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夜
黃薇轉頭就準備下山,比起來時的燈火輝煌，山道上宛如火龍蜿蜒，下山的時候一片寂靜,黎明前的黑暗將一切籠罩。黃薇手持著手電筒，往山下走著。
這樣的環境，黃薇也是害怕的。
山路蜿蜒,時不時地上還會冒出來個石塊，道路坎坷不平。這不像她穿越前的那些山道,各個水泥鋪路成就石階,這裡的山道就是人走多了才出現的下路，狹窄、幽暗、還容易打滑。
一晚上的露水落在石頭上、土上，這樣的路就是白天也很難走。更何況是漆黑的夜間？黃薇就著手電筒的光,一路小心翼翼往前走。
猛然,前方有一道黑影樹立，黃薇的手電筒朝著那邊照了一下。大晚上的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它就站在那邊也不開燈,黃薇剛剛還被山神石像嚇了一跳，猛地一見到這畫面,小心臟立馬砰砰砰跳了起來。
直到光芒落在她身上,黃薇看清了模樣，提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是程璐雲,她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她喜歡的對象。
黑夜裡，程璐雲和黑暗融為一體，站在那邊，和幽暗的樹林渾然天成。強光落在她身上，她也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應。
黃薇看清了人之後,立馬快走了幾步。但是路上太濕滑，黃薇腳下一滑，就要往前跌倒。
程璐雲淡淡點了下頭，將黃薇扶直。
程璐雲的手軟軟的，卻給了黃薇無窮的力量。
這一回，她們倆手牽著手，往家走著，黃薇心裡滿是歡喜。
但有程璐雲在，黃薇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走好自己的路就行。
黃薇落在程璐雲的懷裡，她能感受到程璐雲的溫暖和柔軟。黃薇在程璐雲懷裡仰面看著她，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阿雲，你來接我了啊？」
聽到程璐雲說話，黃薇腳下沒注意，剛要滑一下，就被程璐雲挽住了胳膊，才沒直接栽下去。黃薇站直了後也沒繼續往前走，而是和程璐雲面對面，她的眼睛裡都是真誠：「阿雲，我一開始是想問的，有些問題很難，我想破腦袋都不一定能夠想到答案。問你的話，可能是最簡單的方法。」
「那香可真旺，就是味道也太刺鼻了，我待不了多久，直接從裡面出來了。翠姐估計還在拜神，我沒等她，自己先跑了。」黃薇將情況說了下，程璐雲抿著唇沒搭話，黃薇就繼續找別的話題說：「我昨晚上看了，大棚搭得挺好的，回頭就可以播種，說不定沒過多久就能吃到新鮮草莓。到時候我們自己去摘，體驗一把草莓採摘的快樂。」
地上石塊雜亂，要是摔下去，少不得要擦傷。黃薇心中卻並不害怕，因為程璐雲就在面前，程璐雲怎麼也不會讓她受傷。
這路又難走、又長，古人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絕不是說說而已，也就是到了現
她這回沒跟上次一樣沉默，反而一邊走一邊和程璐雲說著話。
黃薇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程璐雲在聽了一會兒有的沒的之後，終於開了口：「你不問我些什麼嗎？」
和她想的一樣，明明還和她有十幾米遠的程璐雲，下一刻就到了她的面前，將她接住了。
黃薇站穩，就牽著程璐雲的手，沿著山道走回家。
「但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和你在一起無數個日日夜夜。我有這麼多時間，我可以慢慢探明真相是什麼。如果你不想我知道，就制止我，我不會再去問。但是我還是想要一步步憑自己，走到你身邊。」
上一次從後山回來，是程璐雲背著自己，那時候天上月光照著路，黃薇滿心滿眼都是程璐雲，一顆心就這麼栽了進去。
代有了像模像樣的路，才變得下山容易。要是走這種小道，沒個緩衝直接往下，指不定真能摔死人。
天上沒有星星，也不見月亮，整個天幕一片黑色，連一點燈光也看不到。但是在程璐雲面前，黃薇手上的光亮倒影在她的眸中，彷彿有星辰閃耀：「我有一個願望，聽起來有點痴人說夢，但是想有一天，你把我當成平等的存在，真正的愛上我。」
程璐雲有些怔愣，因為她現在清楚，黃薇是認真的。她那麼認真，雙眼裡沒有一丁點虛假。
程璐雲看著她，想說些什麼，可是那些話在喉嚨里滾樂又滾，還是沒有出口。
程璐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麼，只是覺得她得給黃薇一點回應。因為程璐雲自己也知道，沒有人能守著永遠不會回答的洋娃娃過一輩子，就是黃澄澄，現在看著多麼喜歡洋娃娃，玩久了最後還是會束之高閣，甚至拋棄。
