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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水泡

第一卷 和合

潛進水裡,用「鰓」呼吸。

睜開雙眼,竟能看到水晶宮般的海底世界。

兩個人顧不得欣賞眼前這奇妙的景象,隨著遠處呼嘯而來的聲音,整個海底都在震顫,各種各樣的魚群從眼前飛速游過,用逃命般的速度和姿態。

朱浩文把盒子用一塊海和尚的「僧衣布」緊緊系在了腰間,與秦賜一起在海底的珊瑚叢中游來游去,尋找合適的藏身之處。

一隻小汽車那麼大的海蚌,微微張著殼,等待著誤闖進來的獵物。

秦賜警惕地避開了這隻陰險的蚌,被其捲入殼內的後果要麼是被其果腹,要麼是被其磨練成閃閃發光的人形珍珠。

最終兩個人在一塊海底礁石和一棵巨大珊瑚之間找到了一條寬窄合適的夾縫,正好能盛下兩個人,用石頭擋住入口,幾乎不會被發現。

兩人剛藏好,便覺得海底泥沙翻滾,整個水世界變得渾濁不堪。

很快,遠處的呼嘯聲漸漸迫近,一大群黑壓壓的東西奔騰經過,令人想起了某種史前動物大遷徙。

這應該就是海和尚口中所說的驚了的潛牛群。

朱浩文從珊瑚樹窄小的縫隙里觀察這令人心驚的一幕,這些潛牛群的速度極快,數量極多,看上去就像一股殺傷力極強的黑旋風,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的確是寸草不生,原本海底的那些美麗的水草,在這些潛牛群鐵蹄的踐踏下,已變得凌亂不堪。

偶爾有掉隊的潛牛,或許體力不支,或許在族群踐踏中受了傷,被排擠在了隊伍之外,這才得以讓朱浩文和秦賜看清其全貌。

這東西的面孔完全和陸地上的野牛一樣,尤其是那一對鋒利的巨型牛角,完全不似海中生物的特徵。潛牛的一對前蹄也和普通野牛不無二致,唯一的區別就是腰部以下了,那裡生著一條剛硬粗糲的魚尾,發出玄鐵般的光芒,堅不可摧。

這隻落單的潛牛,一擺它的尾巴,就令兩人隱藏的那塊礁石崩碎了一些,還好這隻潛牛沒打算在此地停留,而是快速跟隨大部隊而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群可怕的潛牛才算是都過去了,水面由渾濁漸漸恢復了之前的清澈。

一些藏在夾縫裡的魚蝦也悄悄遊了出來,海底又恢復了之前水晶宮般的世界。

但若仔細看,其實水中依然瀰漫著潛牛群到過的痕迹,朱浩文就看到珊瑚縫裡漫進了一些碎掉的貝殼和魚頭蝦尾,甚至還能看到龍蝦鉗子似的東西,總之就是一大堆海底生物的殘屍斷肢。

如果說海面是一片茫茫,那麼海底則是更大的一個無規則空間,如今上下左右都是方向,卻不知該向哪裡走。

在海底,另一個極不方便的地方就是,無法進行語言交流。

朱浩文張開嘴想說什麼,雖然不至於喝海水嗆一口,但說出來的話對方根本無法聽到。

但幸好是搭檔了多回的老隊友,朱浩文所思也自然是秦賜所想,秦賜此時指著兩個方向:一個是潛牛群剛才離開的那個方向,另一個則是潛牛群跑過來的那個方向。

朱浩文點點頭,很顯然這兩個方向都不是可去之處:一來是潛牛經過的地方,一定使周遭受到了極大的騷擾,並不利於尋找殘片,也不利於遇見海和尚口中所說的補衣服的龍女;二來,潛牛群跑過來的那個地方,一定隱藏著更大的危險,能夠讓潛牛驚慌失措成那個樣子,那邊定然有無法預估的兇險之物,說不定那東西還在向這邊追蹤著。

這個世界本就看不見太陽,海面的上空布滿了火光,在海底更是辨不清東南西北,假使潛牛群是從東邊跑過來的,它們一路跑向了西邊,那麼朱浩文和秦賜兩個人,能走的方向就只剩下南邊和北邊了。

朱浩文先指了指更廣闊明亮的「南面海域」,又指了指身後宛如一片珊瑚樹林的「北面海域」,一時也做不出決斷,到底走哪個方向更合適。

秦賜也做出手勢,似乎更傾向於「南面海域」,因為那邊更明亮,更利於尋找殘片。

就在兩人決定從縫隙中游出去向南面前進的時候,突然一道銀光閃現,兩人連對方的身形都沒看清楚,就赫然發現從外面伸進礁石縫隙一隻手!

還好兩人反應都快,全都敏捷地避開了這隻手,但這手依然在試探抓取著,手指非常靈活,長著銀色的珠貝似的指甲,儼然就是一隻大大的人手。

要不是因為在水裡,秦賜大概都能感覺到自己流出的冷汗了,這隻手明顯是一隻筋骨強壯的男人的手,而且比普通男性的手掌要大出一號,倒也算不上巨大,其比例大概就像普通人和專業籃球運動員相比。

