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喜歡的人不是蕭勖么?

正文卷

北笙坦然一笑,凜然道:「大人多心了,我並不想出宮,今日言辭逼走范陽公主和萊陽郡主,一來是因為我的確討厭她們,二來是因為她們會成為我參選路上的絆腳石。」

「也是她們心胸狹隘,只會對別人詆毀誹謗,而我只說了兩句事實,她們便受不了了。大人若想和劉尚宮一樣,看我不順眼想要懲罰我的話,我甘願領受。」

說完便垂下了眼眸,等著郎琢降罰。

郎琢負在身後蜷緊的手指,骨節緊繃的疼,心緒間涌滿了說不清的暗流,似乎一瞬間就會從胸膛噴涌而出。

但卻在片刻後就長長出了一口氣,放鬆了。

他緩緩拾起案頭的信封,揭開香爐丟了進去,頓時縹緲幽香的空氣中夾雜七分紙張燃燒的嗆鼻味兒。

郎琢微微笑了笑,在案前的軟墊上坐下,淡淡道:「看來你對我送你進宮的事,充滿了怨氣。」

北笙身體微微發顫,心頭的邪火是越燒越旺,何止是怨氣,殺人的心都有。

心緒如海浪般翻湧了一陣後又潮返乃盡,鎮定道:「漁船已隨波啟航,行至半途,無論誰從船上跳下去都會粉身碎骨,北笙哪敢有怨言,只願同大人、同太子殿下,共進退,以達天下萬民之願!」

又道:「太子之願便是我之願,『太子妃之位非徐北笙莫屬』……」

信上的那句話北笙說得語氣很重,此刻,她也希望郎琢也能下定決心,太子之願也成郎琢之願。

但郎琢做不到,他從軟墊上起身,緩緩走向北笙,待到她身前,才駐足,十分平靜的問:「你喜歡的人不是蕭勖么?」

這一句話簡直如雷霆般在北笙顱頂炸響,轟轟餘音久久不散。

腦海徹底炸開,心頭劇顫!

只一句話,便將她身上偽裝的皮剝了個乾淨,徹徹底底、血淋淋展示了個清楚!

北笙從未想過自己心頭對蕭勖的那份熱情和牽絆會被「喜歡」二字概括!

這是她不能承認的!

也是不想被人發現的!

心中千山萬壑,縱有一處是為蕭勖而留!

只是藏在心底的人和事,一朝被發現,便如寶藏被他人窺覺,她便只想隱匿更深!

卻在心虛之際漏了怯,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般的慌張。

轉而一想,她早已清楚自己和蕭勖之間的來龍去脈,心中泛甜又泛苦的滋味容她偷偷品嘗就好,沒有前程和未來的事她從不妄想!

又有什麼好慌張的呢!

她平靜地道:「喜歡又能如何?蕭大人又不是高枝上的海棠,我能隨意攀折。他於我來說,不過是遠山雲霧,看得見摸不著!」

郎琢一直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眸,已從她的眼底窺見了那份沒有掩藏住的慌亂,一時目光冷冽了幾分。

他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令尊令堂知道嗎?」

若問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前世兩人皆是懦弱無能之人的同病相憐?

又或許是所有人都背叛她之時,蕭勖以命護她的感動?

又或許是這一世她想伸手幫他一把,日久互通的心意?

北笙一時也說不清楚,反正這顆心為蕭勖而活絡了,心頭那份如陽光拂面的暖意,皆因蕭勖而生。

郎琢抿然一笑:「既然心有牽掛之人,還惦記什麼太子妃?我送你進宮並不是讓你成為太子妃的,你只需盯著那些貴女的一舉一動就成,你心有七竅,這對你來說不難。太子信中所言之事,我自曉得處理,你不必放在心上!」

外頭太陽已經西斜,即便門帘掛在門勾上,房門敞開了也沒放進來多少天光。

北笙背門而站,亭亭之姿正好將那些許的光亮都擋了。

她徹底斂了神色,郎琢一時也分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他向來面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唯獨今日在嵯峨宮內,從蕭勖和北笙心平氣和的幾句寒暄中聽出不同尋常時,才覺事態超出了他的把握。

但看到蕭勖告辭而走都沒再看北笙,他這才氣定神閑了幾分。

此刻,他不管徐北笙有何念頭,繼續道:「你按我說的做,只要太子坐穩東宮,登基為皇,你便自由了,喜歡誰便嫁誰,我不會阻攔!」

北笙只覺得自己要被郎琢逼瘋,周身血氣上涌,於是山呼海嘯般一瀉而下,徹徹底底毫不遮掩:

「但我現在不想要自由了,我要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后!從大人逼我進宮那一刻我就下定了決心!大人所交代的事我會照辦,但我之所求,大人能不能成全一二?」

若北笙此刻是驚濤駭浪,那郎琢便是粼粼微波,他眸中瀲灧著一絲水光,淡淡的問:「你不想和蕭勖在一起?」

北笙只覺得郎琢此刻愚不可及!

她怒瞪著他,用盡全身之力辯駁:「這和他有什麼關係?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郎大人故意裝聾?」

「我拿性命做賭進了宮,為大人鞍前馬後,難道要助大人和太子功成名就之後,悄然隱退?憑什麼?」

她臉色漲紅,在郎琢的掌心裡負隅頑抗!

隱隱覺得沒有絲毫勝算,卻還是頑劣的想為自己爭得三分利益。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祈求過郎琢多少次了,求他放過自己,求他給她自由,求他娶了自己……

郎琢何曾有應?一步步只將她往死路上逼。

都要將人逼死了,他才冠冕堂皇的許她看不見的自由!不可笑嗎?

當她是傻子嗎?

沾染過奪嫡的人有何自由?

即便將來能出宮,京中風言風語她該如何立身?她便只能隱姓埋名的過日子,出家為尼不問紅塵才能有幾分安寧。

這便是郎琢口中的自由!

她憑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

北笙心口絞痛,繼續咬牙切齒道:「我是個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若郎大人不能以重金為聘,恕我不能為大人效力!」

事已至此,便將一切都攤開來說清楚,布這麼大局,郎琢當同她一樣都需要一顆定心丸。

然她字字句句歇斯底里,郎琢已經聽懵了。

終於明白,他求過她諸多事,卻從未替她做過任何事。

這一瞬,心頭竟然湧上幾分悲涼。

郎琢眼中淚光微閃,放輕了聲音:「好,就按你所求,讓你當太子妃……」

此話從心頭游出嘴唇,到底讓他心尖發疼。

雙手自然垂落在兩側,恍若被抽離了魂魄,定定站著,定定看著北笙。

說什麼有經世之才,終究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