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朝中變局
待四周安靜，卻無一人進來。
折桑嘆道，「丞相也不是第一回當梁上君子，如今才知道不好意思？」
綉著百鳥朝鳳圖騰的屏風後，緩緩露出一抹潔白的衣袍，帶著月色的清輝。
「好好的白衣相卿也成了樑上君。」折桑搖頭，有些可惜。
顧衡手中的白玉扇一開，閑庭漫步，說是樑上君，卻更像是風流多情的玉面郎君。
折桑觀他也挺有意思，次次黑著臉離開，又次次笑盈盈的湊上來，脾氣像個孩子似的來的快去的也快。
顧衡微微避開目光，撩袍坐在不遠處的椅上。面前的皇后，側倚在貴妃榻上，月白色的中衣是上好的杭綢，滑溜溜的往下垂，女子錯落有致曲線展現無疑，偏生她一截白瑩的手腕露出，就這麼支頭望著自己，唇邊帶著難的笑意。
顧衡倒了盞冷茶，「娘娘喜歡鞦韆？」
折桑不在意的笑笑，「本宮已經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
「臣記得，娘娘如今還是桃李年華，韶光正好。」
桃李年華是二十歲，認真算起來，折桑出生在臘月，而今正值孟夏四月，連二十歲都未滿。
可是折桑卻感覺自己早已看過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她扯唇笑笑，沒有回答。
顧衡笑道，「鞦韆確實盪不高了，卻可以掛個小塌，夏夜裡躺著也不失趣味。」
折桑目光穿過窗子，高牆飛檐之上是漫漫繁星，寂靜安寧中也有俏皮熱鬧，她不由有些心動。
「丞相喜歡什麼花？」折桑突然問。
顧衡摩挲著杯口，若有所思，「花倒沒有特別鍾愛的，不過臣喜歡葡萄。」
折桑微蹙眉，她特意讓重青去打聽過顧衡的喜好。
重青說，顧丞相為人淡泊沉斂，喜竹子，尤愛臘梅和幽蘭。口腹之慾不重，也不太近女色。
可就眼前人看來，似乎有些出入。
「院中空蕩，種點梅花、蘭花不知如何？」折桑故意試探。
顧衡望著她，黑眸流出笑意，令人心搖曳，「娘娘想知道什麼問臣便是，不必試探。」
想起她派人打聽自己喜好之事，笑意更深，又添一句，「臣就在娘娘身邊，何必捨近求遠？」
折桑想了想，便直接開口，「丞相喜歡葡萄怎從未聽人提起過？」
「朝堂上的臣不喜歡葡萄，娘娘面前的臣喜歡。」
他的聲音很輕，像溫柔的夜風。
折桑不由晃神，她卻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
「為什麼？」
「娘娘不也是如此嗎？收起自己的喜好。」他笑著反問，像他們這樣的人，喜好終會成為敵人進攻的薄弱地帶，顧衡從小就明白，喜惡不能示人的道理。
折桑黯然，她喜歡騎馬賓士的自由作為皇后卻只能端坐高台，她喜歡種瓜果秋日豐收的喜悅可是傅戎說這是農婦才做的事。
為了當這個皇后，學不喜歡的琴棋書畫，她跟著前朝嬤嬤學禮儀，她學著處理後宮大大小小的事務。
一步步，她都很努力很認真的走著，她小心翼翼的當好這個皇后，不給傅戎丟臉添麻煩。
可是，那又如何，她努力去爭取的東西，上面早已刻好別人的名字，從來都不屬於自己。
「哪能事事盡如人意，迷途知返，尤未晚已。」顧衡淡聲道，抿了一口涼茶。
折桑別過頭，掩飾好情緒，「那便種葡萄吧。」
「葡萄種子臣有，前幾年從翼縣帶回來的，過幾日給娘娘送來。娘娘撒幾粒在牆角就好，屆時滕往牆上爬。」
