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你信鹿，它便是鹿。你信馬，它便是馬
而夢境之中的柳珍珍，自然不知道，她馬上就要被某隻兔子坑了。
這一世，她恐怕苟不到沈宵雪的兵鋒降臨，便要被曝光。
她望著蘇岩和沈宵雪，只是在想，雖然在自己身邊的幾百萬年，這人沒怎麼笑過，但在找回他心心念念的紅色幽蝶後，卻怎麼也不見得他笑呢！
「等閑便卻故人心！你怎可如此說我，你知我這一年是怎麼過的么？你……」
沈宵雪突想到，拿她的一年，對比蘇岩的五百萬年，著實是無法比，不由的便把話吞了回去，轉而道：「伱若真的沒有淡忘我，又為何不在回歸史源界後，第一時間來見我？為何在你我相逢時，卻不見你心喜？為何在我抱你時，身子僵硬？你又要做何解釋？」
蘇岩冷聲道：「既然你問我了，那我也要問你，為何不殺李恆？還要認賊做子？你難道不知，他便是害死雪兒的罪魁禍首么？」
他忽然就將話題扯到天瞬帝李恆身上，讓沈宵雪不由一愣，少頃，才皺眉道：「你為何說他是罪魁禍首？我查到的，那夜襲擊水木閣的，都是無象魔宗的人。」
蘇岩冷笑：「那又如何？勾結魔宗的，就一定是以前的妖帝餘黨，不能是他？」
沈宵雪：「一切我早已查的水落石出。那妖帝的母親，便是無象十妃中的莫紅妝，此事，必是她恨我殺她女兒，毀她大計，所行報復。」
沈宵雪：「任她莫紅裝，藏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將她抽筋扒皮，曝屍城頭。」
蘇岩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就沒想過，是你扶持的傀儡，趁你死後想奪權？」
「他根本沒有這個膽子！」沈宵雪的眉頭也是緊皺了起來，「再者，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無象魔宗和妖帝餘孽，你的意思，我便要拋開所有的證據，非去懷疑他？」
蘇岩面無表情道：「李清風那條老狗呢？可還活著？」
「死了，一年前，便隕落在與幽河界的戰爭中。你怎的，又問起他來？」沈宵雪愈發的不解。
蘇岩笑了：「哈哈，好一個李代桃僵，偷梁換柱！」
「蘇岩，你究竟是何意，不妨明言。」
「嗯。」蘇岩點頭：「那我便明言了。」
「那條老狗，根本不是死在幽河界，而是死在雪兒一曲撲燈散下。」
蘇岩望向江對岸那座奇形怪峰。
可惜，李清風那條老狗，並非是以煉體證道的聖人。
在撲燈散引起的天地共鳴中，他又絕對處在風眼，承載了最厚重的天地之威，便是聖人之軀，怕是也屍骨無存了。
否則，他即使做一回愚公，用上百年時間，也想要翻開此山，將那條老狗的骨骸挖出，暴露於沈宵雪面前。
至於，為何有那條老狗，出現在幽河界的消息。
蘇岩倒不擔心是那條老狗還活著。
他相信雪兒。
夢中，她最後的一曲，獻祭了自己的撲燈散，雖然有意的控制了範圍，卻是以音聲，直入世界微塵，讓微塵都破碎了，如今水木山原址上的那座怪峰，不過是微塵破碎後又重組的樣子，李清風那條老狗，便是聖人，也絕無幸理。
雖然，聖人有寶體，也能養分身。
但寶體，實則是命燈照出的影子。
俗語說：如影隨行。
影子安能遠離本體，同理，寶體也不能遠離本體。
而分身，是聖人從母魂中分出的一道子魂，它雖然可以遠離本體，甚至去到它方世界，但往往修為不高，很難超過王境，且在母魂消散後，子魂也會跟著消散。
至於死在幽河界的那個李清風，應只是李恆和山河一氣盟，怕真象暴露，不知如何弄出來的障眼法。
但沈宵雪卻是不信，她搖頭：「即使是謝霆，最後的撲燈散，也沒能傷的了血衣老祖。雪兒還不及她師傅，如何能斬聖？」
蘇岩冷笑，悲哀搖頭：「雪兒，臨死前，最後的心愿，恐怕便是向你這個娘親證明，她此生，雖不能成聖，卻不輸聖人。可惜她做到了，她娘親卻依然不信她。」
後世的沈宵雪，聞聽此言，也是莫名的悲哀。
她跟蘇岩一樣，看到了雪兒最後的畫面。
可，又要如何向那時的自己證明呢？
夢中，沈宵雪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是在壓抑情緒：「蘇岩，你不要感情用事。」
