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自己這是被遷怒了。
布爾德放棄和老王爭論,索性擺爛了起來,閉口不言。
殊不知,布爾德沒有矢口否認的行為,讓王哥更加氣憤,大聲呵斥壓著布爾德的人。
「還愣著幹什麼!」
王哥的憤氣填膺,表情猙獰,蒙布下面的臉,估計不會很好看。
布爾德被身旁的胖子拽著手臂,推進了木屋中。
布爾德踉蹌了幾步,穩住身形,觀察著周圍。
木屋沒有門,屋頂也破破爛爛,屋內的面積並不大,裡面只有一些廢棄的木箱和雜草,沒有多少傢具,看上去很是空曠。
胖子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四周看了看,然後小聲詢問道。
「你的神之眼那裡搞到的?」
沒想到眼前的胖子是問自己這個,布爾德不用過多思考,也做出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樣,張口就來。
「這個啊,是我一兄弟幫我搞到的。」
「具體的渠道,我也不知道。」
「是這樣啊。」
胖子有些遺憾,隨後打量了布爾德兩眼,勸說道。
「小哥,我看你也不像什麼好人。」
偷偷買賣神之眼,還吞了他們的寶箱,能會是什麼好人。
不過少年清秀精緻的面容,加上溫和從容的氣質,很唬人。
布爾德:?
「你幹嘛非要和王哥對著干呢?」
「拿了寶箱還回來就是了,王哥人很好的,不會對你怎麼樣。」
「說不定,還能一起做兄弟呢。」
「我沒拿。」
胖子眼神不好,腦子也不怎麼好使。
布爾德再次出聲澄清。
收到對方「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的眼神後,布爾德又閉嘴了,任由對方碎碎叨叨。
「我知道,二十萬摩拉的確很誘人。」
……多少?
「但你也不能一聲不吭就拿了吧?」
「不問自取,便是偷。」
……你們不是盜寶團嗎?
盜寶團在教訓自己偷盜?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布爾德面無表情。
「更何況那是二十萬摩拉。」
是啊,更何況那是二!十!萬!摩!拉!
空你怎麼敢的啊!
對方苦口婆心半天,看著少年無動於衷的表情,沉重地嘆了口氣。
聽到嘆氣聲,布爾德眼中閃過思索,出聲問道。
「你為什麼會加入盜寶團?」
總覺得對面的青年憨厚老實,渾身上下只有身形略壯,顯得不好惹外,活脫脫一個誤入歧途的二傻子。
「因為賺錢啊!」
對面的胖子有些奇怪地看了布爾德一眼,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問出這種問題。
布爾德:……
對啊,一個寶箱二十萬摩拉,能不掙錢嗎?
世界上賺錢的職業那麼多,為什麼不能加上吟遊冒險家?
看到少年有些奇怪的面色,胖子想了想,說道。
「你想加入我們盜寶團嗎?」
「別看我們這樣,盜寶團的福利可好了。」
嗯……就是一個單蠢的二傻子。
「有吃有喝還包住。」
「混跡各種遺迹,精通各種機關。」
「還能長不少見識嘞!」
布爾德不可置否。
這種商業煎餅果子,送給狗,狗都不要。
況且,他覺得璃月可能也沒多少寶藏了,像遺迹這麼明顯的寶藏隱藏地,空絕對不會放過。
他已經預見盜寶團沒有收益,入不敷出倒閉的下場了。
「那你們在天遒谷,也是為了尋找寶藏?」
「是啊!」
「據老大說,這裡可有大寶藏呢!」
「派了好多人來解密機關。」
提到了寶藏,胖子興奮了起來。
「淥華池的寶藏也是你們找到的?」
「對,不過不是原本就在那裡的。」
「我們經常把找到的寶藏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要用的時候,再挖出來。」
說到這裡,胖子有些訕訕。
「不過最近好多地方的寶箱都被挖了,害的王哥氣了好久。」
「你這也不是第一回了。」
胖子的稱呼變化,布爾德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不過沒有對盜寶團真正的老大多好奇。
微微挑眉,故作不解的問。
「怎麼會?」
「難道是別的盜賊?」
胖子伸出手撓了撓腦袋,似乎也很是費解。
「這我就不知道了。」
