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凝刻歲月的老人

正文卷

如果不是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過驚悚,獨臂老人怎麼也不會相信,面前的詭集會是清醒的。

他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在這黑色宮殿裡面待得久了,已經產生了幻覺。

詭異是沒有活人意識的,這一點,無論是在古早的年代,還是如今的年代,都是一樣的。

哪怕是再小的一個詭異,也是毫無意識存在的,再強大的人,也無法改變詭異。

如果真能改變,恐怕以前做的很多事情,都會沒必要。

比如赴死封印裂縫,再比如用死亡堆砌而成的通靈空間,甚至這一個個由過往聖賢屍骨凝聚的浮雕。

可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獨臂老人不相信。

獨臂老人在驚住之後,也是很快反應過來,眼中帶著一絲火熱,道:「你究竟做了什麼,能讓詭集會恢複清醒?」

周安這時候,有人罩著,那是根本不帶怕的:「很重要嗎?」

「很重要,若是能夠徹底搞清楚原因,你我必然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獨臂老人狂熱的道:「哪怕是萬萬年之後,世間依然會記住,歷史依然會存在,這是可以改變人類的大舉!」

周安搖了搖頭:「沒用。」

怎麼改變的,只有他知道,這是一個極為複雜的過程。

而且也無法複製,只屬於他和詭集會能使用的方法。

首先,得像風雨樓樓主那麼勇,用綾羅巧織給詭集會織上一層皮,然後提槍衝鋒。

其次,還得誕生子女。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還得讓子女和類似於周安這種人,產生特殊的聯繫。

甚至於,還需要有周安的聖靈魔體,來讓半人半詭異的存在恢複清醒。

這裡面,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比登天還難,一步踏錯,就沒有可能了。

「再說了,你馬上就要死了。」

周安淡淡的道:「這些東西,並非你操心的。」

獨臂老人微微一愣:「你我之間,其實無冤無仇,哪怕是大仇,也能化解。」

「我生於古早時代,懂得太多的知識,也許能解開謎底。」

「什麼樣的冤讎,也比不上從此天下地下,惟我獨尊。」

「只要能解開詭異清醒的秘密,整個天下,都是你我的,我們可以合作的,利益,遠比仇恨更加重要。」

他似乎有信心,能說服周安。

事實上,換成任何一個人在這裡,估計都會被他說服。

因為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如獨臂老人所說,確實能大到忘卻仇恨的地步。

但周安不同。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周安搖了搖頭:「我辦得到,而且不需要你的方法。」

他有熟練度,需要做的很簡單,只需要不斷地肝就行了。

時間,才是周安需要的。

給了他足夠多的時間之後,他遲早能達到這一步,不需要其他的冒險的方法。

更何況,周安一直以來,都在奉行著一個理念,那就是決不能讓敵人活著。

「前輩,動手吧。」周安緩緩說道。

雖說詭集會讓他叫嬸嬸,但是周安覺得,還是叫不出口。

因為每當他叫出這兩個字之後,就會突然想到某位故人,違和感很大。

當周安說出這句話之後,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獨臂老人。

自從詭集會出現,獨臂老人就知道,如今的他,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打不了,也沒法去打。

因為在他面前的,是詭集會,是極為古老的存在。

所以獨臂老人想要說服周安。

可是現在看來,他不僅無法說服周安,甚至還讓周安加強了殺他的決心。

他要活命!

活命的方法,只有一個!

