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一別兩寬

正文卷

錦衣衛金陵衙門

「稟大人,前兒為對抗新法,煽動良民作亂的茅、倪、貝等五家已經認罪,證據確鑿,請您示下。」喬尹稟告道。

「嗯,把家抄了,把犯人扔到金陵府去。其家下人等,有身契的賣了,沒身契的放了。」賈琮淡淡道。

「是。不知擬何罪?」喬尹道。

錦衣衛在司法領域,除了偵緝抓捕刑訊外,還有兩項權力,一是擬罪權,二是監斬權。

特別是擬罪權,基本上錦衣衛擬定的罪名就是最終審判,地方衙門也好、三法司也好,都不敢隨意駁回。

「按律而定罷。」賈琮微一沉吟,決定了幾家的命運。

「是,大人英明。」喬尹暗暗點頭,一次性殺這麼多人,還是讓金陵府背著好些,咱只弄錢就夠了。

「另外廬州、南昌、揚州、蘇州等地千戶傳信,說各地士紳對新法都十分抵觸,大有連橫相抗之意。

地方衙門疲弱無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請大人示下,是否需要千戶所出面彈壓。」喬尹道。

賈琮搖頭道:「不許。告訴下面,新法乃是地方政務,與錦衣衛無關。

我們只管查辦不法謀逆之事,地方上的事,不許插手!誰敢打出旗號為新法張目,家法伺候!」

「是,卑職明白。」

「至於地方衙門的官員,若有不法之事,即刻報上來,送顧總督處判斷。地方士紳么,抓大放小,只辦首惡,殺一警百,務必保證地方安定。」賈琮道。

「是,卑職即刻傳令。」

「嗯,目下江南地界有什麼動靜?」賈琮道。

「稟大人,據本衛偵知,茅貝等家破滅後,許多江南大族仕宦之家都在互相串聯,陳撫台、翁藩台等人順水推舟,隔岸觀火。

其中以蘇家為首,另外淮安費家也插了一手,有這兩家打頭,其餘各家都懷著僥倖,準備繼續硬抗。楚家似乎臨時變卦,已向金陵府申請行新法。」溫有方道。

「蘇家、費家?什麼來歷,有些耳熟。」賈琮問道。

「蘇家是當今樞臣蘇浩初的本家,自來是江南望族,護官符上排名第七,號稱『雕樑畫棟蘇家戶,千年萬年色如故』。

至於費家十年之前也平常,因今上潛邸之時便嫁了個姑娘過去,現在封為順妃,乃大皇子生母。

故近年崛起,躥升至本省護官符第八位,有個口號『當官不識淮安費,一曲離歌酒一杯』」溫有方道。

「給我盯死了。」賈琮道,楚家「臨陣變節」估計是楚嬋起了作用,這兩家卻有些棘手。

「對了,賈史王薛這幾家如何?」賈琮問道。

喬尹笑道:「稟大人,四大家見識了大人雷霆手段,又得知甄家已屈服,都心有餘悸,再不敢強。昨日已齊至總督府拜會,稱願行新法,但要顧總督把他們關在衛獄中的子弟撈出去。」

「制台怎麼說?」

「總督大人不置可否,贊他們率行新法,知忠孝節義,不過錦衣衛事務總督府無權干涉,讓他們回家聽信兒,並傳話來,請提督大人決斷。」喬尹道。

賈琮微微一笑,顧濤不愧為今上寵臣,既殺伐決斷,又圓滑世故。

三兩句話打發了四家,又不得罪自己,更避免了插手衛獄事務之嫌,頭腦十分清醒。

「既如此,傳話四大家家主,就說各家子弟,有不少犯的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告訴他們,四家行不行新法與我無關,我沒半分好處。錦衣衛只管查案,問問他們,這麼急著撈人,是否與這些案子有關?」賈琮冷笑道。

「卑職明白。」

——

甄家,甄應嘉的內書房。

甄繼拿著一張紙箋,氣的渾身發抖,臉青唇白。

甄應嘉也臉色陰沉,又恨又怒,難道真以為甄家衰敗,什麼小鬼都敢欺上門來了?

忍不住冷哼道:「嘿嘿,楚家!當年死皮賴臉趕著上門結親,如今見勢不妙,又急吼吼斷絕關係,果然是精明的土地公。甄家再是不堪,收拾個楚家倒也還不是什麼難事!」

「士可殺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兒子求父親做主。」甄繼滿臉怨毒,拜倒在地。

「起來。這點事都經不起,日後怎麼辦?」甄應嘉淡淡道。

「是。」甄繼恨恨起身,賤-人,待我抓著你,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放夫書》,文辭雖客氣文雅,卻字字錐心,極盡諷刺挖苦,讓甄繼恨怒交集,自古來金陵哪個世家子弟被妻子和離過?

沒想到他甄大公子,竟然拔了頭籌!傳出去不知要笑死多少人,一輩子別想抬起頭做人了。

但見紙上寫著:

放夫書

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

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妾入君家數年無所出,上負公婆眷愛之恩,下愧夫君盼子之情,自慚無地,日夜煎熬,豈敢以一己之私而使君常懷子嗣之憂?

