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三

正文卷

魏枕風一手按著趙眠的肩膀,一手將趙眠的雙手反扭在身後。他用了至少八成的力氣,趙眠被他控制得死死的。趙眠戴著帷帽,他看不到趙眠的表情,但少年氣到顫抖的身軀已將其滔天的怒火展現得淋漓盡致。

魏枕風對這一幕印象很深,若他沒有記錯,趙眠下一句話應該是——

趙眠:「疼……」

魏枕風:「疼……?」

果然是這樣,然後他嘲笑趙眠嬌氣,說要看看趙眠是不是也長得這麼嬌氣,緊接著掀開了趙眠的帷帽。

趙眠說的太對了,他的嘴是真欠。

當年,他一撩開帷帽就認出了被他強壓著跪下,幾乎快要氣暈的少年正是南靖的太子殿下。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是趙眠?居然比小時候還好看。

第二反應:好看是好看,脾氣卻那麼大……這眼神,嘖嘖嘖,是對他動了殺心啊。

第三反應:等等,自己是不是闖禍了?他可不想拉南靖的仇恨。但這也不能怪他,趙眠自找的,一跪還一跪,做了便做了,他不後悔。

第四反應:話雖如此,這南靖太子的容貌實在是耀眼過了頭。

而如今往事重現,魏枕風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萬幸,二十二歲的北淵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等小場面他自然……這應該是夢吧?為何他還沒醒來?

魏枕風向來看得開,既然暫時回不去,那就好好想想該怎麼辦。來都來了,十八歲的眠眠不多看幾眼也太可惜了。

於是,魏枕風和十八歲的自己做了同樣的事。他伸出手,撩開趙眠的帷帽,面對對方要殺人般的視線,先是實打實的驚艷了一番,然後擺出一副震驚的神色:「眠眠?!」

十八歲的趙眠:「……?」

「是我啊,小魏,魏枕風。」魏枕風笑容璀璨,「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少年版的趙眠既是憤怒,又是困惑,但很顯然,憤怒佔了大頭。他看著魏枕風的一臉黑皮,冷聲道:「我管你是誰,你已必死無疑!」

魏枕風知道趙眠沒有相信他,連忙將趙眠扶起,還貼心地幫趙眠拍下衣服上的塵土,而後退後三步,雙手合十,誠懇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你。」

少年面若寒霜,狼顧虎視般地瞪著他:「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有何陰謀。」

「六歲時,我玩裝死遊戲把你嚇哭了;十二歲,我送了你一方遊仙枕作為道歉禮。」魏枕風如數家珍,「你是你父皇和蕭相的孩子。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和你弟弟小時候玩在一處,他常常當著我的面稱蕭相為『父親』。」

少年怔愣片刻,顯得極是不可思議:「你……真是魏枕風?」

魏枕風笑道:「我還知道你最討厭黑皮,喜歡吃魚,也喜歡和親近的人撒嬌要抱抱的。」

「休得信口雌黃!」少年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上下審視著他,「魏枕風沒這麼丑,也沒這麼黑——你的雙淚痣哪去了?」

魏枕風知道趙眠最喜歡的便是他的一雙眼睛和淚痣,趕緊道:「還在還在,我這不是易容了么。」

少年沒有再質疑,似乎是信了他的說辭。「即便你確是北淵小王爺又如何,」趙眠寒聲道,「你如此冒犯孤,不會以為憑藉幼時那點聊勝於無的交情孤就會放過你罷。」

魏枕風搖搖頭:「不敢。你想怎麼樣?」

少年提著劍,朝他步步緊逼,一字一句道:「不將孤之屈辱百倍奉還於你,難泄孤心頭之……」

「恨」字未說出口,魏枕風猝不及防地跪了下來,動作熟練又自然,彷彿跪了無數次一般。唯一讓魏枕風不習慣的是,這蘆葦地比床頭硬多了。

少年愣了一愣,冷笑:「你倒是機靈。」

魏枕風笑著開口:「趙眠,我喜歡你。」

少年驀地僵住了。

太子殿下生而高貴,又生得如此容貌,仰慕之人自是數不勝數,可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出「喜歡」二字。一時之間,他竟忘了要大發雷霆地說「放肆」,而是呆在原地,一副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模樣。