獨臂老人轉過身,朝著身後的房間,飛快的奔去。

速度之快,眨眼而至,只是一瞬間,就已經來到房間近前。

當獨臂老人越發接近那處房間時,在他身上,出現了恐怖的徵兆。

一團團黑色的炁體,將獨臂老人全身上下,全部籠罩。

這座黑色的宮殿是牢房,專門用來關住獨臂老人的,而房間,是鑰匙。

鑰匙就擺在這裡,但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取到的。

那一團黑色的炁體,帶著毀滅的氣息,彷彿要將蒼生都化為灰燼。

「啊!」

獨臂老人發出慘叫,但仍然堅持著伸出手,朝著房間探去。

痛苦,如同潮水,洶湧而來。

獨臂老人很清楚,自己沒有多餘的選擇。

他知道,靠近房間之後,究竟會有怎麼樣的兇險。

但是,靠近房間是九死一生,和詭集會戰鬥,是十死無生。

兩者之間,他寧願選擇九死一生,至少,還有活著的機會。

可就在獨臂老人的手,即將碰觸到這個房間時,異常出現了。

那個房間本來很近,可是在獨臂老人的眼中,卻又變得很遠。

視覺,被無限制的拉長了。

在獨臂老人眼前,浮現出一條條古老而又陰冷的街道,散發著令人恐懼的陰冷。

殘破、陳舊、陰森。

詭集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獨臂老人心頭微顫。

「周安說,讓你死,你,活不得。」

話音落下,獨臂老人感覺到,那一條條古老的街道,全都變成世間獨一無二的恐怖殺伐之利器。

「不,我受盡苦難,不是讓你殺死的!」

獨臂老人咬了咬牙,提起了手中的毛筆。

可是當他提起毛筆之後,周圍的浮雕出現了變化。

原本平靜的浮雕,浮現出一條條漆黑的長鞭,狠狠地鞭打在獨臂老人身上。

「啊!」

獨臂老人發出凄厲的喊叫,痛不欲生的表情,佔據了整張臉。

這裡是牢房,他敢用出自己的實力,那就是找死。

「憑什麼!」

獨臂老人在地上翻滾著。

那一條條長鞭,彷彿能夠觸及到靈魂的痛苦,哪怕是他這種層次,也根本抵抗不了。

「她!她才是詭異!」

獨臂老人指著詭集會,瘋狂的道:「你們都是英雄,都是歷史的史詩,你們應該對付詭異,而不是我!」

「你們對付我一個同類,枉為人類歷史上英雄聖賢!」

「啊啊啊!」

鞭子如同雨點一般落下,獨臂老人發出慘烈的喊叫,不住的翻滾。

「讓我來結束你的痛苦。」

詭集會見狀,搖了搖頭。

隨後,凶煞的氣息,將獨臂老人裹挾。

詭集會伸出白皙的右手,微微握拳。

隨著握拳的動作出現,被凶煞之氣包裹住的獨臂老人,從雙腿的位置開始,竟然逐漸的化為了灰燼。

簡單,才是極致。

簡簡單單的攻擊手法,哪怕是獨臂老人這種層次,依然無法應對。

片刻之後,地上只剩下一片灰燼,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解決了。」

詭集會看向周安,意思是完事了。

此時,在詭集會身上,已經有了些詭異的氣息。

這是雜門的雜器在逐漸削弱。

白王畢竟只是初入全聖境界,還不太穩固,所以匯聚而成的雜器,實在是太弱了。

所以,詭集會清醒的時間,維持不了多久。

「周圍的浮雕,已經開始辨認我了,若我的詭異氣息繼續增加,它們會攻擊我。」

詭集會環視周圍,眼中露出一絲凝重和忌憚。

哪怕是她,也無法在這歷史的浮雕上,堅持下來。

剛才,不過是利用人類的理智,讓這些浮雕受騙。

這裡的每一具屍骨,都是活著時的一方大佬,哪怕是死了之後,殘存的力量很少。

但是數量多啊!