顧衡三言兩語便給她規劃好了，折桑想想也可行，倒是免了搭葡萄架子。
只是空蕩蕩的院里不知該種點什麼花花草草好。
「娘娘是一宮之主，想種什麼便種什麼。」顧衡一眼看穿她的顧慮。
折桑微窘，「我想種西瓜，種玉米，種花生，種豆角。」
顧衡提壺的手一頓，茶水驚濺，沉默了。
折桑見他如此，越發的不好意思，她也算個奇葩皇后，一門心思想著在後宮種田。
「娘娘想種便種。」顧衡居然支持。
可是不會損失皇家威嚴嗎？
折桑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
「好。」
皇帝都可以不顧人倫顏面與自己的嫂子苟合，她在後宮種田怎麼了？她是皇后，後宮中目前還是她說了算。
百般小心、委曲求全也討不來皇帝半點心軟，還不如就放縱，隨心一點。
顧衡喝茶有種水墨畫的寫意文雅，極為養眼。
「丞相喜歡喝什麼茶？」
「白毫銀針。」
「我記下了，下次定讓重青提前備好。」
折桑的心思很簡單，求人好辦事，既然有求於他自然也要投其所好。
可是顧衡漂亮的桃花眼流出溫柔的笑意，怕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有喜歡的糕點膳食？」
「沒有偏好，都可。」
折桑又絮絮叨叨的問了許多，他含笑作答，但一通問下來可用的消息也不多，他的喜好寡淡，萬物皆可並不挑剔，這反而難辦了。
皇帝毫不避諱的將蘇瓊安抱回養心殿，他與蘇瓊安的那點關係，皇宮早已人盡皆知，只是礙於皇家威嚴無人敢議論。宮人看皇后的眼神中不免帶些同情憐憫。
重青也很是擔憂，皇后面上看起來越平靜她就越揪心，不過都是強顏歡笑裝的罷了，心底指不定有多難受。若是別的后妃美人倒也罷了，得寵一些又如何，到了皇后面前照樣矮了一截。
偏生是蘇瓊安，他們那樣的關係是當真一點不顧及皇后的臉面。
蘇瓊安是皇后的嫡親姐姐，五年前皇帝還是七皇子，也曾與蘇瓊安傳過一段佳話，定婚不久七皇子便因為行刺太子被貶北荒，蘇家不忍將蘇瓊安折進去，讓不受寵的庶女蘇折桑替嫁。最後，嫡女蘇瓊安嫁給了當時的太子傅琮。
也就是說，蘇瓊安不僅僅是前朝餘孽，還是傅戎的嫂嫂。如此行徑，是背德亂倫。
重青跟在折桑身邊三年了，她親眼見過折桑為傅戎出生入死，也見他們二人夫妻和睦，相敬如賓。
她一個下人看著也覺得皇帝太過分了，更何況皇后這個局中人，心裡不知道要有多難受呢。
折桑傷心嗎？即便過了多日，也做不到無動於衷。當下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給她傷春悲秋，活下去報仇才是她的當務之急。
折桑以為昨日顧衡離開時明顯心情愉悅，今天朝堂上必然是穩穩的好消息，然而現實卻又給她狠狠一擊。
「丞相不知從哪裡聽聞了冷宮窩藏前朝皇后的消息，早朝便義正言辭的勸諫聖上查明原委，將前朝餘孽收押審問。」重青眉飛色舞，顯然是贊同顧衡的做法。
「顧丞相不愧是三朝世家出生，明明朝臣都知道這事不合理，卻只有顧丞相敢站出來說話，真乃清流。」重青感概，又想起皇后讓她打探顧丞相喜好之事，當時她還納悶皇后與丞相向來交集不多，如今看來，皇后是早有預料，想要備禮答謝吧。
可是折桑卻不見欣喜，她皺眉有些不安。明明她與顧衡所說的是支持蘇瓊安入宮，怎麼顧衡卻反其道而為，勸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