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到現場去（中）
韓易口中的撒哈拉，自然不是非洲那個。
在拉斯維加斯，人們提到撒哈拉，只會指代一個地方。
那就是坐落於拉斯維加斯大道最北端，1952年正式營業，至今已經擁有64年歷史的四星級賭場酒店，SAHARA Las Vegas。
1952年至2011年，這間酒店都以「撒哈拉拉斯維加斯」的正式名稱進行運營。2011年5月16日，由於經營狀況難以為繼，撒哈拉酒店的新主人SBE娛樂集團將其關停進行整修。2013年，它以SLS酒店的身份再次亮相。
SLS是萬豪酒店集團旗下的五星級高端品牌，SBE娛樂集團希望通過SLS現代時尚的品牌形象，吸引來自南加州地區的中高端客群。但撒哈拉酒店在拉斯維加斯存在的歷史實在太過悠久，不管是當地居民，還是造訪的遊客，都很難抹去腦海里「這片土地屬於撒哈拉，而撒哈拉是個四星級酒店」的印象。
因此，開業三年時間裡，SLS拉斯維加斯從來就沒有盈利過。為了挽回頹勢，SBE娛樂集團再次豪賭一把，引入萬豪旗下另一個高端品牌W酒店，將南側最高的塔樓全部交給W的第一家拉斯維加斯分店使用。
但即使兩個品牌加在一起，也沒辦法拯救這個項目。上一季度，SLS拉斯維加斯的總收入為3360萬美元，住宿業務收入1230萬美元，餐飲業務收入1360萬美元，而賭場業務竟然只有990萬美元。這導致2016年第二季度，SBE娛樂集團在這個項目上凈虧損3870萬美元，過去一年，總虧損達到1.227億美元。
按照正常的軌跡發展下去，2018年，彈盡糧絕，並且喪失信心的SBE娛樂集團將會把地塊打包賣給由古巴裔美國富豪亞歷克斯-梅魯埃洛掌舵的梅魯埃洛集團，而後者在認清現實之後，選擇與萬豪酒店集團終止管理合約，隨即又把名字改回「撒哈拉拉斯維加斯」，重新以四星級酒店便宜、便捷，高性價比的定位，承接中低端的賭城遊客。
所以，從2023年重生回來的韓易，算是歪打正著——他不記得現在這家酒店還叫SLS和W，但以撒哈拉的舊名代指，卻也符合拉斯維加斯居民半個世紀以來的習慣。
那麼，他為什麼下了飛機不直接入住已經定好的永利套房，而是要再向北行駛1.2英里，到這家酒店去投入工作呢？
因為，Mad City音樂節的項目組，將臨時辦公總部和執行團隊的住所，都定在了這裡。
前者在SLS酒店，後者在W酒店。
之所以會選擇這裡作為辦公場所，主要原因有三個。
第一，撒哈拉酒店是離音樂節舉辦地，拉斯維加斯節日慶典場地最近的酒店之一。這片目前由MGM集團擁有並管理的露天場地，接壤三個集團管理的三間星級酒店。第一間是MGM自持的Circus Circus，坐落於場地的西南端。第二間是希爾頓酒店集團自主購地後籌資建造的希爾頓分時度假俱樂部，位於場地正南邊。而最後一間，則是在場地東側，隔了一條拉斯維加斯大道的撒哈拉。
過了人行道，就是活動場地，把辦公總部和僱員宿舍放在這裡，不僅能省下一大筆通勤費用，也能極為有效地提升工作效率，和突發情況的處理速度。畢竟所有人都在場地對面的塔樓里，撩開窗帘就能看見正在搭建中的舞台，有什麼問題，都不用打電話，對講機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第二，性價比方面綜合評定，撒哈拉也是最適合瀚現場的那一個。早在三個半月前，票務上線後的第二天，瀚現場的CEO傑奎琳-貝托便親自趕赴拉斯維加斯，為團隊選擇辦公地點。首先被排除的是Circus Circus，這家酒店的設施實在是太過老舊，而且，由於酒店本身的定位是家庭度假目的地，很少有商業機構會選擇在這裡舉辦會議，所以這裡四處可以用來臨時辦公的房間，包括可以容納600人的大宴會廳、供180-200人使用的兩間會議室，以及一個140人左右規模的沙龍廳，全都散發著一股年久失修的霉味。
