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9.冤鬼宅-37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三章 9.冤鬼宅-37

9月7日,凌晨三點五十五分。

沈蒔和吳景瀾站在了大宅西側翼三樓的閣樓門前。

二人即將敲響三小姐的房門,迎接最後的挑戰。

如果成功了,他們可以攜手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果失敗了,好些的結果就是被迫退回「愚者之都」從頭開始,最糟糕的下場,就是他們等不到系統開投凶便被三小姐弄死了。

「那,我就敲門啦?」

沈蒔右手虛握成拳,做出準備叩門的樣子,轉頭看吳景瀾。

「好。」

吳景瀾含笑點頭,同時輕輕握住沈蒔的另一隻手,與他十指交扣,「放心吧,我陪著你呢。」

沈蒔在三小姐的房門上敲了三下。

這一回,他們沒有聽到應門聲,門卻忽然在他們面前無聲無息地自動開啟了。

她問:【你們已經找到答案了嗎?】

兩人相視一笑,抬腳邁過門檻,走進了屬於三小姐的小閣樓。

【大哥哥們。】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坐在梳妝台前,此刻正面朝他們,雙膝併攏,雙手按在膝蓋上,坐姿顯得十分端正而又有教養。

沈蒔和吳景瀾這般的高個子走進房間,手舉起來就能摸到天花板,光從視覺上就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抑。

——那便是三小姐無疑了。

三小姐開口了。

果然,就如同二小姐所說的那樣,桌上的銅鏡是背朝外、面朝牆,反著放的。

房間里的傢具十分簡單。

沈蒔和吳景瀾假裝觀察室內的構造,不經意地朝梳妝台的方向瞟了一眼。

就如保姆秦嬤嬤方才向他們描述的那樣,三小姐的閨房的面積別說和大太太的主卧比,連四姨娘的房間都不能相提並論,且因為是閣樓的關係,層高也比大宅的其他房間要低得多。

沈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面對的是一個地縛靈,或者是厲鬼,又或者根本就是超乎他知識範疇的妖孽,要說不怕那實在有點兒強人所難。

就像保姆秦嬤嬤描述的那樣,正對大門的是一扇緊閉的窗戶,鑲嵌著西洋風格的藍色彩繪玻璃。窗前方橫放了一張拔步床。二人面朝床時,右手邊是一個大衣櫃,左手邊則是梳妝台和五斗櫃。除此之外,房中再無大件的傢具。

此時房裡的光照很暗,只在充作梳妝台的桌上點了一盞油燈,燈光僅夠兩人在室內視物而已。

只是這次的情況稍有些不同。

即便不算福利本《殺人不難》那一回,他也已經玩過八場真人劇本殺了,對擔任偵探並陳述謎底的工作已是駕輕就熟,一點都不該怯場才是。

沈蒔冷不丁嚇了個哆嗦,卻感到手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握力——那是屬於吳景瀾的無聲的鼓勵。

女孩兒的面容因逆光而籠在陰影之中,唯獨一雙眼眸亮得驚人,簡直像兩簇幽幽燃燒的鬼火。

這間閣樓仍然維持著百年前的模樣,不似外面那般頹敗,但傢具的款式以酈家的財力而言實在太過普通了,看起來不像是個小姐的閨房,倒像是稍有些身份的女管家或是女傭住的地方。

更何況,他們還有另一個計畫,本身就非常冒險。

沈蒔的手不自覺地沁出了冷汗。

但他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心裡的緊張和惶恐一點兒都沒表現出來。

他微微一笑,超三小姐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已經找到答案了。」

【很好。】

三小姐似乎笑了。

青雉脆嫩的童音里透著歡喜,【那就請大哥哥們告訴我,〖是誰殺了我?〗】

——————

「要解釋這個問題,我首先要說一句很冒犯您的話。」

沈蒔語氣一變,忽然對一個模樣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兒用起了敬語,「三小姐,您一定不會生氣的,對吧?」

【哦?】

三小姐似乎沒想到沈蒔忽然會說這話,歪了歪頭,雖仍看不清表情,但沈蒔從她忽然提高的音調中聽出了興味盎然的意味。

【大哥哥,你要說什麼?】

沈蒔:「您先答應我,不生氣,行嗎?」

他頓了頓:「接下來,不管我的答案您是否認可,都請一定聽完,可以嗎?」

【嘻嘻嘻,行吧!大哥哥,你真好玩。】

三小姐終於笑了起來,【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我答應你,一定讓你把想說的話都說完。】

雖然女孩兒的嗓音仍然清脆,但不管是措辭還是話中暗藏的威脅意味,聽著都一點不像個稚童了。

「那我可就要說了。」

沈蒔面上笑容不變,背在身後的手卻無意識地扣緊了吳景瀾的五指,「三小姐,您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三小姐,對不對?」