畢竟他只是個打雜的,王哥讓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跟著大部隊走就行。
布爾德邊和胖子討論,身後的手也沒有閑著,用身體遮擋住胖子的視線,用一絲風元素不著痕迹地割著捆著自己的麻繩。
「那你們可真慘。」
他剛才大致觀察了一下地形,這間木屋離谷口很近,從屋頂離開的話,不消片刻就能出谷,這麼寬闊的地方,屆時誰都抓不住他。
算算天色也不早了,要趕到溫迪回來之前回去。
布爾德對胖子彎了彎眉眼。
「這樣的人,應該發布個內部通緝令。」
「從源頭杜絕掉隱患。」
讓空一人做事一人當。
聽到少年的建議,胖子深以為然地點頭。
「的確,真是太可惡了。」
布爾德感覺到身後的繩子一松,活動了下手腕,剛想動手,便身影一頓。
「起風了。」
胖子對少年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有些莫名,轉身看了看門口,感受到拂面而來的清風,不以為意地說道。
「今天天氣這麼好,有風很正常。」
「況且,谷內有水池……」涼爽也很正常。
話還沒說完,方才的微風便驟然猛烈了起來,屋外傳來不少人的慘叫聲。
胖子一愣,連忙抄起鏟子出門查看,剛轉身,整間木屋就被大風連根拔起,兩人的身形也一併顯露。
自己伸出手試圖抵擋,但是做了無用功。
風勢越來越大,潔白的毛羽也隨之一同湧入,胖子穩不住身形,最後被風猛地按到的木屋後的石壁上,動彈不得。
儘管風勢再怎麼猛烈,黑髮少年所在的地方並未被烈風席捲,依然穩穩地坐在木箱上,只是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
溫迪站在屋外,一眼便看見坐在木箱上,正轉動著有些酸麻的手的黑髮少年。
少年白皙的手腕被麻繩勒出一道深紅,在陽光下尤為刺眼。
發尾及眼眸散發著翠亮的光芒,連同綠衣少年周圍的風,在晴空下同樣光彩奪目,少年站在飛羽中,冷肅隨風瀰漫。
布爾德看著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少年,暗嘆糟糕。
兩人對視片刻,布爾德裝作無意地站起身子,眉眼彎彎,向溫迪露出個溫和的笑,還沒開口,溫迪便瞬間出現在自己面前。
溫迪突然的動作,布爾德藍眸一縮,但身影還是穩穩噹噹地站在原地,任由溫迪攥住自己的手腕。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拳,很近,布爾德能清楚地察覺到溫迪有些不妙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到溫迪平靜的眼底時,布爾德默默收回了視線。
看起來好生氣。
這要怎麼哄?
感受著手腕上逐漸增加的力道,布爾德有些糾結。
要是風精靈的話,自己還能說兩句矇混過關,可現今溫迪雖然收斂了一身冷意,卻莫名布爾德有些發怵。
更別說其實布爾德也有些心虛,畢竟溫迪離開的時候自己答應的好好的。
布爾德清了清嗓,試探出聲。
「……那個…」
「為什麼不叫我?」
比起布爾德,溫迪倒是平靜異常,褪去了往常的嬉笑,連熠熠生輝的翠眸在淡青色的亮光中,都顯得格外暗沉,看上去有些冷漠。
布爾德手腕上的紅痕有些發紫,皮下隱隱有血珠,可想而知綁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溫迪垂眸看著少年的手腕,大拇指來回摩挲著紅痕,眼底深處泛著些許冷意。
「你答應過我的。」
現在也是,以前也是。
明明答應過自己。
想出聲解釋的布爾德聽到溫迪這句話,咽下了原本的說辭。
「…我……」
「在你心裡。」
溫迪倏然抬眼,直視著布爾德難得有些慌亂的眼眸,雖然刻意遮掩了一些,但是話語中還是能聽出一些失落。
「我還是那麼不值得依靠嗎?」
沒想到溫迪說出這句話,布爾德眼眸微瞪,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所有的解釋都卡在喉間。
「比起曾經模稜兩可的誓言,如今。」
「你可是切切實實答應我了的。」
溫迪往前走了兩步,步步緊逼,布爾德不由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觸碰到身後的箱子,才停下。
