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很輕很輕了，模糊的視線落在了福林公公的身上，嘴角扯著一抹暗淡的笑，「照顧好燁兒，不用殉葬……」
福林公公滿眼淚水，跪在地上。
「陛下！」福林公公哭的聲嘶力竭，明明他之前沒有想過要陪葬的，可這會兒確實真的想要和陛下去了。
太醫上前檢查，跪下宣布，「陛下駕崩了。」
殿內的宮人全部跪了下來，哭聲一片。
殿外的大臣和宗親聽到哭聲也跟著跪了下來，有的嚎哭，有的小哭，真掉眼淚的卻沒有幾個。
大家都在哀嚎，似乎想要通過聲音來表達對皇帝的感情深厚。
哭過一陣子後，黃書禮跟著內侍走進了殿內。
「歡都，宮裡的事情交給你。」洛廷燁沙啞著聲音。
洛歡歡點頭如搗蒜，父皇不在了，她決不允許有人在這個節骨眼鬧事，誰都不行。
洛廷燁吩咐完洛歡歡，視線緩緩的看向黃書禮。
黃書禮心領神會，低眉頷首，「殿下放心，喪禮的事情下官會辦好。」
皇帝駕崩，有許多的流程，按例來說宮裡應該出一人協助禮部完成各種喪儀，通常都是皇后或者是有位分的妃嬪。
可隨著洛璟策的出走，八皇子和十皇子的駕崩，宮裡面稍微有點位分的妃嬪都相繼被剝奪了位分，或者常伴青燈古佛，沒幾個願意出來的。
宮裡面的事情只能交給護國公主了。
洛廷燁輕輕的將皇帝放平，接下來需要整理儀容。
洛廷燁出去了。
姜苗來到他的身邊，輕輕的勾起了他的手，遞過去一條手帕。
洛廷燁接過手帕卻沒有擦拭眼淚，而是緊緊的攥著姜苗的手，目光中糅雜著很多的情緒。
有不舍，傷心，氣憤，彷徨……
最後全都化為一聲嘆息。
「我原以為父皇走的時候我內心會是平靜的，可如今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會忍不住的傷心。」
哪怕洛廷燁再怎麼冷靜，去世的人終究是他的父親，也是他在皇城裡最挂念的人。
姜苗沒有回答他，只是任由洛廷燁拉著，哪怕是手被捏痛也不出聲。
她能夠明白父親突然不在的那種感覺，爹娘去世的時候她還小，可是她也懂事了。
別的孩子出了事有父母撐腰，他們沒有，別的孩子有父母時時惦記，他們也沒有。
如今，洛廷燁的心情應該和她和大哥那個時候的心情是一樣的。
洛廷燁拉著姜苗走在長長的甬道上，宮人們收到了消息，正在趕往各處，往日里寂靜的皇宮，如今倒是多了幾分嘈雜。
雍和宮擺放著先皇后的畫像，每日都有人過來洒掃，每逢她的忌日和生辰，皇帝總會來這裡坐一坐。
年幼的洛廷燁也喜歡來這裡。
洛廷燁將點燃的香遞給了姜苗。
姜苗有些緊張的接了過來，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故去的婆婆。
姜苗插了香，磕了三個響頭，再一抬頭，洛廷燁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爬滿了臉頰。
姜苗在自己的身上找了找，沒找到手帕，只能攤手跪在一旁。
「小的時候，父皇對我尤為疼愛，可是卻很少來母后的宮中，只有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才回來，外人都說帝後不和。」
「可一直到母后去世，我親眼看到父皇在母后的靈柩前痛哭不已，才知道父皇故意冷落母后是為了她好，可是母后還是死了，死在了那些女人的陰謀算計之下。」
洛廷燁很少講起先皇后的事情，朝廷內也很少提起先皇后的賢德，就連陛下也不願意提起。
姜苗也是聽姜謙說起過一些，洛廷燁的母后不是正常的故去，而是積勞成疾。
先皇后在的時候宮裡屢屢出錯，宮務繁雜，百官里有不少人上奏彈劾皇后娘娘，說先皇后不賢德，沒有能力當皇后，請求皇帝廢后。
自那之後，先皇后越發用心的處理宮務，可是依舊會免不了出現差錯。
一直到有一次，先皇后掉落荷花池，從此染上了咳疾。
皇帝不得不將宮務交給其他的娘娘處理，不知道是不是幾位娘娘太出色的，繁雜的宮務被她們處理的井井有條，遠遠比皇后娘娘處理的好。
好景不長，皇后的身體好了一些，管理宮務的娘娘們紛紛病了，於是宮務又回到了皇后娘娘的手裡，再次出現了之前的情況。
沒過兩年，先皇后就故去了。
可以說她的身體是被拖累死的。
先皇后故去後，大臣們都等著皇帝重新封一個皇后，可皇帝並沒有答應，只是提拔了洛璟策的母妃做貴妃，管理宮務，又封了洛廷燁為太子。
多年來他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洛廷燁的身上。
洛廷燁也很爭氣，同齡中的世家子竟然沒有一個能夠與之媲美，不光如此，隨著他越來越大，身上的那一股上位著的氣息也讓心懷叵測的人膽寒。
以前，洛廷燁總是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他死，或許直到現在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完全的想明白。
但是，他明白世家掌權的危害。
洛廷燁跪在地上許久，一直到宮裡傳出喪鐘的聲音，才驚覺臉皮竟有些發緊。
姜苗凝望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什麼都沒說，卻令洛廷燁空虛的心一點一點被填滿。
他伸出了手。
姜苗將手放在上面，她的手有點涼，恰好洛廷燁的手是熱的，一冷一熱剛剛好。
靈堂布置好後，所有的皇親國戚都要哭靈，包括那些被抬著進宮的老王爺，也包括還不會說話的小孩子。
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哭靈，亂糟糟的就像是個一個大型的菜市場。
豫章王跪在安郡王的身側，他只覺得心煩。
尤其是看到洛廷燁和姜苗一同走過來的時候，心情更加不好了，「苗安郡主你不過是太子的未婚妻，你好像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姜苗看著他這張臉就覺得討厭，別人的嘴是紅的，只有他的嘴是黑的，而且還是臭的。
「我站在那裡用得著你管，再說了我是陛下的未來兒媳婦，我為他守靈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