處在同一地塊的希爾頓分時度假俱樂部，設施維護情況就要好得多，但依然無法讓傑奎琳感到滿意。因為，光從名字上就能看出，這是一間純粹的度假酒店。純粹到什麼地步？純粹到賭牌都沒有拿到，酒店裡連賭場都沒有，只能滿足遊客的居住需求，自然也不會建設會議室之類的附屬設施了。
東塔38層，北塔28層，兩座塔樓加在一起，只有兩個可以供瀚現場團隊使用的會議空間——462平方英尺的紅木室，和336平方英尺的橡木室，加在一起，也就是西好萊塢一間普通兩卧公寓的大小。
別說辦公了，把瀚現場的團隊放進去，可以直接製作人肉沙丁魚罐頭。
看過了前兩個酒店令人失望的場地情況後，撒哈拉酒店會議和辦公方面的配套設施，讓傑奎琳-貝托吃驚不小。這間酒店的總面積只有Circus Circus的一半不到，卻建設了剛果廳、日光廳、工作室廳、克萊德廳、喬治廳、路易廳、阿爾伯特廳、馬塞爾廳、王權廳和戈爾多廳等十種會議場地類型，共計23個房間。從16人的小型會議室，到743人的大型宴會廳，一應俱全，讓人不得不懷疑米爾頓-普雷爾是不是在這裡養了一整套以色列的影子政府班子。
經過兩年的精心修繕，2013年才重新開業的SLS設施維護狀況非常出色，場地里擺放的幾乎都是毫無使用痕迹的全新硬體。同一類型的會議室更是以集合的形式被並排擺放在一起，由伸縮幕牆隔擋，若是想要增加面積，直接把幕牆打開即可。瀚現場的執行團隊，可以靈活地根據現場人員配置，來選擇使用的辦公空間大小。
最關鍵的是，經年累月的巨額虧損，使得SLS酒店非常渴望瀚現場這樣出手闊綽、租賃時間長且房間需求量大的重要客戶。為了吸引Mad City團隊的入住，SLS酒店開出了每間客房平均118美元，只含稅，不含度假村管理費的超級優惠，並且還承諾以市場價格的70%向瀚現場租賃會議空間。
最終，傑奎琳-貝托代表瀚現場在這裡預訂了24個單人間，30個雙人間和5間套房。與此同時，瀚現場還以每天7200美元的價格，獲得了可以容納110人同時辦公的工作室會議廳兩周的使用權。這筆費用里，不僅包括場地租賃費、辦公設備使用費和清潔費，還有SLS酒店提供的午餐與晚餐代金券。
房費、場地費和餐食費加在一起，執行團隊在拉斯維加斯待上兩周，只用花費19.6萬美元，對於一場如此規模的超大型音樂節來說，已經是相當划算了。
第三，在聽傑奎琳-貝托彙報過SLS酒店的大致情況之後，本身就有想法要收購Circus Circus酒店的韓易，對這間毗鄰的四星級度假村也產生了興趣。
如果到時候可以一起拿下，通過拉斯維加斯節日慶典場地，將三個地塊連成一片，在拉斯維加斯大道北端形成一個類似於威尼斯人的超大型園區，豈不更好？
因此，韓易決定以此次音樂節為契機，先跟SBE娛樂集團達成合作，實地考察一下撒哈拉酒店，為後續將在罪惡之城開展的宏偉計畫做鋪墊。
於是，瀚現場的執行團隊10月17日便率先進駐了酒店，瀚音樂、瀚發行和人予管理的支持團隊則在25日前後陸續抵達。再加上為了本次音樂節臨時聘用的工作人員，一支由67人組成的小型軍團，把坐落在SLS酒店二樓，包含四個工作室會議廳的亞歷桑德拉會議空間，變成了一處殺聲震天的激烈戰場。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韓易瞬間想到了兩個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場景。
《華爾街之狼》里的交易大廳，以及此時此刻，兩位總統候選人的競選總部。
傑奎琳-貝托將辦公空間規劃得井井有條，離正門最近的Studio III北面，坐著音樂節的藝人執行團隊，包括瀚現場五名負責藝人合約、藝人團隊聯絡與行程協調的初級僱員，兩位從人予管理抽調過來，幫助完成藝人行程具體執行的助理經理人，一位音樂節交通團隊的聯絡代表，一位藝人安保團隊的聯絡代表，還有瀚現場藝人採購部門的經理，布萊爾-舒曼和亞當-科恩。
「韓先生！」
看到帶著趙宥真走入會議廳的韓易，離大門最近的布萊爾-舒曼率先反應過來，用肩膀夾著電話站起身來，跟老闆揮手致意。
