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給他們,不要管那本書了!

正文卷

侯子凡和朱舒對視了一眼,之前那股火星撞地球般的勁兒瞬間消失了。

侯子凡先坐下。

朱舒也跟著坐了下來,同時還余怒未消地瞪了侯子凡一眼,「居然拿手指我,劇本里有這段嗎?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用手指我了。」

「……不好意思,我有點上頭,加戲了。」侯子凡訕訕一笑,「來來來,不早了,趕緊點東西吃,我請客。」

朱舒瞪了他一眼,轉頭說,「菜菜,你先點。」

……

片刻後,四人點的東西來了。

邊吃燒烤,侯子凡和朱舒邊努力充當潤滑劑,你一句我一句,扯著陳嘉魚和蔡佳怡說話,煞費苦心地想讓兩人的關係破冰。

只可惜見效甚微,直到燒烤快要吃完,蔡佳怡也沒和陳嘉魚說一個字,甚至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

侯子凡心裡都有點著急,尋了個機會,和朱舒交換目光。

兩人很有默契,迅速達成共識。

執行下一步作戰計劃。

「服務員,買單。」

等侯子凡買好單,朱舒裝模作樣地瞥了眼時間,立即站起來。

「哎呀,這麼晚了,再不回去我宿舍都要關門了。」

「沒事,我打車送你,」侯子凡一邊跟著她往外走,一邊扭頭沖陳嘉魚說,「老陳,蔡佳怡就交給你了,你可務必要把她安全送回去啊。」

陳嘉魚笑了一下:「我會的。」

等兩人腳步匆匆地出了門口,他背上包,看著蔡佳怡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蔡佳怡不說話,但也沒拒絕,站了起來。

……

……

這家店離燕大不算遠,但也不很近,正常速度下,從這兒步行到燕大要二十幾分鐘。

蔡佳怡在前,陳嘉魚在後,兩個人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條路不是主幹道也不是商業區,再加上這幾天晚上氣溫都快到零度了,沒事兒出來晃蕩的人不多,所以略顯得有幾分冷清。

剛走出兩三百米,有個一身暗黑朋克風的小年輕踩著滑板迎面過來。滑板的輪子與地面摩擦著,不斷發出骨碌碌的聲音。

近了。他身子一晃,繞過了蔡佳怡。

到了陳嘉魚面前時,那年輕人卻歪頭調整起了藍牙耳機,腳下的滑板便直直地撞向了陳嘉魚。

陳嘉魚反應迅速地側了下身,但距離太近,肩膀還是沒逃過,和對方砰地撞了下。

而那年輕人這才反應過來一般,剎住滑板,單腳踩地,扭頭看了陳嘉魚一眼,略帶歉意地開口:「不好意思啊,剛才我在弄耳機呢,沒注意到你,哥們你沒事吧?」

這時,蔡佳怡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過來。

陳嘉魚見他道歉了,也不追究,「嗯,沒事。」

年輕人又說了聲不好意思,才塞好耳機,踩著滑板,繼續不緊不慢的向前。

正要抬腳,不遠的地面上,某個黑黢黢的物事跳入了陳嘉魚的眼中。

走近兩步,藉著路燈光,看清了。

是個挺另類的錢包。

八成是方才那年輕人掉的。

「喂,是不是你的錢包掉了?」陳嘉魚望著那年輕人還沒徹底走遠的背影,開口喊道。

但許是帶著耳機沒聽見,對方並沒停下。

陳嘉魚略一沉吟,對蔡佳怡說:「你先等我一會,我去把錢包給他。」

他撿起錢包,朝著那年輕人跑去。

很快,滑板拐進了一條巷子。

骨碌碌的聲音停下了。

陳嘉魚沒細想,也快步進了巷內。

巷子里的燈光有些昏暗,走了幾步,他突然頓住腳步。

前面黑影綽綽,有三四個年輕人站在那兒,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陳嘉魚心頭一跳,不知為何,胸口湧出種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他也顧不上什麼錢包了,正要轉身退出巷子,腦後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砰!

某個硬物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後腦上,炸裂般的疼痛傳來,恍恍惚惚間,陳嘉魚險些摔倒在地,猛地伸手撐住巷子牆壁,穩住身形,轉過了身。

身後,是一個手拿著塊紅磚的年輕小子,面容扭曲,目光雖然直勾勾地盯著陳嘉魚,焦點卻十分渙散,更像是透過他在盯著別的什麼東西。

下一秒,那年輕人撲了上來,一下子將陳嘉魚撲倒在地,壓在陳嘉魚的身上,同時怪異地嚎叫了一聲:「還愣著幹什麼,快輸出,打boss啊!」

陳嘉魚想推開那人,可對方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雙手緊得像兩道鐵箍般,再加上剛才後腦挨了一下,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竟然沒能做到。

