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趕屍人與茴香豬
「那年，我雙手插兜，路過一片墳場……」
「好吧，編不下去了，這其實是我家古宅里找到的舊書，裡面有很多介紹殭屍的內容。」
「也許有虛假誇張的部分，但整體應該出不了太大的差錯。」
「為什麼？」江永年眸光里閃爍著求知慾。
「因為書的作者，在最後做了自我介紹。」
「他的職權是「趕屍人」，契約的眷靈是『六爪殭屍』。」
「通過權能，還養了上百頭紅毛殭屍、藍毛殭屍、綠毛殭屍……」
「只要控制的屍群規模龐大，他的戰鬥力就會變得異常兇猛，所以一輩子都在和屍族打交道。」
夜寒君偷換概念，把曾經的一個護衛編撰成隱士高人，再一次無中生有道：
「書中講述的知識，僅僅是他畢生實踐所得的成果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對我來說，拓寬了眼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發揮奇妙的價值。」
「這不，這一次考核中，前輩就問出了相關的問題，我自然能夠詳細應答。」
「好小子……」江永年顧不上震驚，依然沉浸在三五萬字的答卷中。
眉毛時而擰緊，時而舒展，像是一塊乾燥的海綿，不斷汲取知識的甘霖。
「要是我那個時候，能夠給予她這些知識作為引導，有沒有可能幫助她走上正途呢……」
「正途？」夜寒君訝異，勾起一丟丟的好奇。
「沒什麼。」江永年嘆了口氣，搖頭唏噓道：「都是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看題！繼續看題！」
「老夫就不信了，如此艱難的題型，你能答對一半以上？！」
夜寒君呵了一聲，留下「隨便看」三個字，自顧自離開座位，在一個看起來很通透的玻璃櫃里，找到嶄新的乾淨茶杯。
又回到桌前，頂著糟老頭子有些懵的眼神，正大光明端走他的茶壺。
第一杯只倒一半，用來熱杯和殺菌消毒。
重新倒滿的第二杯，熱氣撲鼻，剛好小口啜飲。
「還不錯，湯色明亮，口感麻而不辣，唇齒留香。」
「經常飲用，應該可以開胃消食、活血化瘀，有些許延年益壽的作用……」
夜寒君細細品嘗，因為不斷吐血而四肢冰涼的身體，稍稍泛起一絲暖意。
他裝作看不到對面那老頭子，吹鬍子瞪眼心疼的表情。
反而在心裡嘀咕，這破破爛爛的身體狀態，到底要砸多少天地靈材滋補，才能恢複到過去的程度。
還有那妖女。
對付這活祖宗，不治本、光治標，恐怕不是個事兒……
「你這是回到家了，渴了喝水，餓了吃飯，需不需要再配個保姆，給你洗衣做飯鋪床疊被啊？」
江永年並未真的阻止，但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想方設法教育年輕人懂點禮貌。
「保姆就不用了，我四肢健全，尚且能夠自理。」
夜寒君眨了眨眼：「不過能不能預支一下員工餐？我確實有些餓了。」
「落魄公子哥，給伱慣的……」
江永年嘀咕了一聲，明顯不太樂意。
就夜寒君這個年紀，當導師太嫩了，他絕對不會允許。
可魂之所及，靈布捲軸中密密麻麻漂浮的文字，卻是如此炫目。
江永年說話的底氣，只能一散再散，根本硬不起來。
「我問你，兩頭蠻之眷靈·金翅飛虎打架，為什麼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你給我回答『沒人敢去勸架』？」
「為什麼金剛獅和斗熊比賽拉屎，看誰的屎更大更臭更容易驅退弱小眷靈……你給我回答『獅屎勝於熊便』？」
江永年拍了拍桌板，嚴肅發問。
夜寒君啞然失笑：「前輩，你平時研究的東西是不是過於高大上，以至於連民俗里的『腦筋急轉彎』都沒有聽過？」
「腦筋急轉彎？」江永年發愣。
「是啊，對於凡人來說，厲害的眷靈相互廝殺，他們不逃命，難道還要去勸架，這不是羊入虎口——有進無出嗎？」
「還有第二題，獅屎是事實，熊便是雄辯，這就是很簡單的諧音梗，沒有任何其他的理由。」
「哦，原來如此……」江永年咽了口唾液，難得紅臉。
似是掩飾尷尬，他的語氣緩和幾分，馬上抓住另一個問題試圖糾錯：
「茴香豬擁有100餘種死法，我沒有要求你全部寫出，能寫個30種便算答對。」
「但你回答的是——『只要刀夠快，茴香豬有數以萬計的死法』……你這是否定我題目的公正性，覺得我的題目本身存在謬誤？」
「沒錯。」這一次夜寒君沒有嘻嘻哈哈，十分認真強調道：
「茴香豬雖然是低等眷靈，平均位階為泥塑之胎，只有極少數機緣巧合下，可以飛升霞照之胎。」