瀚現場，乃至整個瀚音樂體系都不提倡迂腐的上下級關係，但布萊爾是個剛從雪城大學畢業不到兩年的職場新人，到目前為止，整個職業生涯都在風氣傳統的Live Nation中西部地區辦公室度過，還不太習慣西海岸這邊的氛圍。
至於為什麼只有兩年工作經驗的她能成為經理，主要是因為部門下屬的五名初級僱員，或者以他們的正式頭銜來稱呼——助理經理，都是今年才畢業的，徹頭徹尾的菜鳥。
沒辦法，中高層管理人員可以重金挖牆腳，但對於初入職場的應屆畢業生來說，Live Nation和AEG Live這兩大行業巨頭，依然是比剛剛成立的瀚音樂要好得多的選項。為了補充人手，瀚現場只能放寬標準，招募沒有相關行業的實習經驗，甚至所學專業與音樂產業完全不沾邊的畢業生進入公司。
藝人採購，聽上去簡單，好像從早到晚的工作內容，就是幫某場演出預訂藝人而已。但事實上，這個職位需要肩負起的任務要複雜得多、也艱巨得多。他們不僅需要關注藝人的表演能力和市場吸引力，還要考慮藝人與特定項目的契合度、藝人的檔期安排，以及預算限制。藝人採購人員必須精通談判技巧，以在合理的成本內獲得最佳的藝人資源。
此外，這個職位還要求他們具備前瞻性思維，能夠預見市場趨勢和觀眾喜好的變化，從而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保持領先。他們需要密切關注音樂、戲劇、舞蹈等各個藝術領域的發展動態，以便及時調整瀚現場在藝人陣容方面的競爭策略，還得實時評估藝人的人氣是否足以撐起票房銷售的大梁，並且跟市場營銷部門緊密協作，推出一系列精準有力的宣傳活動，以提升消費者活躍度。
演出進行時，他們基本上就是第二個巡演經理，需要時刻追蹤管理藝人的動態，保證他們順利完成表演。即使在演出結束之後，他們的工作仍然沒有結束。藝人採購經理們得全權負責處理後續的行政事務，如藝人的結算、評估演出效果以及收集反饋，以便對未來的項目進行調整和優化。
演出，歸根結底，是以藝人為核心資源的商業行為，而藝人採購的工作，正是圍繞這一核心資源展開的。在瀚現場內部，藝人採購部門算是最重要的分支之一，兩位經理的工作量也是公司上下首屈一指的。就拿布萊爾-舒曼來舉例子，她同時負責Mad City、Lil Yachty聯合巡演和杜阿-利帕個人巡演三個項目，雖然人在拉斯維加斯，但卻要同時操心洛杉磯、亞特蘭大和倫敦的事情，忙到周末加班，二十四小時全球待機也是常事。
之所以把他們安排在進門處，並不是傑奎琳-貝托區別對待，而是這些人隨時都要出入辦公區，趕往現場或者酒店跟藝人團隊進行接洽，讓他們坐在門口最方便，也最不會打擾團隊里的其他人工作。
「布萊爾、亞當。」韓易朝藝人採購部的兩位經理微笑頷首，示意他們和旁邊幾個跟著一道站起身的助理經理們坐回位置上，「how are we doing？」
「Pretty good。」
「Good boss。」
「吃的還習慣嗎？」韓易跟僱員們寒暄，「我專門讓他們把自助餐換成了代金券，這樣你們有更多的選擇。」
「非常不錯，老闆，沒辦法再要求更多了。」亞當指了指腳下的地板，笑道，「一樓賭場有一家中餐廳，您等會兒有空了可以去試試。他們的小籠包和牛肉麵……我能為它們去死。」
「他每天能吃一籠。」布萊爾打趣道。57人的團隊，除了傑奎琳-貝托、艾米-莫里森和席琳-約書亞等少數幾位高管之外，每人每天的餐飲額度是80美元，還有一頓包含在房費內的歐陸式自助早餐，這算是演出行業內的平均標準——略低於藝人團隊隨行人員100美元/天的均價，但考慮到執行團隊要在這裡待上兩周，SLS酒店內部餐廳的人均消費也不高，其實已經能讓團隊里的每個人都吃得非常舒服了。
以亞當-科恩所說的那家中餐廳The Noodle Den舉例，一碗蘭州牛肉拉麵23美元，一屜六隻裝的蟹粉豬肉小籠包16美元，恰好符合標準。
「這是聰明人的選擇，布萊爾。」亞當聳聳肩，「我可不會把這筆錢花在星冰樂和預製沙拉上。」
「這聽起來像是一次非常有針對性的攻擊。」
「那是因為它本來就非常有針對性。」
「好了，夥計們，看起來兩周的酒店生活對你們沒什麼負面影響……還是那麼活力四射。」