少年的眼眸綠草皆靜,只是輕聲地低喃,可是卻比哭泣更讓布爾德心臟驟緊。
在溫迪的視線下,彷彿自己的內心全然被看穿,布爾德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麼安撫一下溫迪的情緒,可是自己的情緒也算不上安穩,千言萬語在腦中翻騰,硬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自己的確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呼喚溫迪。
可是他必須要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來讓溫迪不那麼難過。
布爾德動了動乾澀的嗓子,訥訥出聲。
「不是……」
黑髮少年被綠衣少年堵在角落,兩個人都被彷彿都被凍結一般,看著對方。
愣愣地望著他,黑髮少年眼中滿是錯愕,少有的呈現出茫然。
目睹少年神情變得慌惶,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外露的質問,導致少年感到為難。
溫迪瞬間驚醒,眼中逐漸溢出的憤懣及委屈消散,後知後覺地開始不知所措。
手下一緊,少年手腕上的鮮紅,如今被自己疊加上更加清晰的握痕,溫迪似燙到一般,下意識放開。
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溫迪移開視線,周身瞬間泛起淡青色的光芒。
「溫迪……」
察覺出溫迪的意圖,布爾德一怔,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張口挽留。
但空中只留飄落著的羽毛,在布爾德觸碰到的瞬間,也瞬間消失不見。
布爾德的手驟然懸停,看著空無一物的手,表情空空茫茫。
半響,布爾德黯然垂首坐靠箱子上,將手心緊緊攥緊,眼睛緊盯著地面,整個人傾頹了下來。
低不可聞的呢喃,帶著久久未息的嘆息。
「…不是的。」
布爾德離開天遒谷的時候,掛在遺迹各處的盜寶團跑得都差不多了。
布爾德順著來時的小路折路返回,不過沒有往淥華池的方向走,而是往更深處的深山走了兩步。
偶然間發現有一個窄小的洞口,從狹窄的視野中,能依稀看到其中瑰麗的景色,布爾德思索片刻,便彎身穿過洞口。
視野瞬間豁然開朗起來,細細簌簌的長草沾染上晚霞的光芒,似金色的海洋翻滾不停,布爾德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了下方被碧水淹沒的遺址。
此處為山谷峭壁上的一方平台,不知是遠方素未謀面的微風,還是附近常伴身側的清風拂面,鬱郁藍眸前的烏髮微亂,似安慰般親吻黑髮少年的額頭,試圖帶走少年的憂愁。
布爾德站在懸崖邊俯瞰著下方的景色,山明水秀,臨近傍晚,陽光的顏色更為深沉,時而有鷹鳥略過,發出清啼。
悅目賞心的一幕,本應驅散一些愁緒,可布爾德心中仍然有些心煩意亂。
布爾德微微仰頭注視著上方鷹隼掠過晴空,腦海中頓然浮現,自由之戰時,風精靈似乎曾經身邊也帶著這麼一支翎羽,棕白相間。
是因為自己曾在戰前和風精靈提起過戰鷹嗎?
是吧,風精靈總是這樣,自己隨口一提的話語,都把它記在心上。
似乎自己不經意間,一直利用著這份赤忱。
布爾德坐在崖邊,雙腿懸空,呆愣地看著遠方,藍眸依舊晶瑩,只是不復平常那般流光溢彩。
現今,坦白的壓力接踵而來。
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
……
空帶著派蒙來到絕雲間,站在洞口,便遠遠地看到坐在崖邊一動不動的黑髮少年。
從背後看,少年氣息依然穩靜寧帖,彷彿在認真地觀賞著景色,只是走近些細微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少年太過於平靜,眼中空無一物,表情有些空白。
空不由得輕嘆了口氣,對溫迪有些無奈。
他怎麼到哪都逃不開溫迪的迫害啊。
他真的,哭死。
蒙德的神倒是給他好好待在蒙德啊!整天在其他國家瞎晃悠算是怎麼回事?