詭集會要真是帶著詭異氣息,估計當場就得被鎮壓,然後和獨臂老人為伴。

別小看浮雕,這是歷史的結晶

「前輩,您看看,那個房間,有什麼奇特之處嗎?」

周安也是反應很快,飛快的問道。

本著能用就用的思想,周安趕緊詢問關於那處房間的秘密。

這裡的很多東西,他都搞懂了。

比如成為犯人的獨臂老人,比如黑色宮殿本身是牢房,比如周圍的浮雕,都是歷代聖賢的屍骨。

可是唯獨那處房間,是一個秘密,周安到現在,都沒有搞懂。

你要讓他自己進去試試,周安表示,那是不可能的。

太危險了,和他的穩健不符合。

千里目也無法穿透,把他想要隔空查看的想法給杜絕了,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趁著詭集會還沒有變回無意識狀態,趕緊讓詭集會幫忙看看。

詭集會掃了周安一眼,道:「你就這麼想我死?」

周安聞言,奇怪的道:「前輩為什麼這麼說?」

詭集會指了指周圍,道:「這周圍的浮雕,足夠把我鎮壓在這裡數不清的時代。」

她又指著房間:「更何況,這個房間是整個黑色宮殿的核心,我進去,就是個死,不只是鎮壓這麼簡單。」

「我能感覺到,房間裡面,是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裡面藏著的,是讓無數人都懾服的東西。」

「我是不可能進去的。」

周安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岳母,大抵是慫了。

沒理由不慫,畢竟進去之後,百分百會死。

周安摸了摸下巴,道:「那就不好辦了。」

他還想著,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可是現在,一點也看不到了。

「有什麼不好辦的?」詭集會奇怪的道:「你進去,一點危險也沒有。」

周安一愣:「為什麼?」

詭集會說道:「這裡是牢房,用來關押那個老東西的,這裡也是詭異的禁地,進去就是個死。」

「可你又不是犯人,又不是詭異,進去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安聞言,陷入沉思。

好像詭集會的說法,似乎也是成立的。

他又不是犯人,又不是詭異,在這裡不受約束。

這裡埋葬的,都是古早年間的聖賢。

什麼是聖賢?

不說別的事情,光是他們甘願為人類而死,這種古老的存在,哪怕是死後,也不會對後人造成危險。

「你只需要進去之後,懷崇敬之心,不亂動裡面的東西就行了。」

詭集會說道:「我還會害你不成?害了你,就是害了黑玉,我不會這麼做。」

話說到這裡,詭集會身上的詭異氣息,已經越來越濃郁了。

此時,周圍的浮雕,已經展露出一股古老而又恐怖的氣勢。

這種氣勢,匯聚著無數歷代聖賢的殘餘力量,當匯聚在一起時,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任何一個詭異來到這裡,都只有死路一條。

「我走了,已經到了臨界值。」

詭集會緩緩道:「再這麼下去,我立刻就得被鎮壓在這裡。」

說完,詭集會沒有給周安思考的時間,飛快的消失了。

古老而又陰冷的街道,在眼前逐漸模糊,最後化為無盡的虛無。

眼前,還是那片黑色的宮殿,但是此時此刻,只有周安和黑玉二人。

詭集會走了之後,浮雕恢複了安靜,那股恐怖的氣勢,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

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但是剛才詭集會的匆匆離去,昭示著這裡潛藏的恐怖,以及對於詭異的絕殺之地。

周安站在安靜的黑色宮殿之中,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房間,陷入沉思。

大概過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周安下定了決心。

去看看!

來都來了。

不進去,怎麼說都很虧啊。

再說了,剛才詭集會說的,那是極為有道理的。

詭集會可不會坑自己的女兒!

萬一,能撈到什麼好處呢?

再不濟,也能搞到大秘密!