「但它渾身是寶，尤其是骨頭，可謂是萬能香料。」
「無論是普通菜肴還是傳世佳肴，都能用它增添風味。」
江永年下意識點頭。
其他地方他不清楚，不過學院食堂，每年獻身於飯桌的茴香豬，加起來可繞學院十圈，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
「如此美味的食材，自然存在特殊的限制。」
「茴香豬不管是野外捕捉還是農場飼養，只要死亡的方式不對，體內具備的香氣就會流失。」
「最為嚴重的情況，甚至會變得腥臭無比，完全喪失原本的風味。」
夜寒君閉上眼，輕吸一口氣，彷彿能聞到茴香豬骨熬煮十小時後散發出來的味道，面帶一絲陶醉：
「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謬論，說茴香豬不能窒息而死，不能疲憊而死，不能烈火燒死……」
「反倒是壽終正寢、毒液麻痹、快速冰凍……諸如此類的手法才能取得具有香氣的茴香豬骨。」
「但……這就是謬論！」
「在一些大城市，早就有無數強者證明，只要他們的眷靈能夠瞬秒茴香豬，且不破壞茴香豬大腦的完整性，茴香豬就不會分泌出變臭的激素，取得的骨頭，自然也都是質量上乘的極品……」
夜寒君的解釋絲絲入扣，江永年連一個能夠質疑的論點都找不到，一愣一愣從頭聽到尾。
那種感覺，就好像回到一百多年前，以一個啥也不是的青少年身份，聆聽講台上導師的侃侃而談。
就……見鬼了！
這小子，還真是飽讀經書？
可撐死20年的時間，他就算每天不吃不喝，又能看多少？
還是說，他看的都是不務正業的雜書，自己抖機靈故意挑的偏科題目，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
念及此處，江永年的臉色隱隱泛黑。
他越來越吃不準，眼前這個少年郎的潛在價值。
但哪怕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他也必須承認，這個少年郎，和那些同齡人不太一樣。
「前輩，五十之數可有達到？」夜寒君發問。
他計算過，有10題太離譜，類似於「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這種題目他是真的沒辦法回答。
其餘故意空10題，故意錯10題，以此表現自己認知不缺——這樣更符合當前的身份。
還有10題，純純靠想像力編撰答案。
想來江永年不可能有那個眼界，明辨真正的對錯，所以這些胡謅吹牛的部分，多少能對上兩三道。
至於最後的60題，夜寒君或許會隱瞞關鍵信息，但整體上確保了答案的正確性。
無論怎麼看，他都有55分以上的成績，通過第二關輕而易舉。
「至少有60分……」
「雖然有些答案無法當場鑒別真偽，但有理有據讓人信服，我的主觀意識為此羞惱、困惑……但我的潛意識居然很興奮，覺得這小子是塊璞玉，稍加雕琢便能光芒四射……」
江永年臉上的皺紋絞在一塊，眼中的糾結和動搖不加掩飾。
「第二關考的是「知識」，事實證明，你有足夠的學識儲備，遠遠超越你的同齡人。」
「感謝前輩的認可。」
夜寒君掏出剛剛幫糟老頭子拿的新茶杯，斟滿辣椒茶，舉杯邀飲，從容笑道：
「那最後一關……又當如何？」
「最後一關……」江永年眸光閃爍，停頓了至少十五秒鐘，方才繼續道：
「我沒想過，你能通過前面的兩關。」
「這第三關，循規蹈矩出題，意義已然不大。」
「不過就在剛剛，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堪稱絕佳！」
這話一出，夜寒君的笑容漸漸消失，腦袋裡生出不妙的預感。
這糟老頭子又想耍什麼花招？明的暗的髒的全都玩一遍？
「別慌。」江永年心念通透後，突然又掛上笑眯眯的表情：
「年輕人，雖然你的身板脆了點，沒有絕對的硬實力傍身。」
「但你的腦子還不錯，老夫對裡面的知識很感興趣。」
「什麼意思？」夜寒君皺起眉頭。
江永年有些得意洋洋：「這第三關，不如就先破例一次。」
「這樣既能滿足你的目的、你的需求，幫助你職權成長。」
「也能在你達不到我的預期、失去競爭力時，提前被淘汰出局。」
「我把第三關，命名為『社會實踐』。」
「我將給予你臨時性的「助教」頭銜，讓你成為最低級別的見習導師。」
「一個月後，如果我收到大量投訴，或者你得不到至少三位正式導師的聯名認可，我將收回這個頭銜，順帶著把你從滄海閣的教育體系中驅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