數年來,君日夜操勞,多方籌謀,遍灑雨露而不得其果,料應是妾德不配位之故也,妾豈敢再竊據此位,落人笑柄?

既有緣無分,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以求一別,物色書之,各還本道,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願君相離之後,重整旗鼓,再覓賢妻,琴瑟合韻,魚水相諧。料君儀錶堂堂,年華鼎盛,貴體康健,家世顯赫,當不患無妻也。

伏願君早得麟兒,開枝散葉,妾無憂矣。

下面是楚嬋的親筆花押和楚家家主的印信。

「老爺,此事如何了解?」甄繼咬牙切齒地道。

甄應嘉淡淡笑道:「派人上楚家索取楚嬋,她是甄家之婦,久滯不歸,豈有此理?

若其不從,即刻行文金陵府,派衙役捉拿。拿回後,你盡可處置。哼,想和離,我不點頭,她還能飛到天上去?」

「謝父親。」甄繼大喜,露出一絲扭曲惡毒的笑意,好賤-人,看我怎麼調理你。

忽聽管事來報,榮國府有書信來。

甄應嘉忙命呈上,拆開一看,頓時臉色鐵青,再無方才智珠在握之色。

「老爺……何事?」甄繼小聲道。

甄應嘉把信遞給他。

甄繼忙接過一看。

世伯鈞鑒:

琮聞楚家有和離之意,受託解釋。因貴、我、楚三家皆是世交,特有一言相勸。

竊以為,夫妻既不和,不宜強求,免生禍端。何不順其自然,各自安好?

因小兒女之事,損傷祖輩之情,非明智之舉也。伏望世伯三思。

賈琮頓首年月日

「混賬!什麼時候輪到賈琮插手咱家的事!」甄繼急怒攻心,砰一聲把信紙拍在了茶几上。

甄應嘉雙目微闔,沉思片刻,微微搖頭苦笑,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繼哥兒,你說賈琮為什麼插手此事?」

甄繼怒道:「定是楚家給了他好處!」

甄應嘉冷笑:「楚家能拿出什麼好處,使得動錦衣提督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這……請老爺賜教。」甄繼早被羞憤蒙蔽心智,哪裡還能思考。

「聽說楚嬋前幾日曾去榮府拜訪?」甄應嘉淡淡道。

「是。老太太讓她攜三妹妹回拜,讓三妹妹多與賈琮親近之意。」甄繼道。

「恐怕與賈琮親近的不是你三妹妹。」甄應嘉冷笑道。

「父親的意思是……這個淫-婦!我要把她千刀萬剮!」

甄繼雙目圓睜,日防夜防,防不勝防,終於還是戴上了綠帽子。

甄應嘉對他小兩口的事兒也清楚,微微嘆了口氣,楚嬋棄甄繼而投賈琮,也不足為奇。

因嘆道:「怪道楚家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膽,原來是靠上了賈琮。若我所料不錯,楚家願割肉行新法,也是出於賈琮授意,而楚嬋,早已是彼輩胯下之臣也。」

「父親之意是……」

「放人。」甄應嘉淡淡道。

「啊?這等奇恥大辱,咱家豈能忍氣吞聲?以後如何在金陵立足?」甄繼急道。

甄應嘉瞪了他一眼,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面子重要還是腦袋重要?繼哥兒,你不會分不清罷?」