「好，便按你的意思，這一切的幕後原凶，是李恆和李清風，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呢？」
蘇岩淡淡道：「夢裡。」
沈宵雪：「……」
蘇岩平靜地看著她：「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五百萬年，我恐怕已經是柳珍珍的形狀了？是不是在懷疑，柳珍珍將我放回來，靠近你是別有所圖？我其實是墮天界的諜子，跟你說這些，就是要攪亂大炎？」
沈宵雪臉色微變：「你在說什麼？我根本沒這麼想你！」
蘇岩卻顯然是不信她的辯解，悠悠道：「古語云，指鹿為馬。人信它是鹿，那便是鹿；人信它是馬，它便是馬。」
「所以，五百萬年，我的心，變了又如何，沒變又如何？不重要。無論如何，你都相信，已經變了。」
「縱使，我將這顆心，剖開來，給你看，也無濟於事吧？我的心臟上面，它也不會寫著不變兩個字。」
沈宵雪雙手顫抖著，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蘇岩卻並未理會她的阻止，抓起她的一縷白髮道：「我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但再見到你，見你那條消失的右臂，變白的頭髮，還會心如刀割，這算變心么？」
蘇岩說完，便丟下她，獨自返回了木屋中，只留她一人，獨自呆立桌邊。
木桌上的飯菜，直到變得冰涼，都沒有人動過。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對著那扇緊閉的屋門，悠悠一嘆：「夫君，縱使你真是墮天界的諜子，你能回來，我也是開心的。」
而她卻不知，正在她嘆息之時，另一個隔著時空望著她的自己，也發出了一聲悠悠輕嘆。
後世的沈宵雪知道，那時的自己，在蘇岩離開後的這一聲輕嘆，吐出的這一句話，恰恰便是證明，剛剛的蘇岩真的言中了。
她真的在懷疑，蘇岩回來，是否帶著別樣目的。
這或許也是人之常情。
人都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但看不見，摸不到的人心，又要如何眼見呢。
人無非往往只能用漫長歲月積累下的成見判斷罷了。
只是，之前的她，總希望，她對蘇岩，也能如蘇岩為她守候五百萬年那般，超脫出常情。
可惜沒有！
……
雖然，蘇岩不願動彈，但十幾日後，沈宵雪還是以尋找團團的名義，將他拉去了乾王朝。
根據沈宵雪收到的消息，團團曾在乾王朝出現過。
不過，名為尋女，沈宵雪更多的，卻還是想借著到處走走，來消解兩人之間的心結。
「這孩子，也不知怎麼想的，竟不回來見我？」
藏劍山下的小鎮中，沈宵雪罕見的換上了一身白衣，做女劍修打扮。
一頭白髮，也重又變得烏黑。
女為悅己者容。
蘇岩回來了，沈宵雪便是覺得，還是黑髮更好看。
蘇岩看了她一眼，道：「她或許覺得回來不安全。」
沈宵雪：「……」
這次重逢之後，蘇岩跟她說話，便總是夾槍帶棒的，讓她很不習慣。
不過，沈宵雪還是好脾氣的忍了下來。
唯一讓她難以忍耐的一點，蘇岩竟然不讓她碰了！
現在他們行走在外，住店時，居然要開兩間房！！！
「呵呵，我看那小崽子恐怕是樂不思家了吧。」沈宵雪冷笑。
至今，她回想起，那日闖進怡紅院，看到蘇晨，躺在一群鶯鶯燕燕當中，叫著小姐姐，被那一雙雙素手，一顆顆喂著葡萄的場景，雙拳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變硬。
「嗯，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忽然，沈宵雪像是看到了什麼，身形一閃，便是從蘇岩身邊消失。
蘇岩知道，這應該是沈宵雪又遇到她的捕魔衛了。
這一年，為了針對無象天宮，沈宵雪花大力氣織了一張情報網，這便是捕魔衛，專司在全天下搜羅無象天宮的消息。
也不過是小半炷香時間，沈宵雪便重新回到了蘇岩身邊，笑道：「太好了，那魔宗聖女，現下便在這大乾境內，夫君，你便在這鎮上等我，我今夜便去收了這條大魚。」
「哦。」蘇岩點了點頭。