想到這裡,周安打定了主意,牽住了黑玉的手。

「你等會進去之後,一定要很乖,不能露出詭異的氣息,懂嗎?」周安叮囑道。

黑玉歪了歪腦袋,可可愛愛的看著周安,嘟囔道:「我很乖的。」

「那就進我的影子里。」周安指了指地面。

「我不要!」

黑玉抗拒道:「好黑的。」

「咚!」

周安淡淡的收回手。

黑玉捂著腦袋,一臉的委屈,但還是鑽進了周安影子。

很快,這裡就只剩下周安一個,以及那些黑色的浮雕。

周安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抬起腳,朝著房間的位置走起。

隨著周安越發靠近黑色的房間,他身上,就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

到了周安如今的境界,對於危險的感知,其實已經非常靈敏了。

他並未感覺到有絲毫的危險。

但是越是靠近房間,他越是能感覺到,房間之內,傳遞出一種極為悲哀的氣息。

這種氣息,就像是身處一個滿是哭喪的世界,沒有一點的笑聲。

可奇怪的是,無論周安怎麼靠近,這種悲哀的氣息,始終只是悲哀,並不會對他產生絲毫的影響。

他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它們在保護著我。」

周安喃喃自語:「果然,和便宜岳母說的一樣,這些歷代的聖賢,哪怕是只殘留著一點點的力量,依然會在潛意識裡,保護後人。」

「這是……善意。」

周圍的黑色浮雕,散發出一陣陣的善意,就像是一個個偉岸的虛影,伸出堅實的臂膀,將周安護在裡面,讓周安不被悲哀的情緒所侵襲。

那種暖洋洋的感覺,讓周圍的黑色,都顯得不是那麼的冰冷。

周安停下腳步。

此時,他距離這個房間的門,已經是近在咫尺的距離。

而到現在,他也終於看到了黑色的房間門,究竟是什麼樣子。

房門同樣是黑色的不知名材質,上面也有浮雕,可是浮雕上面刻畫的,不是各種各樣的人類肖像。

上面只有一個,是一條恐怖的裂縫。

即使只是浮雕,周安也能看到,裂縫上所蘊含的氣息。

陰冷,恐怖,而又令人畏懼。

「這是……仿照裂縫,做出來的浮雕?」

周安摸了摸下巴,隨後把手放在門上。

當這個動作做出來之後,面前的門,輕而易舉的被周安推開。

推開門之後,周安也看到了裡面的場景。

「原來,這麼大?」

周安微微驚訝。

就像是須彌空間似的,從外面看著很小,可是裡面,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空間。

甚至比外面的黑色宮殿還要巨大。

房間內,擺放著一座座方形的石板,成堆疊放著。

每一塊石板上,都有著讓人恐懼的氣息,充斥在整個房間之中。

周安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緩緩抬腳,走入其中。

他來到了其中一塊石板旁,打量著石板的正面。

石板上,刻畫著一副肖像,惟妙惟肖。

周安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和外面某個浮雕,長得一模一樣。

而在這石板的右下角,則是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字,周安不認識,但是大致的字體,它能夠分辨。

和當初在拿出墓地時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周安仔細的看著,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他在這裡到處翻找,最後,把這個猜想印證了。

每一塊石板,都有一個肖像,並且每一塊石板的右下角,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是……墓碑!」周安震驚道。

如果外面的浮雕,是一個個聖賢的墓地,那麼這一座座石板,就是墓碑。

「歲月筆法,好久沒有見到了。」

周安撫摸著上面的痕迹,尤其是看著上面的文字,嘆了口氣。

這個文字,他可是太熟悉不過了。

即使是歲月,也無法徹底掩埋的痕迹,仍然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有歲月筆法,能夠辦到。

周安摸了摸下巴,暗道:「應該是同一個人所著,這筆跡太像了。」

他見過那些東西,也見過上次歲月筆法遺留下來的文字,所以一眼就看出,這上面殘留的筆跡,是同一個人所寫。

「這裡如果只有墓碑,那只是和外面的浮雕類似,未免也太少了。」

周安想了想,繼續探索起來。

這裡很大,遠遠不是盡頭,周安剛才所走的位置,不到百分之一。

隨著周安越發的探索下去,他也越發的明白了,為什麼獨臂老人會被鎮壓。

光是外面的浮雕,獨臂老人都受不了了,更何況這裡面的墓碑,還有用歲月筆法刻下來的文字。

「當初的綠衣,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布局嚴密,把這一切,全都布置好了。」周安略微感慨。