「我……」想到賈琮抄家滅族的威勢,甄繼頓時蔫了,低聲道:「兒子明白,自當忍辱負重。」

「這就對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日甄家重新站住了腳,總有報應之時,懂么?」

「是。兒子受教。」甄繼心裡比吃了個死蒼蠅還難受。

「畫了押把和離書送回去,另把楚嬋帶來的人、財,全部退回。如今局勢不明,還需蟄伏,以待時機。」甄應嘉緩緩道。

「是,兒子這就去辦。」甄繼心裡滴血,咬著牙道。

「嗯,去罷。記住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則亂大謀!」

「是。」

——

賈琮剛從衙門回府,便在門口碰到一輛華貴闊氣的花梨八寶瓔珞車,車轅上有一小旗,寫著楚字。

賈琮微微一笑,下巴一點,示意親兵去問問。

「回三爺,正是繼大奶奶車駕。」燕雙鷹回來稟到。

賈琮翻身下馬,走到車窗邊,笑道:「嫂嫂別來無恙?」

楚嬋微微撩起窗帘,含羞道:「琮哥兒,如今人家無家可歸,特來相投。」

「嗯?嫂嫂是說……」賈琮心中一動。

楚嬋遞給他一張紙箋,正是和離書。上面已有雙方花押。

賈琮笑道:「恭喜嫂嫂恢複自由之身。」

「我爹說我丟楚家的人,不許我回去。如今嫂嫂舉目無親,走投無路,琮哥兒可願收容?」楚嬋怯生生地道。

賈琮忙拍胸脯道:「嫂嫂請。」

引著楚嬋車馬進府,賈琮表面雄壯,心中卻有些打鼓,撩妹一時爽,回家修羅場。

怎麼和寶釵、黛玉交代,這是個問題,特別是鳳姐兒的舊賬還沒了,又添新賬,這不是要命么?賈琮心一橫,走一步看一步罷。

領著楚嬋進了榮德堂後的五間大正房,賈琮叫來晴雯,吩咐道:「立刻派人把西廂房收拾出來,給大嫂子住。一應陳設用具,都要最好的,再多派幾個人服侍。」

「是,三爺。」晴雯笑道,「大奶奶稍等,我這就去安排。」

「勞煩姐姐了。」楚嬋笑道。

「應該的。」晴雯笑著去了,臨走前白了賈琮一眼。

見她走後,楚嬋撅著小嘴上前抱著賈琮手臂,撒嬌道:「好人兒,我看這裡就挺好,我睡碧紗櫥或者暖閣便罷了,哪裡用得著另外安排?」

賈琮乾笑道:「那不是太委屈姐姐了么?反正都在一個院子,還是西廂房好,寬敞明亮。」開玩笑,讓你住我房裡,顰兒不殺了我才怪。

「人家想離你近一點嘛,如今我也不是什麼大小姐了,就當我是你的小丫鬟好了。」楚嬋嬌憨地道。

賈琮心頭一盪,忍不住把她摟到懷裡,道:「好姐姐,我也捨不得你。你先去廂房裡住兩天,等我想好怎麼和寶釵、顰兒她們說,再做打算,如何?

再說,你這樣的好人兒,我豈敢把你當丫鬟,不怕雷打?」

「還道你是大英雄,原來你怕老婆。」楚嬋掩嘴笑道,「此事我早已想好,不用你操心,我自會和寶釵、黛玉說清楚。保管不給你添麻煩。」

賈琮聞言一喜,道:「姐姐竟早有謀劃?快說與我聽。」

楚嬋笑著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賈琮聽完,心中暗贊,好個妖精,不單會吸魂攝魄,還識大體顧大局,難得難得。

「這般不是太委屈嫂嫂了么?」

「你還叫我嫂嫂,是不是嫌棄我?」楚嬋咬著唇兒,看著賈琮,一臉委屈。

賈琮啞然失笑,在她耳邊道:「我的好嫂嫂,你不覺得叫嫂嫂更得趣兒嗎?我喜歡叫你嫂嫂。」

「下流坯子,壞死了。」楚嬋含羞瞪了他一眼,粉拳在他胸口錘了一下,「你要是覺得委屈了我,日後莫欺負我便罷了。」

賈琮忙指天立誓:「嫂嫂待我一心一意,我若辜負嫂嫂情意,教我……」

「不許隨便起誓,值什麼?」楚嬋忙抬手堵著他嘴。

「那我給嫂嫂寫一首詩罷?聊表小弟寸心。」賈琮道。

楚嬋嗤一聲笑了,低聲道:「還是留著寫給那些年輕小姑娘罷,你若愛我,得閑了多疼我幾次,不比什麼強。」說著芊芊玉手輕輕往賈琮胯間一撈。

嘶!賈琮吸了口涼氣,調笑道:「嫂嫂果然是個實在人,不玩虛的,琮甚愛之。」

「呸,都怪你害人。」楚嬋紅著臉啐了一口。

賈琮見她如一枚熟透的蜜桃,任君採擷,忍不住抱著她坐到榻上,親憐蜜愛,恣意輕薄。

片刻,楚嬋便忍不住嬌喘起來,慌忙按住賈琮的手,嗔道:「門還沒關呢,仔細來人看見。」

「哪有人。」賈琮話音未落,便聽門口進來一人。

「喲,我來的又不巧了。」鳳姐兒笑道。

楚嬋雖有幾分野性,依舊是大家閨秀的底子,忙紅著臉站起來,整理衫裙。

賈琮沒好氣瞪了鳳姐兒一眼,他卻不怕鳳姐兒,道:「你來的正好。過來見見新姐妹,楚嬋現在是我的女人。」

「好妹妹,姐姐這廂有禮了。」

鳳姐兒笑著走過去,拉著楚嬋笑道,心中暗罵小色鬼,飢不擇食么?誰都敢碰,甄家知道了,看你怎麼收場。

楚嬋臉色漲紅,忙福禮道:「見過嫂嫂。」

賈琮順手在鳳姐兒飽滿綿彈的翹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不必怕她,她與你一樣,你們兩個嫂嫂正好親近親近。」

啊?楚嬋吃了一驚,玩味地看著鳳姐兒,好個鳳丫頭,近水樓台先得月么?

鳳姐兒臉一紅,罵道:「混賬東西,渾說什麼?好妹妹,跟姐姐去說話,別理這混賬。」說完把楚嬋拉走了。

楚嬋抿嘴一笑,回頭朝賈琮飛了個媚眼兒,小色鬼,就知道你不是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