在大炎境內，無象天宮的勢力，早被沈宵雪屠了個乾淨，只是在境外，她有時候還鞭長莫及。
這次進入乾王朝，尋找團團的同時，她也會順路清剿魔宗的聚點。
乾王朝的那位攝政王，以及藏劍山，故劍庭，北空山等聖地，雖然不滿，但懾於她的實力，以及剷除魔宗的大義，也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乾王朝定風郡的府城百里外，有一座風景獨秀的幽山，山上有一座種滿海棠的山莊，便叫做海棠山莊。
每年海棠花開時，一片紅色，便像是山頂上燃起了一團火。
沈宵雪找到這裡時，雖不是花開的季節，卻也不忍將花束毀去，便與此地主人，默契地離開了莊子。
不然兩尊頂尖亞聖交手，別說是莊子，便是這山都要被打掉半截。
這位無象天宮的聖女，著一身魅而不露的黑色長裙，赤著的左足上，系著一串金色鈴鐺，隨風輕響。
那張臉，自是美的，沈宵雪卻沒有多看一眼。
據傳，無象聖女，有著一萬張芙蓉面，無人見過她真容，眼前的這張臉，也肯定是假的。
不過，待到將她斬殺後，倒是可以剝下這張人皮，看一看她與自己孰美。
「神霄王，初次相見，這是見面禮。」
那邊，無象聖女見到沈宵雪，卻是沒有露出絲毫的意外之色，像是早便料到她會找來般，揮手間，便有著一個朱漆木盒朝著沈宵雪飛來。
沈宵雪倒也不怕她有什麼暗手，當即便是接下了木盒。
但當她掀開盒蓋的一瞬，一雙美眸也是不由得微微收縮。
卻見，木盒中央，赫然是一枚長發的女人頭顱。
即使死了，容顏也堪稱傾城，且還與之李長生的妖女本象，有三分神似。
她顯然是死不瞑目的，那雙依舊勾人的狐狸眼，死死地盯著她。
「莫紅妝！」沈宵雪口中震驚地吐出這個名字。
莫紅妝，無象十妃中的紅塵妃。
曾盜換身份，被選秀入宮，成了太化帝的妃子，並生下妖女李長生。
蘇雪死後，她曾大慶七日七夜。言道：沈宵雪殺她一女兒，如今也死一女兒，正是報應不爽。
沈宵雪怎麼也想不到，她上天入地，搜山檢海，也找不到的妖妃莫紅妝，會被以這副姿態，送到她面前。
荒唐的是，送出這份大禮的，還是這個魔女。
「她，怎麼死的？」檢查過身份無誤後，沈宵雪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卻聽那魔女淡淡道：「七娘是我親手了結的。」
聞聽此語，反倒讓沈宵雪愈發的不解：「你殺的？你為何要殺本宗的亞聖？」
「而且，無象十妃，不都是你們聖主的女人么？你也叫她七娘，你斬殺你父親的妃子，不怕他找你算賬？」
那魔女卻是道：「只是為報當年的一飯之恩罷了。」
她頓了頓，又道：「而且，我要提醒你，水木閣之變，與七娘無關。我殺她，只是因她要追殺你們的小女兒。」
沈宵雪質問道：「一飯之恩是何意？你又為何要救團團？你給我說清楚！」
魔女卻是搖頭：「這其實，與你無關！」
她赤足踏空，嬌軀旋轉間，頓時化身百千。
雖都身著黑衣，但面容高矮，卻都不同，但環肥燕瘦，卻無不是人間絕色。
「慢著，你給我留下！」
沈宵雪轉眼間便是放出了九俱寶體，九個她全都握劍，準備再次施展出在清靈小界斬殺過海眼鎮守的碧落九重劍。
然而，便在此時，那空中的千百魔女同時起舞。
叮鈴鈴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鈴……
金鈴聲聲，讓她的神思不由也跟著一瞬恍惚，等清醒時，卻已不見魔女身影。
……
三日後，沈宵雪已經帶著蘇岩住進了海棠山莊。
這裡山好水好，她準備與蘇岩小住一段時日。
「夫君，你說，她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團團對她有一飯之恩？可她一個魔道聖女，又怎麼會少一口吃的！」
「喂，你有在聽么？」
沈宵雪見蘇岩只是望著那些海棠樹，似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耳里，頓時就有些不滿。
「這些樹，種得真好！」蘇岩看著那些海棠，此時雖不是花期，卻已能想像得到花期的盛況。
但下一瞬，他便是被一雙玉臂按在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