太子殿下蒙圈的表情難得一見,魏枕風忍不住繼續嘴欠:「找不找解藥無所謂,我願意和你上床。」

少年這才回過神,冷靜地用劍指著魏枕風:「你在找死。」

魏枕風斷定自己身在夢境,索性嘴欠了個痛快:「然後再生個孩子,取名為繁繁,你看如何?」

「你是真的不怕死。」少年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孤也不必手下留情。」

魏枕風看著徑直朝自己襲來的長劍,承認自己玩得好像有點大。

劍尖離他越來越近,眼看馬上就要刺入他的肩膀,夢境轟然消散。

……

二十二歲的魏枕風在南宮山的小屋裡睜開了眼睛,短暫的恍惚後,他本能地低頭朝自己的肩膀看了眼——沒有傷。

剛才的夢未免太真實了一些。

屋內飄散著若有似無的花香,他睡著之前還在忙碌的趙眠不知何時已經伏案入睡,臉頰枕著手臂,壓住層層密案。

也不知趙眠夢見了什麼,只看他雙頰泛紅,吐息微熱,長睫時不時輕扇一下。

二十二歲的趙眠比夢中的少年沉穩了很多,再不會被他三言兩句激得怒而拔劍。趙眠有的是辦法找回場子,比如往床頭隨意一指。

但無論是當年傲氣過人的太子殿下,還是現在不怒自威的帝王,在他眼中都可愛死了。

山間深夜寒涼,魏枕風正欲把人抱到床上睡,不料卻驚醒了睡夢中的君王。

趙眠睜開眼,甚是迷茫地看著魏枕風,彷彿一時無法分清他是在夢裡還是在現世。魏枕風問:「你是不是也做夢了?這花香似乎有古怪。」

趙眠眼中逐漸恢複清明,不怎麼開心地說:「你打擾到我了。」

魏枕風饒有興趣地問:「你夢見什麼了?」

趙眠表情中帶著回味:「我夢見我回到了四年前,我們第一次解蠱的那天。」

趙眠將自己的夢境娓娓道來。

四年前,他和魏枕風被困於南宮山的竹林之中,兩人找了兩日也沒找到出去的路。眼看十五將至,他和魏枕風手中只有一顆解藥,魏枕風卻依舊披著他無法接受的黑皮。

他來到夢境時,夢裡的魏枕風正背靠石堆淺眠,而他手中卻拿著一把匕首。

趙眠記得這一幕。他本想不顧魏枕風死活自己獨自享用解藥,事到臨頭,他終究是下不了手,決定和魏枕風一起活下去。

沒想到魏枕風忽然醒來,看到他拿著匕首的一幕,以為自己真的對他動了殺心,瞬間動怒,以至於後面的第一次解蠱帶上了半強迫的性質。

夢裡,趙眠看著十八歲的魏枕風,果斷將手裡的匕首丟了。他來到魏枕風身邊,搖晃著少年的肩膀:「醒醒。」

少年魏枕風打著哈欠道:「怎麼了。」

趙眠指了指天邊的圓月,道:「子時快到了,準備一下,我們該上床了。」

過於直白的「上床」二字讓魏枕風哽了一下,少年喉結一滾,問:「你怎麼突然這麼乾脆了。」

「不上床就得死,我能不幹脆么。」趙眠淡定地催促,「你先去溫泉里把黑皮洗掉,我進屋等你。」

魏枕風詫異道:「你又如何知道溫泉能解易容的?」

趙眠輕描淡寫道:「這用問?看一眼便知道了。」

魏枕風:「……?」

趙眠朝小屋走去,回頭看了魏枕風一眼,只見黑皮一頭霧水地站在池邊,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好笨。

趙眠在屋內等了許久,等到了恢複白皮,一雙淚痣的少年。

不像現實第一次解蠱的霸道強勢,魏枕風朝床邊走來的時候都不敢和他過多的對視。

趙眠不禁揚起了嘴角,十八歲的魏枕風原來這麼青澀的么,他當初竟然一點不覺得。

少年看著他,也笑了:「你笑什麼啊。」

「笑你長得對我胃口。」

少年怔了一怔,若無其事地在趙眠身邊坐下:「你確定要和我解蠱?」

趙眠主動在少年臉上親了一口:「確定。」

少年睜大眼睛,神色出現了些許的慌亂:「你……」

以前都是魏枕風在床上花招百出地逗他,如今風水輪流轉,他總算有報仇雪恥的機會了。

趙眠用過來人的語氣問:「你知道怎麼做么。」

少年魏枕風靜了一靜,露出笑來:「聽你的口吻,你似乎很有經驗?」

趙眠心道不算很多,也就幾百次而已。

見趙眠不回答,魏枕風以為自己猜對了,不知真假地哂道:「倒也無所謂,你教我吧。」

趙眠不置可否,一把拽過少年,拉著他一同墜入床中。

趙眠熟練地坐在魏枕風的腰上,道:「這樣可以嗎?」

嘴上說著「隨你」的少年臉紅了個透。

在床上碾壓魏枕風並完全控場的感覺太好了,趙眠拍拍少年的臉頰:「放輕鬆,別這麼硬。」

少年眼眸暗了暗,好勝心被激起,突然發力,反客為主地將趙眠壓在了身下:「你也別太囂張了,太子殿下。」

……

故事到此處戛然而止。

魏枕風聽得起勁:「這的確像我會做的事情——然後呢?」

趙眠沒好氣道:「然後我就被你吵醒了。」

魏枕風好笑道:「你這一臉惋惜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當然會惋惜。」趙眠意猶未盡道,「不識風月的少年,被稍微逗一逗就受不了,多好玩。」

魏枕風:「。」

所以他在夢裡逗十八歲的趙眠,趙眠也在夢裡逗十八歲的自己?

他差點被十八歲的趙眠一劍砍了,而十八歲的自己卻被趙眠輕而易舉地拐上了床?

真是丟臉。

次日一早,眾人聚在一起用早膳,不約而同地說起了昨夜的夢。做夢很正常,但這麼多人一起做夢,夢見的還都是過去發生過的事,這就很詭異了。

白榆對此做出了解釋。原來,昨夜是一種名為透骨的奇花的盛開之夜。此花一年盛放一次,花香能在夢中重現腦海中最為深刻的記憶,除此之外沒什麼毒性。

「據《南宮手記》中記載,此花由萬華夢親自培育。每逢透骨盛放之夜,萬華夢都會在花叢中一夜好眠。」

趙眠覺得挺有趣的,遂命人嘗試移植透骨花,他想帶回去獻給父皇和父親。

趙凜恍然大悟:「難怪我昨天也做夢了。」

趙眠和魏枕風默契地繼續吃飯。

「你們是認真的嗎?」景王殿下萬分抓狂,「真的沒有人想問一下我做了什麼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