派蒙也有些躊躇,安慰人這種委託,他們還從未接到過。
兩人站在洞口前面面相覷。
感受到身後的強勁的風推了推自己,空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對上黑髮少年的視線後,裝作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嗨!布爾德。」
「好巧。」
「你也來看風景啊!哈哈哈哈哈!」
「是呀~真是好巧哈哈哈!」
派蒙打著哈哈附和空。
感受到身後的風吹草動,布爾德回過神,轉身便看見笑容燦爛的金髮少年,眼神掃過兩人動作中不經意間露出的不自在,布爾德眼底划過一絲瞭然,隨即露出個淺笑。
「是很巧。」
「不介意我們坐下吧?」
空見布爾德的情緒意料之外的平和,伸出手指了指布爾德旁邊的位置,出聲詢問道。
「怎麼會。」
布爾德微微搖了搖頭,等到兩人坐下,布爾德轉頭看向對面的巍峨的山峰。
見此,空和派蒙也裝模作樣地循著少年的視線看去,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
派蒙盤腿坐在兩人中間,悄咪咪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布爾德的臉色,隨後伸出手戳了戳旁邊有些面露糾結的空。
吸引了空的注意力後,派蒙朝著布爾德的方向擠了擠眼。
【說話啊!】
空看明白了,向派蒙露出個為難的表情。
【說啥啊?】
派蒙微微眯眼,手下用了些力,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們不是來安慰布爾德的嗎?】
【安慰他啊!】
空按住派蒙的手。
【可是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啊!】
幫助鬧彆扭的情侶開導心結,他也是頭一次啊。
話說為什麼都找他來啊!
自己愛人自己哄啊!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要丟給別人啊!
派蒙用力地抽出手,剮了面露苦相的空一眼,正想凶一下不成器的搭檔,身旁黑髮少年便緩緩出聲。
聽清少年的話語後,派蒙正在比劃的表情一僵,看起來有些滑稽。
「是溫迪讓你們來的吧。」
黑髮少年此話一出,不僅空和派蒙身體一僵,連山間的風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身旁兩人的動作實在談不上什麼隱秘,布爾德將心中的煩緒拋到一邊,出聲制止了兩人的加密交流。
微微側頭對尷尬的兩人露出個溫和的笑,搖搖頭示意自己並不介意。
空看著淺笑的少年,從震驚中回過神後,想了想,決定打直球。
「的確。」
「溫迪和我說,他不小心惹你生氣了。」
「不知道怎麼和你道歉。」
空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布爾德的臉色,確定少年確實沒什麼情緒波動後,才將後半段話說出來。
「所以才來拜託我們。」
「是呀是呀!」
「賣唱的知道錯了!」
有了空的開場,派蒙雙手抱胸,仰頭朝著黑髮少年一臉嚴肅地點頭。
發現自己說完來由,黑髮少年的眼眸變得有些複雜,空連忙補充,替溫迪說好話。
「溫迪他……」
「他很重視你!」
「他曾與我說,你是他敬佩的人。」
「你教會他彈琴,教會他寫詩,教會他人情世故。」
「也是你教導他,什麼叫做自由。」
空看著在自己安慰下,神色越發難辨的黑髮少年,聲音也逐漸變小,眼中閃過慌亂。
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沒說錯什麼啊?
這四捨五入都是原話啊!
自己只是提純了一下而已,怎麼剛才還好好的少年,現在就這麼低落了!
可是自己也不記得原先的版本了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空放在身側的手朝空中揮了揮,沒有感受到明顯的風,暗中腹誹對方的不靠譜。
用另外一隻手戳了戳派蒙,示意派蒙說話。
派蒙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緒變化,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被空戳了戳後,派蒙慌忙間小手一揮,猛地拍到布爾德背上,大聲說道。
「就是這樣!」
「所以別生氣了!大不了我們把賣唱的綁來讓你打一頓!」
似乎是覺得籌碼不夠,派蒙揮了揮拳頭,做出個兇惡的表情,大聲地說道。
「一頓不夠,兩頓也是可以的!」
「打到你消氣為止!」
你在說什麼啊派蒙!