這一切疊加起來,就是個天然的牢房,關進來,就跑不掉。

周安懷著這樣的心情,越發的深入。

隨後,周安見到了不同尋常的一幕。

在前方不遠處,那層層疊疊的墓碑之中,圍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

空間很大,足以站下上百人。

由於墓碑疊得很高的原因,再加上這些都是特殊的材質,周安的千里目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周安略微想了想,說了一聲得罪了,施展飛龍身法,越過這高高的石板墓碑。

很快,周安就穩穩地落地,站在由墓碑圍成的巨大空間之類,也看清楚了空間內的情況。

這裡,一片空曠,但是在正中心的位置,正有一具早已乾枯的骸骨,盤腿坐在地上。

骸骨身上,還有一身白衣,乍眼看去,白衣上有淡淡的白光籠罩。

哪怕是一具骸骨,也讓人絲毫生不出懼怕之感,彷彿眼前的骸骨並非死者,而是一尊肅穆的雕像。

再加上那淡淡的白光,一股聖潔而又古老的氣勢,從骸骨身上傳出。

周安的目光挪動,隨後停留在骸骨的右手之上。

在右手的位置,握著一支由白玉做成的筆。

玉筆晶瑩剔透,閃動著玉質特有的柔和光芒,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而在這前方,還有一篇只寫了一半的古早文字,這些文字,周安同樣看不懂。

但是,這並不妨礙周安猜測到了,這具骸骨的真實身份。

「他,應該就是會歲月筆法的古老存在,用手中的毛筆,書寫下了一片片史詩般的厚重歷史。」

周安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大秘密。

這種古老的存在,哪怕會歲月筆法,同樣淹沒在了歷史中。

只有屍骨,遺留了下來,長眠於此。

周安站在原地,感慨了一會,隨後抬起腳,朝著前方的屍骨走去。

他還想看看,這裡面究竟有什麼秘密。

隨著周安越發的靠近,當他距離面前的骸骨,只剩下十步之遙時,突然間,眼前的一切,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骸骨之上,出現了一層層白色的光芒。

當白色的光芒出現之後,立刻就將周圍的一切,全數籠罩。

光芒很快,但沒有絲毫的壓迫感和危險。

周安能感覺到,當光芒來臨之時,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漸發生著變化……

墓碑不見了。

骸骨不見了。

那股令人沉淪的悲傷,同樣不見了。

周圍一片虛無,在周安前方,站著一個老者。

老者身上,有一層淡淡的氣勢在流轉,這是一股濃郁到讓人敬仰的儒雅之氣。

讀書人?

歲月筆法?

幻覺?

曾經的過往?

周安感應了一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幻境之中。

似乎是因為的他的靠近,而引起了骸骨身上的變化。

「既然出現了,那就繼續看下去。」周安略微沉思,決定繼續觀察。

老人手中執著筆,一遍遍的在墓碑上刻畫著。

歲月筆法在老人的手中,彷彿一道道書寫天下蒼生的畫筆,將一切囊括。

「陳平生,貧寒出生,戰死於天空中的裂縫,一生無兒無女,走的時候,未留下遺言。」

「魏武,曾任大域國軍械司司長,戰死於天空裂縫,膝下有一子,後死於通靈空間,未留下遺言。」

「張伐,曾為無量派派主,底下裂縫出現時,為護身後一城百姓,舉全門派之力,悉數戰死,未留遺言。」

……

每當老人念叨一聲,他就在石板上畫上肖像,同時在石板的右下方,寫下密密麻麻的小字。

周安看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

「那行小字,是每個人生平,會歲月筆法的老人,似乎是專門讓他們留下一切。」

一句句話,最讓周安覺得心頭震撼的,是「未留下遺言」幾個字。

幾乎每個人,都是這句話收尾。

「試想一下,那個年代,確實也不需要留下遺言了。」周安想道。

隨著他這麼想著,老人那邊出現了變化。

老人一遍遍的念著,眼眶逐漸的濕潤。

這時,他掏出一張手帕,親親擦拭。

「故人,都已經離去,我卻要用這種方式,記錄他們的生平。」

「曾經的至親、好友、親朋,都要我親手記錄,我於心何忍。」

「每一筆,都是對我最殘忍的回憶。」

老人握住玉筆,眼中一片悲哀,彷彿讓人沉淪的無盡深淵。

就在老人自語著的時候,一道身影出現。

出現的,是個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身上,也有著強大的氣勢,而這個中年男人的手中,提著的,卻是一塊黑色的浮雕。

