。」趙蒼平緩緩扭頭，歲月在他的臉上銘刻下了皺紋，也在聲音里銘刻下了故事。
「哎呀，我今天有課，回來肯定晚的，你怎麼還等我呢，走走走，我們吃飯去吧。」趙秉穹有些無奈的扶著自己的父親，走向房間。
飯後。
和妻子一起洗碗之後，趙秉穹看著在二樓陽台眺望夜空的父親，有些疑惑的走到他的身邊，詢問道：「父親，您今晚不看點書嗎？」
趙蒼平雖然已經年近七十，但依舊堅持每天看書，按他自己所說，越是站在領域裡的頂端，越是覺得自己的渺小、知識的薄弱，趁著眼睛還沒瞎，腦子還沒壞，一定要多看點，多學點。
「秉穹，我最近，心裡啊，總是有點不安，今天，研究所給我看的氣象報告，上面出現了很奇怪的地方，但我的知識，卻無法為我解答這個異常，人啊，果然還是要不斷的學習。」
「出現異常才是正常，太正常才是不正常，咱們不都這麼說的嗎。」趙秉穹身體傾在欄杆上，溫聲說道，「父親，這沒必要不安。」
「希望吧，我想要看到東國一直這樣美好下去。」趙蒼平眺望著遠方。
趙秉穹的內心柔軟著，和父親看向同樣的方向，他開口說道：「父親，再和我講講你年輕的故事吧。」
「故事？我哪裡有什麼故事，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老掉牙的話了。」趙蒼平付之一笑，可還是開口說道，聲音里充滿了自豪——
「我的父親預備讓我從事文學，可是後來我意識到，文學沒有用，對當時的東國沒有用，於是我轉修了物理。」
「後來啊，我遠赴他國跟我的老師專修氣象。」
「隨後東國劇變，太陽終於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升起，光輝灑落人間。」
「我在大洋彼岸欣喜若狂。」
「新生的東國，百廢待興。」
「收到徵召，我便回家了，回到……真正的，朝思暮想的家——國家。」
「然後我竟然就進入了核計畫，我明明主修的是氣象，哈，細節上差太多，可當時東國太缺人啦，我那薄弱的物理基礎，也能提供一些幫助。」
「那還真是一段令我難以忘記，常常回憶的時光啊——」
「無數志同道合的夥伴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竭盡全力奮鬥著，我們的精神極度的高漲。」
「但那段時間很苦，非常的苦，是你們這代人可能無法想像的苦，物質極度的匱乏，連我們這些人有時候都要挨餓，有人啊，更是為此付出了生命。」
「我的一位舊友，死於計畫之中。」
「為了減少一次計算失誤帶來的損失，他孤身一人，靠近實驗堆，強行結束了進程。」
「他很清楚，這樣的距離，哪怕身著防護服，都活不了，可他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沒有奇蹟。」
「他的死訊，卻是在三年後計畫結束，巨響誕生的時候，才告知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他的父親沉默的接過了骨灰盒，他的母親痛哭著說——「你就不該學習這麼好啊」。」
「失去了兒子的母親，想要質問我這個送骨灰的人，被他的父親攔住。」
「他向我道歉，可我其實沒覺得那位母親做錯了什麼。」
「在離別時，他的父親終於忍不住的問我——「蒼平，我的兒子，他……有為國家做出貢獻嗎？」」
「——當然有啦，他是英雄，東國的英雄啊。」
陳母問勇。
答曰：勇冠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