空簡直是有些心力憔悴了,布爾德明顯不是能打一頓始作俑者就能消氣的類型啊。
話說,布爾德就不會打架吧。
見布爾德沒有反應,派蒙有些慌亂地眼珠子亂轉,但下一秒,似乎是派蒙的說辭逗笑了布爾德。
布爾德輕笑一聲,伸出手揉了揉派蒙的腦袋,說道。
「謝謝派蒙。」
「不過不用了。」
事已至此,沒什麼不能說的。
布爾德看向空,問道。
「他是這麼和你說的?」
這個他,不用布爾德明說,兩人都知道指的是溫迪。
空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安慰有效了,急忙點點頭,增加可信度。
「他既然和你們說了這些。」
「那你們也知道,自由之戰的全部過程了吧?」
兩人點頭,布爾德繼續問道。
「那你們知道,溫迪的本體是什麼嗎?」
「這個我知道!」
「是萬千風中的一縷。」
空還沒回答,派蒙就率先舉手,得到了布爾德溫柔的回笑。
喉嚨中的嘆息聲落下,布爾德眼眸微動,晦澀一閃而過,等布爾德仰頭看向天空時,落霞彷彿順著晴空一同渲染了布爾德的眼眸,只留有無盡的溫柔。
「確切的說,是萬千風中的一縷——希望之風。」
兩人乖乖坐在一旁,聆聽著少年滿含感慨的訴說。
「反叛軍在溫迪到來之前,已經建立了將近三年。」
「我曾和艾爾德斯做了許多努力,可是計畫的進度總是停滯不前。」
「組織的發展也好,阿莫斯的無視也好,儘管做出許多努力,可屆時蒙德的現狀仍然像毫無生機的死水。」
「士氣逐漸低迷,彷徨籠罩著組織,僅有幾名骨幹苦苦支撐著,期盼著改變。」
一成不變的死亡,一成不變的壓抑,一成不變的颺風。
布爾德知道,那是因為那股象徵希望的自由之風,還未抵達蒙德。
確切的說,是劇情還未開始。
所以布爾德索性放任,每日彈彈琴,養養花,建立風之花穩住眾人心中微弱的火焰,等待微風的降臨。
少年本就極富敘事感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彷彿回到了那座不見天日的牢籠中。
「而在溫迪到來以後,也不過才三年就發動了反叛,甚至如願以償地衝破了風牆。」
空只是有些神經大條,但腦子很聰明,結合布爾德剛才所說的話,瞳孔微瞪,詫異出聲。
「難道……」
「沒錯。」
布爾德平靜的面容在空眼中,忽然變得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我一直都在風牆內渴望著,一個轉機。」
「而那天,象徵希望的風精靈,落入了我的懷中。」
所以自己曾經才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風精靈,並把它帶回家悉心教導。
並不是毫無戒心,而是因為有利可圖。
風精靈撞入了風牆中,為蒙德帶來了生機。
果不其然,轉機的到來,劇情的開始,阿莫斯的醒悟,勞倫斯的加入,安德留斯的幫助,一切都順利成章。
少年闔眼,聲音變得有些苦澀。
「溫迪的說辭,的確是錯了。」
「並不是覺得他難以依靠,而是,從始至終,都是我一直在依靠它。」
而早已知曉結局的他,還是留住了這份希望。
或許是愧疚和良心的不安感讓自己坐立難安,又或許自己早已將風精靈當成了精神寄託。
所以自己對風精靈百般縱容,教授自己所知的一切,儘可能地將純良的風精靈護在身下。
「是我。」
「自私地將他綁在了神位上。」
「是我。」
「用他的自由,換取了蒙德的自由。」
自己復活後,看見了現今被成為自由之都的蒙德,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
溫迪的笑容越燦爛,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越發難捱。
那樣自由自在的風精靈,終是被蒙德的信仰束縛。
少年的自我剖析餘音減消,但空仍然有些怔愣,盯著少年毫無波動的側臉,心中波濤洶湧,啞然失聲。
瘦弱的身軀,恬淡無為的氣息,讓空忘了,眼前這位少年,一手建立了反叛軍,帶領舊蒙德,推翻舊神統治的——弒神者之一。
比起旁人的說辭,本人親身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空見過比布爾德更有作為的人並不少,只是猛然接收到少年並非表面那般良善,固有印象突然間被推翻,讓空腦子有些懵逼。
他真是太喜歡提瓦特,人才輩出,人皆雙面,反轉不斷。
默默調整好了心態,仔細思索布爾德剛才的話語,認真地出聲詢問道。
「可是溫迪成神這件事情,誰都控制不了吧?」
誰能知道溫迪竟然能夠原地成神啊,他聽了其實也覺得很離譜,更別提當時的溫迪了。
指不定心裡多懵逼呢,還要面對少年的死亡。
真是太慘了,他們之間的兄弟情一下子又恢複了。
聽到空的疑問,布爾德面色不改。
「神明,生來知之。」
「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夠輕而易舉地接受人類信仰的風精靈。」
緩緩抬起手感受著絕雲間依然溫暖熙和的微風,布爾德眼睫微動。
「怎麼想,都不會是普通的元素精靈。」
「舊神故去,神格擇主,新神誕生。」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布爾德輕描淡寫的將其中隱藏的事情說出來,空和派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竟然連這也知道!