不能否認的是，程璐雲已經開始對黃薇心動，她說的一點都不錯，自己心裡確實有她。如果沒有她，程璐雲又怎麼會有那麼多小動作，更別說給黃薇倒水、支持她做那些事情，為了她和系統抗爭。
可程璐雲還是說不出口，她有萬千思緒凝在心頭，但歸根到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在漫長的、副本一直在重複的歲月里，程璐雲早就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或許早在之前，程璐雲久沒有這種能力。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黃薇，她說不出情話來，連平日的反應都彆扭到極點。
黃薇將程璐雲的表情看在眼裡，她並沒有責怪程璐雲的心，也不敢奢求程璐雲可以對自己的心意做出反饋。實際上，現在程璐雲沒有表現出厭惡的表情來，已經是對黃薇最大的肯定。
她伸出了手，朝著程璐雲的方向而去。她們本就面對面站立，比期間的距離非常短，短到黃薇伸出手，就要碰到程璐雲的臉龐。如果程璐雲不想被觸碰的話，她可以往後退開，或者直接打掉黃薇的手。
程璐雲沒有那麼做，她只是靜靜站立著，然後被黃薇的手輕輕摩挲臉頰。
黃薇的手並不光滑，指腹和手掌都帶著一股粗糙，那隻手落到程璐雲的臉頰上的時候，讓她頭髮絲都輕輕顫唞了下。她感受著那股粗糙，也明白黃薇手心的粗糙是長久以來的勞作導致的。村裡的婦人們，除了程璐雲每一個手掌都比黃薇粗糙。但她們和黃薇，並不是一路人。
程璐雲將黃薇和外鄉人歸結為一類，那些外鄉人的手，真挺光滑的，尤其是女子，一個個就看上去沒幹過什麼活，只有年長些的，手掌處才會有老繭。黃薇，按理來說也應該是那樣，手掌乾乾淨淨，不應該有老繭。
這個細微的地方，讓程璐雲明白，黃薇也是一個苦命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程璐雲開始把黃薇放到了心上，這才能觀察到黃薇這個細小的地方。現在那手掌的老繭摩攃著自己的臉頰的感覺，也不會讓程璐雲感到難受，她反而知道，黃薇在經歷過苦難後，仍然願意以真誠之心來說愛自己。
她沒能回應黃薇的愛，可是在黃薇這樣撫摸她的時候，程璐雲也不會推開。
程璐雲下意識偏了下腦袋，但並不是遠離黃薇的手掌
，而是輕輕蹭了蹭。
黃薇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這是程璐雲無意識的舉動。她在心中感慨，程璐雲真的像一隻貓兒。她輕輕蹭了下自己手掌心的動作，更像是被摸著腦袋的貓咪，因為被撫摸的舒服，才會不自覺追逐人類的手。
雖然還沒能走到程璐雲身邊，也沒能成為和她平等的存在，但程璐雲這樣的動作，是否在告訴自己，其實她真的對自己動了心？
黃薇能夠忍住不去問程璐雲過去發生了什麼、不去問山神是什麼東西，將一切都憋在心底，唯有一件事，她想問程璐雲，迫不及待想到得到程璐雲的回答。
夜間的山道遠不看見星光，近也聽不到旁人的聲音，沒有光還靜悄悄，導致黃薇的話猶如驚雷炸起，讓程璐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阿雲，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心裡的天平慢慢倒向了我？」
黃薇非常勇，直接戳穿了程璐雲藏起來的小心思。黃薇已經不再迷茫，她心底就是有自己，但她想知道，程璐雲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喜歡上了自己。
黃薇過於直白的話讓程璐雲往後退了一步，但這一次黃薇選擇跟了上來，她很過分，將另一隻手也伸出，用兩隻手捧著程璐雲的臉蛋。她們倆身高相反，但因為在山道上，程璐雲向後一步，反而落了下去比黃薇矮了一點。
程璐雲微微抬起頭，就看到黃薇緊緊盯著自己，她一顆心怦怦跳動著，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這件事讓程璐雲手足無措。
初夏的晚上還帶風，尤其現在她們還在山上，山風帶著涼意，將黃薇的衣擺吹動，她扎在身後的頭髮，也在夜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
「你說什麼……」
黃薇太過執拗的動作，讓程璐雲避不開，她下意識抗拒回答這個問題，只想逃開。但黃薇沒給她這個機會，她在程璐雲眼神遊離的時候貼得離她更近了，迫在咫尺的黃薇讓程璐雲不得不直視她的眼睛。
程璐雲抿著嘴唇，眼神在動搖，看她那樣，黃薇就知道：她準是又想打暈自己。
所以黃薇率先出擊，讓程璐雲明白這一次自己不會放任她逃避：「阿雲，就算你打暈我，我醒來之後還是會問你同樣的問題，除非你讓我一直暈著，不然我會一直問出答案為止。」
程璐雲放下了準備打暈黃薇的動作，她那雙剪水眸子，因為羞恥而氤氳著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