在星薈大廈的辦公室里，相對而坐的布萊爾和亞當就以這種你來我往的互相調侃聞名，跟他和芭芭拉差不多算是同一種相處模式。不過，自己鬥起嘴來妙趣橫生，聽別人鬥嘴就只會覺得聒噪，於是，韓易笑了笑，直接將談話轉移到他真正關心的主題上來。
「藝人團隊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
「暫時沒有，韓先生。」提及工作，亞當-科恩瞬間將慵懶的調笑神情斂去，輕咳兩聲，看了一眼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第一天的嘉賓，NERVO、Migos、Marshmello昨天已經入住了永利。麥迪遜和Diplo跟您一架飛機到的拉斯維加斯，Blink-182今天晚些時候抵達，他們已經提前通知了我們，會直接來現場綵排……肯德里克和ASAP預計的抵達時間是明天，他們每個人分別預留了晚上一個半小時的綵排時間。」
「第二天的嘉賓，Lil Yachty今天在夏洛特跟Rae Sremmurd巡演，演完之後第二天會坐最早的航班趕來。艾麗和尼基已經提前到了，也在永利休息……Major Lazer……Diplo到了，Major Lazer就到了。霍爾希明天下午會從新澤西起飛，到拉斯維加斯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她這段時間在家裡休息……愛莉安娜，我們跟SB Projects的團隊溝通過，她不願意提前過來綵排，據說也不用提前綵排，周六上午，觀眾進場之前按照我們給她提交的點點陣圖熟悉一下舞台就行。」
「馬丁-蓋瑞斯，同樣的經理人，同樣的情況，不一樣的理由……他是28號在達科馬還有一場音樂節的演出，演完了就飛過來，會在拉斯維加斯過夜，所以不用擔心他到時候趕不上演出時間。」
「至於Dr.Dre他們這一組，阿姆和50 t也是周六當天到，但Dr.Dre會提前到周五過來，據說是要跟您見面。」
「是的，我有邀請他提前來看演出。」韓易點點頭，「順便開個小會。」
「了解，啊……好的，第三天，第一組藝人，碧梨也是跟您一起來的。迪倫-弗朗西斯……23號他剛演完阿姆斯特丹音樂節，在歐洲休息了兩天，今天晚上回到洛杉磯，到了洛杉磯他就馬上出發來拉斯維加斯，不過夜。」
「G-Eazy、拉娜-德爾雷和Snoop，我這裡寫的是……明天您的私人飛機會去接他們和隨行的團隊。正好您在這裡，想跟您確認一下是否還是這個安排。」布萊爾翻開厚厚的文件夾，在其中某一頁上畫了個圈。
「還是這個安排。」韓易確認道，G-Eazy是UTA的代理客戶，拉娜-德爾雷跟人予管理有管理合約，而狗爺則是他目前為止年薪最高的廠牌高管……外部藝人乘坐什麼交通工具來參加音樂節無所謂，但音樂事業群體系內的這三顆搖錢樹，必須得給足面子，安排妥當。
「棒極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賈斯汀-比伯29號格拉斯哥的演出結束馬上坐飛機過來，綵排趕不上，但只要不延誤，就能在正式演出前四個小時抵達LAS。大衛-庫塔周六從邁阿密飛過來，坎耶-維斯特的私人飛機則是周五……」
「噢，沒錯，該死。」
「怎麼了？」看到捂住額頭，盯著面前的紙質資料無聲嘆息的布萊爾-舒曼，韓易追問道，「有什麼問題嗎？是不是坎耶？」
韓易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這屆Mad City哪裡會出岔子，那肯定是坎耶這邊。
在掉鏈子方面，坎耶從來就沒掉過鏈子。
「是的，是他。」
亞當看了一眼神色為難的布萊爾，舔舔嘴唇，接過話頭。
「他的團隊……斯庫特那邊，今天臨時通知我們，藝人的接待rider需要修改……」
「他們要求再追加六間總統套房，不可協商。」
本來這章也是萬字，寫不完了，明天應該就是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