就是這一點時間差,身後那幾個年輕人也沖了上來,一個個神色猙獰,拳腳雨點般地朝陳嘉魚落過來。

陳嘉魚一下子爬不起來,只能儘力蜷縮身子,護住腦袋和腹部。

全身傳來近乎骨折般的劇痛。

突然間,耳邊想起了蔡佳怡震驚的聲音:「陳嘉魚!陳嘉魚!你們在幹什麼?快點住手,我報警了!」

原來她見陳嘉魚進了巷子卻沒出來,忍不住跟了過來。

看到眼前這一幕,她整個人都駭然到了極限,就像腦袋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完全無法思考,全憑下意識地大喊了一句。

但那幾個年輕人卻彷彿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依舊對著陳嘉魚瘋狂地拳打腳踢。

蔡佳怡回過神,衝上來將一名年輕人用力往後拖,卻怎麼也拖不動。

她低頭看了眼,突然見到陳嘉魚的頭上有血跡,從心臟到眼眶遽然是撕裂般的痛,腦子也瞬間空白。

接下來她的所有動作,就完全變成下意識的。

她直接撲到其中一人身上,像只發狂的雌豹一般,用腳、用手、用牙齒和指甲作為武器,撕咬著,完全沒了任何形象可言:「你們住手,我讓你們住手,聽到沒有?!」

那人卻轉身一腳直接踢開蔡佳怡,再次撲向了陳嘉魚。

蔡佳怡被剛才那一下猛力直接推倒在地,但很快又掙扎著爬了起來,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用自己的身體去護住陳嘉魚。

「瘋了嗎你?」陳嘉魚吼了一聲,眼見拳腳要落在她身上,想也沒想,用盡全力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下面。

突然,不知誰一腳踢在他背後的包上。

拉鏈開了,裡面的東西全掉了出來,包括一本《小王子》。

突然,那幾個人的動作停下。

含糊怪異的聲音響了起來。

「爆了,爆了!」

「爆出來了!」

「快撿起來。」

……

陳嘉魚掙扎著,用僅存的力氣,一隻手慢慢半撐起身子,支著腦袋看了眼,就見其中一人撿起了那本《小王子》,幾張扭曲的面孔上都布滿了興奮,連一絲注意力都不分給他和蔡佳怡,快步朝巷子外走去。

「書還給我!」陳嘉魚從牙縫裡拚命擠出一句。

蔡佳怡猛地拽住他,不停地搖著頭,叫道:「給他們,給他們,不要管那本書了!」

陳嘉魚慢慢轉頭,看著她,她的臉色慘白無比,目光連看也沒看那本遠去的《小王子》一眼。

只停留在他的臉上。

下一秒,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顫聲問:「你痛不痛,痛不痛?」

陳嘉魚張了張嘴,想說「別哭,不痛。」卻發現突然聲音像是被堵在了喉嚨里。此時,眼前的世界,慢慢地染上灰暗又模糊的顏色。

他聽到耳邊蔡佳怡碎片般的聲音:「你撐一會……我現在打電話叫急救車……你一定撐住……」

這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弱。

在眼前的世界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陳嘉魚最後聽到的是蔡佳怡撕心裂肺的喊聲。

「陳嘉魚——」

……

……

陳嘉魚的眼皮顫了顫,而後緩慢睜開。

視野從黑暗變成一條明亮的縫,徐徐展開,眼前出現了一間白色調的房間,再加上鼻腔里充溢著的濃厚消毒水氣味,身側上方懸掛起來的點滴瓶,他很快判斷出,這裡應該是醫院。

緊接著,全身傳來的痛感,尤其是腦後的鈍痛,讓陳嘉魚忍不住輕吸了口冷氣。

聲音不大,但卻驚動了旁邊正在倒水的蔡佳怡,她將手裡的杯子一擱,轉身看到已經睜開了眼的陳嘉魚,整個人瞳孔微震,楞在了那裡。

三秒後,她才反應過來,直直地撲到病床前。

「你、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身上是不是很痛?」

說一個字,眼圈就紅上一分。

說完最後一個「痛」字,眼淚便撲啦啦地落了下來,滴在陳嘉魚胸口的病號服上,浸出幾滴深色。

陳嘉魚想抬手給她擦眼淚,結果手臂一動,扯到後背,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你,你別亂動,小心更痛。」蔡佳怡想伸手碰他又不敢,用手背胡亂蹭了幾下臉,「我讓護士叫醫生來看看。」她按了下病床頭的對講按鈕,將陳嘉魚醒來的事情和那端的護士說了。

陳嘉魚躺在那兒,看見窗外明亮投進來的光帶著薄薄的冷藍色調。

顯然已經不是失去意識時的晚上。

他動了動唇,問:「我在醫院多久了?」

「昨天晚上來的,快十個小時了。」蔡佳怡坐到床邊,輕輕虛握住他沒打點滴的那隻手,極力忍著眼眶中又盈盈欲墜的眼淚,顫聲道,「我真怕你又會幾十天不醒……可不可以別老這樣嚇我……」