但此刻的這隻手出現得太突然了,就算它小得像一隻痒痒撓一樣,也同樣會讓人驚慌失措。

外面傳了一陣似是喘息似是口哨的聲音,仔細聽又像是一種奇妙的唱歌聲,伴隨著這聲音,這隻手的動作就顯得有些——有些妖嬈。

這隻手的主人似乎沒什麼耐性了,還好它的力氣並不是很大,只將礁石挪動了一點點,這得以讓兩人看到了對方的一部分樣貌。

竟然是一隻人魚,一隻雄性的人魚,如果只看臉,放在人世間就是個絕世美男,銀白色的頭髮在水中飄蕩著,另一隻手拍著自己強壯的胸肌,銀色的大尾巴妖嬈地擺動著。

秦賜:「……」

朱浩文:「…………」

雄性人魚做出很多非常沙雕的勾引人的動作來,企圖吸引這兩個「獵物」主動出來「獻身」。

朱浩文似乎想說什麼,但口中只噴出一個小小的水泡,聲音完全消散在了水中。

偏偏這個小水泡飄到了秦賜的面前,遮擋了秦賜的視線,秦賜不由用手一打,繼而無比驚訝的聽見了兩個字——「我靠。」

這是朱浩文的聲音,竟然收進了水泡里,可以讓對方聽到。

秦賜看了看朱浩文的表情,對方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大概只有擊碎水泡的人才能聽見吧。

秦賜一時來不及和朱浩文分享這些,因為那隻沙雕又恐怖的雄性人魚已經被獵物燃燒起了熊熊**,他這次伸進來的是銀色的大尾巴,兩人被尾巴掃到的皮膚變得瘙癢難耐。

秦賜眼見一個水泡從朱浩文口中飄出來,急忙伸手一打,便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快跑!這tmd流氓尾巴上有東西……」

尾巴上的確有東西,似乎有一些粘液,還好兩個人粘上的並不多,此時只能找非常細的縫隙逃跑,因為如果游到廣闊水域,兩個人一定不是雄性人魚的對手。

現在只能靠著自己身形比較小,想辦法用小縫隙來躲避大體型人魚的追擊。

兩人找各種小縫兒往前鑽,那條人魚雖然有些地方無法抵達,但那大尾巴不知從什麼位置排出了一些無法言表的粘液,順著海水向兩人飄動過來,似乎要附著在兩人的身上。

太可怕了。

簡直又噁心又可怕。

兩人只能不停地用水草擦拭著身體,不停地向前逃命。

一聲驚動了整個海底的咆哮聲從前方傳了過來,似獅吼又似虎嘯,兩人剛才在海面上就曾聽到過這個聲音,只是那時候聲音較遠,讓人無法辨識。

現在聽得太清楚了,分明就是陸地上大型貓科動物的叫聲。

秦賜這時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被那條雄性人魚追了很遠,而且一直是向著潛牛群奔過來的方向逃亡,如果判斷不錯的話,這一聲野獸的咆哮正是令潛牛群驚了的聲音。

此時的海水已經非常清澈,早已不見了那些噁心的粘液,看來兩人不知不覺擺脫了那人魚的追蹤。

又或許是這野獸的吼聲嚇退了那條人魚,兩人此時已經來到了較寬的水域,那條人魚早已經無影無蹤。

看來這隻隱藏的野獸,比雄性人魚甚至潛牛群更為恐怖。

但起碼這危險還沒有迫在眼前,兩個人都打算稍微歇一口氣。

秦賜背過身去,嘗試著輕輕說出一句話來,果然說完之後就從口中飄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泡,秦賜伸手將那水泡擊碎了,自己的聲音就傳進了自己的耳朵:「拔針可用有齒鑷順針前端順針的弧度外拔,同時持針器從針後部順勢前推。」

真是不可思議,甚至妙不可言。

秦賜用略帶驚喜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夥伴,朱浩文卻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老秦,你不會被那些黏液腐蝕了吧?怎麼會突然用這種罕見的星星眼看著我?

老秦做出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很認真地說出一句話,眼看著自己噴出一個水泡,向著朱浩文飄過去,誰知卻被對方利用水流拍到了更遠的地方。

一條長著長鼻子的魚用鼻吻弄破了水泡,有些詫異地向兩人看了看,秦賜甚至覺得它瞪了自己一眼,然後昂著頭若無其事地遊走了。

無奈之下,秦賜只能又說出一句話來,飄出了一個新的水泡,並抓起了朱浩文的一隻手臂將那水泡打碎了。

朱浩文很快就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因為他的耳中聽到了熟悉的秦賜的聲音,那聲音總是在平淡中透露著親切——「浩文兒,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

朱浩文完全驚呆了,很快一隻水泡從口中飄出來,秦賜輕輕打碎了,只聽道:「這一招是那個男人魚教你的?」

「……」秦賜居然還是吐出一個小水泡,這次朱浩文聽到的,是一段長達一秒鐘的沉默。

很快,兩個人就將水泡式對話切入了正題——

朱浩文水泡:「其實我最初就有些傾向於這個方向,因為往往最危險的地方隱藏著生機。」

秦賜水泡:「我們別無他選,眼下已經被這野獸的吼聲包圍了。」

朱浩文水泡:「硬著頭皮往前游吧,殘片太難找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大海撈針。」

秦賜水泡:「這個世界似乎只有咱們兩人有水泡的功能,其他生物,無論是潛牛,還是剛才那隻唱歌的人魚,都是能在海里發出聲音的。」

朱浩文水泡:「司年夫婦的想像力真夠豐富的。」

兩個人向前遊了一陣,在一大片海藻叢中停了下來,秦賜口中冒出水泡,朱浩文急忙接過來拍碎了,只聽對方說:「你覺不覺得咱們這種對話方式特別像微信語音啊?」

「……」朱浩文噴出個水泡:「我以為你說正事兒呢。」

「……」

朱浩文水泡:「我倒覺得有點兒像QQ氣泡,我以前用的那個氣泡是綠色鱷魚風格的,你的呢?」

秦賜水泡:「什麼是QQ氣泡?」

朱浩文水泡:「……」

突然一聲山崩地裂的吼聲,從兩人所隱藏的水草群里發出來,險些把兩人震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