「老東西,哭什麼呢,死了是好事,死了,就不必如此悲傷了。」

中年男人對於老人的悲傷,不屑一顧。

老人將手帕收了起來:「你刻浮雕的時候,隔兩天就嚎啕大哭,不也是和我一樣?」

周安一直當個旁觀者,此時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

黑色宮殿周圍的浮雕,竟然都是中年男人刻上去的。

「仔細想來,其實也是正常,這座龐大的黑色宮殿,並非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周安心中想道。

中年男人被老人說了一句,也不生氣,把浮雕扔在地上,右手出現一桿焊煙,叭叭叭的就抽了好幾口。

地上的浮雕,是中年男人的模樣。

「老東西,我快死了,陪不了你了,以後漫長的歲月,只有你一人在此獨行了。」

中年男人嘆息道。

老人微微一愣,隨後陷入沉默,過了好久,才緩緩道:「走好。」

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一聲,又抽了好幾口旱煙,然後躺在了浮雕之上。

「這輩子,刻了太多的石雕,從一個石雕小販開始,南來的北往的,見過不少。」

「我也曾站在世界之巔,也曾為人師、為人父、為人夫、為人子,活夠了。」

「只是可惜,沒能陪你這個老東西,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

中年男人就這麼躺在浮雕上,語氣變得越來越迷糊,生機也在逐漸的消失。

片刻之後,中年男人化為一具屍骨。

屍骨出現之後,瞬間開始融化,變成了骸骨,融入到浮雕之上。

浮雕變得靈動,彷彿住著活人。

老人一直默默地看著,成為了中年男人的送行者。

他等到中年男人逝去之後,從旁邊拿出一塊空白的石板,在上面書寫著。

「許晨明,石匠出生,崛起於微末,曾在地底裂縫之中,鏖戰數萬詭異,身受重傷,膝下一子一女,盡數戰死於前,未曾留下遺言。」

寫完之後,老人拿起中年男人落下的旱煙,叭叭叭的,沉默著抽了好幾口。

「你倒是好了,任務完成了,也終於死了。」

「我見不到你哭,我一個人哭著,也沒人笑我。」

「我還能活多久?我比你境界高,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估計還有很久很久吧。」

「活著,反而始終受罪,像你這樣死了,反而不必承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老人自嘲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旱煙放在一旁,就像是極為珍貴的寶物。

做完這一切,他才繼續開始寫著。

整片空間之內,一片安靜,只剩下老人書寫的聲音,在不斷的回蕩著,猶如漫長的歲月長河裡,跳入了一尾小小的魚兒。

眼前,時間開始飛快的流逝,景色也在逐漸的變化著。

一塊塊墓碑,在老人的手中,不斷的成型。

而老人也在書寫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更加蒼老,肉眼可見的,變得遲緩而無力。

雖然老人的面容沒有變化,可身上的暮氣,卻在逐漸的加深。

最開始,老人一天能寫上百塊石碑,可是越往後,老人的速度越慢,到如今,只能寫下十來塊。

周圍,已經布滿了墓碑。

在這個期間,周安見到老人哭了好幾次。

有幾次,甚至情緒險些崩潰。

周圍的悲傷,就在老人的嚎啕大哭中,逐漸的凝聚在歲月里。

時光荏苒,畫面飛速變化。

就連周安身處幻境之中,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這時,老人仍然在不斷的刻畫著。

可是在這座黑色的宮殿里,卻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穿著綠衣的少女,拖著一個獨臂老人的衣領,緩緩走了進來。

……

昨天做夢,月票嘎嘎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