陳嘉魚瞬間懂了,她顯然是又聯繫到了上次的事,然後擔心、害怕、惶恐到了極點,以至於理智和條理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對大多數人來說,十個小時也不過閉眼睡一覺,再睜開眼,就已經過去了。

可對她來說,只要他一秒鐘沒醒過來,她就被煎熬一秒。

十個小時,就是三萬六千秒的煎熬。

這期間里,他和她究竟誰更痛苦一點,真的很難說。

陳嘉魚忍不住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低聲安慰道,「沒事的,我皮糙肉厚,只是點皮外傷。」

「有事沒事,得醫生來看過才知道。」

「你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撲上來的時候,也被人踢了一腳。

蔡佳怡紅著眼圈,搖搖頭,表示她很好。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

幾名白大褂走了進來。

一番檢查後,給出了讓陳嘉魚和蔡佳怡都鬆了口氣的結論。

陳嘉魚的後腦雖然被砸到流血,但暫未發現顱內血塊或是水腫跡象,只是輕微腦震蕩……按理說,輕微腦震蕩的昏迷時長通常不會超過一小時,但可能是之前頭部受過傷的緣故,導致這次昏迷時間偏長了些。

除了上面這條,陳嘉魚的身上還有幾處軟組織挫傷,以主要受到攻擊的後背為主。但因為冬季衣物偏厚,所以並不是特別嚴重,住院治療幾天也能完全康復。

醫生開了些葯,再交代陳嘉魚這幾天盡量靜卧在床上休息,不要劇烈運動,等觀察幾天,確信沒有大礙才能出院。

「這幾天飲食方面有什麼要注意的嗎?」蔡佳怡問,「他可以喝粥嗎?」

「可以的,粥啊麵條啊,清淡點的都可以,忌辛辣油膩海鮮。」

「好的。」

醫生離開後,蔡佳怡抿了抿唇,白凈小臉上的神情終於鬆懈下來,輕嘆了一聲。

「這是我二十四小時里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視線落在陳嘉魚微微發乾的嘴唇上,她先將病床搖起一個角度,再將方才那杯倒好的水端到床邊,輕聲說,「一晚上沒喝水,口渴了吧。」

「放著,我自己來。」陳嘉魚說著,想支起身子,結果手臂太用力,一下扯動了後背,頓時又噝了一聲。

「行啦,我來喂你吧。」她將杯沿輕貼在陳嘉魚的唇邊,小心地仰起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喝吧。」

陳嘉魚喝了一口,突然有些驚訝,「這水怎麼是甜的?」

「就是普通的純凈水,怎麼會是甜的?」

「你喂的,所以是甜的。」

「……喝水你也要貧幾句。」蔡佳怡瞪他一眼。

陳嘉魚嘿嘿笑了聲。

又喝了幾口後,說:「夠了。」

蔡佳怡才放下杯子,問道:「早飯想吃點什麼,我洗把臉去買。」

陳嘉魚卻伸手拉住她,「別生我的氣了吧,我真沒和別人有什麼……我們和好,行不行?」

「……」蔡佳怡剜了他一眼,咬著唇說,「我在問你想吃什麼,你卻說什麼生氣不生氣,和好不和好的。」

「不聽到你答應,我就沒胃口吃東西。」陳嘉魚耍賴。

「……那就餓著。」

嘴裡那麼說,眼圈卻又開始泛紅了,過了幾秒,蔡佳怡才輕嘆了口氣,「以後你別老讓我擔心了,行不行?」

陳嘉魚愣了愣,回味一下,露出笑容,「這次是意外,我也不想這樣。」

「早飯吃點什麼,說吧。」

「吃你。」

「……」

陳嘉魚輕咳了聲,「隨便來碗什麼粥吧,要是有包子,也來……」

一張白凈俏臉突然湊到近前。

(* ̄3)(ε ̄*)

陳嘉魚果斷親了一大口。

……

看著蔡佳怡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陳嘉魚才慢慢地將視線落點轉到了天花板處。

他早就想好,要以自己為餌,主動引誘出暗中窺視的莫芸。

即便被咬一口,總也勝過一直懸而未決,潛藏在暗處不知何處會撲出來嚙人一口的提心弔膽。

只是,他提前預估了對方可能使用的各種方案,卻委實沒想到莫芸選擇的竟是這麼簡單粗暴毫無格調的手段,以致讓自己遇到了一次不可控的險境。

也對,有時彎彎繞繞地鋪墊過多也未必能達到目的,反而不如暴力手段更加見效直接。

對方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在之後,應該會收手了。

希望,會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