【哦?】

三小姐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反問道:【大哥哥,你為何如此認為?】

「我的理由有三。」

沈蒔抬起空著的那隻手,比出三根手指。

「其一,三小姐……我是說,真正的三小姐,幼兒時期是個乖戾孤僻,不喜言語的孩子,但從某個時間點開始,她的性格就忽然變得活潑討喜了起來,也就是說,『她』變成了『你』。」

【唔。】

三小姐換了個姿勢。

她不再刻意維持雙手按膝的乖巧姿勢,而是很自然且熟練地翹了個二郎腿,上半身一歪靠到梳妝台旁,單手托腮。

此時,雖然她仍是小女童的外形,但語氣和舉止都已經完全是成年人的模樣了,【還有呢?】

沈蒔道:「其二,村裡發生詭異兇案的時間,發生在三小姐您性格大變之後,且二者相隔不遠。」

這是二小姐的證詞。

她說幺妹的變化大約出現在將近兩年前。

而不止一個人曾經說過,村中的第一樁詭異慘案——小寡婦在自家床上被割喉取血的案子,則發生在約莫一年半前。

從時間上來說,二者呈因果遞進關係。

當然,沈蒔還有其他的證據,只是不太方便現在就當著三小姐本鬼的面透露出來。

【唔。】

三小姐聽完,仍然只回了一個聽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意味的單音節。

她朝燈光的方向偏了偏頭,露出了半張含笑的俏臉,【那第三個理由呢?】

「其三,真正的三小姐,也就是被殺和被分屍的那個——案發時,應該正呆在衣櫃里。」

沈蒔說道:「您想問的,其實是衣櫃里的『三小姐』的死因,對吧?」

他握緊吳景瀾的手,雙眼直視梳妝台旁的小女孩兒。

「正因為您不是真正被殺的那個『三小姐』,所以才不知誰是兇手,也不知她在死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更找不全她散失的遺骸,才需要我們替您找出答案,我說得對嗎?」

——————

如果這不是個真能鬧鬼的變格本,沈蒔還真不敢下這般胡來的推理。

可他和吳景瀾兩人結合多方證詞,思來想去,最後只能認為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女傭王姨在半年前偶然進入三小姐的房間,眼見姑娘不在,就擅自開了她的衣櫃門。結果她在柜子里看到了一個木偶般的三小姐,直接嚇了個魂飛魄散,慌慌張張跑出去想叫人,卻被人從背後一推,滾下樓梯摔了個腦漿迸裂。

而王姨說,把她推下樓的,正是三小姐。

雖然女傭因摔傷而顯得渾渾噩噩,腦子不太清醒的樣子,但沈蒔和吳景瀾反而認為,越是這樣的「人」,才更有可能在憑直覺和本能對答時對他們說出實話。

也就是從這裡開始,沈蒔便不由感到奇怪,為什麼木偶一樣無心無魂的三小姐,會突然出現在王姨身後,將她推下樓去呢?

若說三小姐是像貞子爬齣電視機一樣從衣櫃里爬出來,再一路追著女傭下毒手的倒也罷了,可根據王姨的描述,她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挨了一下子的。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衣櫃里的木偶人與推人下樓的小孩兒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種在常識上讓人總覺得很難接受的懷疑,直到沈蒔想通了密室詭計之後,才徹底得到了肯定。

是的,這個案子里就是有兩個「三小姐」,一個是被不知名的邪祟取而代之的本尊,在另一方活動時只能一動不動地呆在衣櫃里,一個是頂著三小姐皮囊的妖孽,常常在村中遊盪,伺機尋覓合適的狩獵目標。

畢竟即便村裡詭異兇案鬧得再凶,也沒有人會懷疑兇手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稚氣小女孩不是?

只可惜,即便是能頂替別人身份的妖物,也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

比如,在她裝作天真無邪的模樣四處溜達,她的「本體」卻遭人殺害的時候,她就全然毫無所覺,以至於連兇手是誰都找不到,更不說解開祠堂密室的真相了。

雖然兩人對玄學一竅不通,但就目前的線索來推測,沈蒔和吳景瀾都猜,這位「三小姐」其實在意的根本不是小姑娘是怎麼死的,而應該是本體丟失的頭顱究竟去了哪裡。

畢竟他們實在看不出這位殺人如麻的妖孽對本體有任何特殊感情,以至於必須找出兇手替她報仇不可。

反倒是她不惜將整個村子連帶酈家大宅都弄成了死地,將所有關係者變成地縛靈,囚禁在時間與空間的迴環里,還不斷地抓誤闖廢宅的路人當「偵探」,歸根究底,最終目的不過是找到「三小姐」丟失的腦袋罷了。

沈蒔只能認為,對這個妖孽而言,本體的頭顱有某種特殊意義,特殊到她非得找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