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空投

正文卷

第264章 空投

當有人提議要祈禱的時候,其他人就真的安靜下來。

隨著第一個人十指相扣在胸前,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這麼做。

他們放下武器,垂下臉,低沉的祈禱聲從嘴唇中吐出,經文中的文字開始在這個小山坡上回蕩。

「我行於荒蕪的天空之下,然而漆黑的煙霧遮蔽了星光,因為它不容許我將眼睛睜開。痛苦污穢的空氣中滋生著孽物,令人視不能見。」

「地上有蛇在毒草上蜿蜒,井邊有盜賊殺死企圖取水的人,焦渴、飢餓一切的一切都難以忍受,旅行的痛苦令人竭力。」

「當我即將倒下時,我聽見了好多的聲音,那是同道者的聲音。」

「那許多的聲音似乎在去除我身上的罪,看不見的同道者們在煙霧中禱告著。模糊的影子在周圍飄蕩。」

「他們的歌聲用的是一種語言,一個調子。」

「我向那些迷霧中的影子問:『我未曾謀面的兄弟啊,你們如何在迷霧中窺見光芒,看清道路,又要往何地進發?』」

「一個喜悅的聲音回答我:『如果煙霧不讓我們看見,耳朵將代替眼睛使我們靠攏。我們將走到天父准許我們走的最遠處,直至我們看見造物主威嚴的天庭』.」

風中有特別的聲音傳來,執行哨兵任務的戰士突然折身揮了揮手,祈禱的聲音猛然一收。

救世軍們停止祈禱,將合攏的雙手再度鬆開,抓起積雪往身上塗抹,使得衣物的外表被染至與環境相同的白色。

當這些準備完畢,他們拿起長步槍,彎下腰各自快速分散開。

就像是分散的鳥群,他們各自佔據了一片高地,等待著獵殺他們的隊伍到來。

克雷頓冷漠地看著他們的後背。

狼人不知何時已經找到救世軍的蹤跡了,但還沒有打出旗幟。

這裡離救世軍的距離太近,而這些人中也有哨兵在觀察四周,鮮艷的旗幟可能暴露他自己的位置。

而且本地的獵人也不是蠢貨,他們知道以人為獵物會有多危險,當觀察手看到他出現在樹上,還有視角的朝向,就知道救世軍在附近了。

獵手隊已經放緩了腳步,探索的重心從速度改變為更為全面的搜查。

克雷頓正攀在樹梢上觀察著救世軍的部署,頭頂忽然掠過一聲鳥鳴,一個蠟黃色的物體從空中墜落,被他的手掌穩穩接住。

黃色的狼眼瞬間判斷出這東西是什麼,他露出驚愕的神色。

「你把光榮之手給他了?」

雖然是問句,但朱利爾斯卻很篤定。

唐娜盯著窗外漸漸陷入黑暗的街道嗯了一聲,送飛鳥雀的雙手還攤在窗檯。

「我不知道克雷頓到底出門去做什麼了,但我覺得他現在可能會需要這東西。」

分擔命運的咒術當然還在生效,但那個光榮之手生效的優先順序則比她施展的咒術更高,把這件奇物給克雷頓叔叔是更恰當的選擇,那會同時減輕兩個人的霉運,雖然對她的幫助會減少,但她也不認為自己待在小屋裡還會遭遇什麼襲擊。

「你怎麼不當面給他?」

唐娜轉頭看著端著燭台的朱利爾斯,但她還沒有開口,對方又自己解釋道:「當面給他,他就不會要了。」

「伱不是知道嗎?」少女有些不滿地說。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沒偷偷跟上去,要是在一周前,你現在應該是在跟蹤他的路上了,而且我現在可攔不住你。」

朱利爾斯稍微抬起自己受傷的手臂示意,唐娜瞪了他一眼,卻沒什麼辦法反駁。

她現在依舊覺得自己可以無畏地投入任何戰鬥中去,因為布拉科拉訓練過她的精神,讓她可以直面那些血肉橫飛的景象。但理智又告訴她最好別再做讓克雷頓不高興的事。母親從來沒有對她的選擇表現出失望,而如果她繼續違背克雷頓的意願,她就有預感自己會使得這位叔叔失望。

她不害怕懲罰,但她害怕讓人失望,那比屍體和所謂的鬼魂更可怕。

尤其是當她表現出對於暗裔本性的畏懼時,克雷頓的臉上已經隱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唐娜看得出來。

唐娜什麼都知道。

這是她第一次在親人臉上見到那種眼神,她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眼神,將來也不可能改變,而光是想像這種眼神再次在親人的臉上出現就已經令她感到難受,和知道芭芭拉對自己會產生食慾時不一樣的難受方式——就好像她變成了一頭大蒜。