少年的頭腦未免也太好使一些了吧!少年如今才多少歲?十七?
嘶……那豈不是溫迪老風吹嫩芽了?
這是犯罪吧!
空在短暫的短路後突然活躍了起來。
派蒙僵著臉,看似自然實則慌亂地朝空身邊挪了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從一開始就算計了賣唱的啊!
她以前沒有惹到過布爾德吧?
眼中划過一絲傷感,並未理會旁邊已然成石像的兩人,布爾德看著身前,喚了神明的名字。
「即便如此,你也還是依然自責於我的死亡嗎?」
「巴巴托斯。」
在少年的話音落下後,微風纏繞著少年伸出的手,沿著少年的手臂蔓延,撫上了少年臉龐,少年烏黑的碎發浮動。
微風逐漸凝聚,白羽飄落,空中霎時間顯現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少年。
高天上的神明披著霞光與漫天的白羽,乘風而來,羽翼幻成的斗篷翩動。
神明微微垂首,看向坐在懸崖邊,眼眸微潤的黑髮少年。
神明本該漠然,但此時此刻,浮嵐暖翠中,顯現的,卻是款款深深。
「那你呢,你不也在自責嗎?」
少年沉默不語,並未否認,仰頭望著漂浮在空中的神明,白羽緩緩落下,掠過少年澄澈清透的眼眸。
神明嘴角勾起個淺淺的弧度,緩緩出聲回答少年先前的問題。
「是。」
「我仍然自責。」
「如果我那時再強一些就好了,如果我再有用一些就好了,如果我沒有偷溜出去,尋找那支戰羽。」
神明眉眼微耷,眼中的悲愴從眼角溢出。
「你是不是就不會被箭雨貫穿,是不是……」
「……就不會死了。」
沒有等少年回答,神明的笑容徐徐綻放,被吹亂的髮絲下,眼眸閃著細碎的光,只是這股風,並未吹散神明眼中的哀痛。
「可後來,我知道,你會死。」
「不止是你,蒙德的大家,都已經死於那場戰爭。」
神明面露悲憫。
「有的人重獲新生,連同靈魂。」
「而有的人,只剩下軀體與高塔一同墜落。」
少年眼中海浪逐漸凝結,越過眼眶,緩緩流下。
神明湊近了少年,溫柔地拭去少年的淚珠,輕聲哄道。
「有句話,你也說錯了。」
「並不是蒙德束縛了我,沒有人能夠束縛風。」
「我的風已經逝去,我將自己的靈魂留在了那裡。」
神明捧著淚如泉滴的少年,翠眸柔情似水,彷彿捧著稀世之珍。
「我的靈魂,連同你,一齊埋葬在過去。」
「在你身邊,才是我可望不可及的自由。」
少年未發一語,波濤洶湧的海浪不息,自己彷彿快要溺死在這滿腔的愛意中,周圍的風也帶著熾熱的旖旎,心臟聲如雷鳴,快要爆炸般,滿是神明。
所幸神明也並不在意,少年身上傳達而來的,最為直接的情意,已然說明一切。
他們之間,本該如此赤誠,他一直在等這天的到來。
神明湊近抵住少年的額頭,兩人的髮絲在徐徐微風中交織,眼含笑意輕輕蹭了蹭少年。
半響,少年緩緩伸出手撫摸著神明的臉龐,溫柔而又充滿愛意地,向他的神明祈求。
「……請一直護佑我吧。」
「我的…風精靈。」
說罷,少年閉上雙眼,仰頭輕吻上神明的唇瓣。
感受到嘴唇上傳來的溫熱,神明身影一頓,反應過來後,喚出風立即將一旁抽抽噎噎的兩人,沿著道路一路吹離平台,再用風牆把甬道死死封上。
空:?!
派蒙:?!
確保看不見兩人後,神明才滿意地伸出手護住少年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樂意之至。」
神明卸下了風,任由自己降落,將他的人世間擁入懷中。
山對面半遮面的餘暉,成為了此刻唯一的見證者,將僅剩的霞光,匯聚於相吻的兩人,迤邐而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