不過在這動蕩的時候,她居然不能親力去做些什麼幫忙,這種感覺也讓她感到空虛。

「好無聊。」她輕聲說。

對於這種情況,朱利爾斯似乎能夠完全體會,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走到唐娜的身邊將燭台放下,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街道。

「克雷頓覺得那是自己的事,不願意讓我們插手,不過我們也不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唐娜轉過頭狐疑地看著他。

「我恰好就知道有一件事他沒空去處理,而我們去做就正好。」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少女問。

「因為它還沒有很嚴重,沒有出現在你的眼中,但一場足以摧毀街區的大火最開始也只是一小撮火苗而已。」朱利爾斯伸出那隻完好的手將窗關上——為了方便給自己換藥,他穿的比較少:「這幾天的天氣很適合吸血鬼出門,但伊恩·拉撒路出門的時間太久了,你不覺得嗎?」

唐娜點了點頭。

伊恩下午兩點出門,天都黑了卻還沒有回來。

考慮到伊恩是去找過去的同伴,而他又對眼下的處境很不喜歡,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他有叛變的可能。

朱利爾斯沒有掩飾自己的不信任。

「他可能已經叛變了。」

但唐娜不這樣想。

「但芭芭拉阿姨不是為他下命令了嗎?吸血鬼不能反抗自己的創造者,這是他們的天性和法律。」

朱利爾斯偏過頭:「別傻了,要是法律不能違反,這個世界還要監獄做什麼。」

他將腦袋轉回去對著窗戶,好像能隔著木板看到外面一樣專註。

「布拉科拉似乎沒怎麼教你現實的事啊,吸血鬼的確被他們的創造者用源血限制,但那些具備了力量的超凡生物真的能安心接受有一個主人將自己的意志永遠控制?不,他們不會的。就算是桎梏血裔的詛咒法則本身也有漏洞。」

男巫指了指頭頂,芭芭拉在樓上做家務。

她或許能聽到他們的交流,但朱利爾斯不在乎。

「芭芭拉是特殊的,她會是自己氏族的第一代始祖。沒有人會教她怎麼運用自己的力量,也沒有一個『主人』逼迫她去想怎麼擺脫對方,所以她看著還像個正常人。那些綿延至今的氏族裡走出的吸血鬼則會給你不一樣的感覺。」

「氏族就像一個個小宮廷,在集群社會中生活的吸血鬼們摸索出政治的本質,它們不能明著反抗,就用陰謀詭計來陷害、誘導自己的創造者,或者其他同類,就為了奪取源血,還有抬升自己在氏族內的地位和權力。」

「他們就是天生的貴族和律師,就是鐵一樣的法條里也能叫他們找到操作的空間,區區詛咒根本攔不住他們。」

說到這裡,男巫不禁冷笑:「伊恩·拉撒路或許還是個新生兒,但他還是個偵探,對於法律一定有研究,這份經驗足以幫助他找到繞過詛咒律令的辦法。他這麼久還沒有回來,說不定是已經找到辦法將我們的情報告訴他的舊朋友了。末日追尋者把那顆制皮師的腦袋給了他們,現在不知道他們還想要怎麼對付我們呢。」

唐娜本不願意相信伊恩背叛了他們,但她還記得伊恩第一次在她面前出現時對芭芭拉說了什麼。

「殺了我。」偵探蠕動著沒有血色的雙唇說。

他對於活在他們之中這件事是極不情願的。

唐娜不得不開始重視朱利爾斯提出的這種可能,不過她仍對伊恩·拉撒路抱有一絲指望。

「或許還有別的可能.更好的可能,比如他只是想和自己的朋友多待一會兒」

「又或者他沒有叛變,而是直接被那些利欲熏心的老朋友殺了。他們正拖著他的屍體找那個丑鬼領賞。」朱利爾斯補充道。「但總之、無論如何,我們也得先去看看情況,不是嗎?」

唐娜不覺得朱利爾斯有那麼好心,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無法拒絕。

「我已經委託芭芭拉幫忙了,她也擔心伊恩惹了麻煩,但你的叔父讓她看著你,要是你不去,她也只好待在這兒。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危險,但它用不著你站在最前排,我和芭芭拉會負責所有事,就算碰上最壞的局面也不要緊。我的骨頭是斷了十幾根,但腦子還好好的,還能放巫術。兩個超凡者在小屋子裡對付三個人並不難,你如果害怕危險,可以提前在屋外等著,只要別離開太遠,找個能躲藏的地方,老佩羅會陪著你,他也要帶槍過去。」

「那艾塔小姐呢?」唐娜問。

「有瑟蘭妮和門口的那位警衛照顧她就夠了,現在沒人再會打她的主意。」

在不知不覺中,事情似乎已經被男巫安排到位。

唐娜不再糾結,為叔叔的團隊貢獻自己的力量正是她所渴望的,她拉上兜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朱利爾斯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當然,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