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黃金時代的領軍人物

正文卷

第286章 黃金時代的領軍人物

「哇噻,Rembrandt喔……」

手機屏幕那頭,徐憶如忽閃忽閃的杏眼裡,是快要滿溢出來的羨慕之情。

生性喜靜的書獃子小如,沒什麼別的愛好,根據韓易的觀察,基本可以用「三看」概括。

看書、看劇、看展。

第一看,書。小如書看得很雜。歷史、人文、社科、心理,只要主題有趣,連探討人為什麼要談戀愛,為什麼要睡覺的書都要啃完。小說也看,最喜歡安托萬-德-聖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特別是故事裡小王子和那朵自負而任性的玫瑰之間的愛情隱喻。

第二看,劇。小如看劇,也是古今中外,來者不拒。歐美日韓,只要能讓她暫時放空,不用動腦的影視劇她都鐘意,尤其是美國的情景喜劇和日本的動漫。跟韓易、芭芭拉,還有千千萬萬把英語當作第二語言的人一樣,徐憶如最喜歡的美劇也是《老友記》,至於動漫……每個季度都會固定追一到兩部新番,只要人物可愛,劇情有沒有邏輯都不重要。平時跟韓易在學校里吃飯,冷不丁還會捏著嗓子,奶聲奶氣地學兩句日語台詞。

而韓易的反應,自然是在心中默默服下今日份的小如可愛葯,但嘴上卻學錢德勒,嘲笑對方,說如果她是個男生,估計這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你這種人都有人喜歡,我怎麼可能找不到。」

作為回應,小如一般都會埋頭用食物把口腔塞滿,然後含糊不清地嘟囔這麼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嗆韓易,還是在嗆自己。

第三看,展。這是小如為數不多熱衷的「戶外」運動,也是她每次出行計畫的重中之重。住在台北的時候,徐憶如就喜歡周末泡在博物館和美術館裡,不管哪裡有新的展覽,她肯定頭一個去捧場。來到洛杉磯之後,雖然這裡博物館比起同等規模的大城市來說要少很多,但小如還是會想方設法地跑去LACMA、The Broad或者蓋蒂中心呆上一整天。

沒遇見易易之前,提前打電話預約計程車。遇到易易之後,跟飯搭子一起去。親過易易之後,撒嬌讓他帶著去。

嗯……第三種情況,截止目前還只是小如的臆想而已。

畢竟身邊隨時有個韓國產監視器。

因此,當小如知道韓易要再次動身前往歐洲的時候,她的腦海里甚至閃過了一個以前絕不會泛起的念頭。

翹一個星期的課,跟易易一起去歐洲玩。

小如最喜歡的旅遊目的地,本來就是歐洲。羅浮宮、橘園美術館、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烏菲茲美術館,每次造訪歐陸,徐憶如都要在各個著名博物館裡呆到打烊,才會意猶未盡地離開。

要是能牽著易易的手,一起在紅廳里徜徉,耳鬢廝磨間,彼此傾訴愛意,和對《雷加米爾夫人像》或者《里維耶爾小姐》等傳世傑作的欣賞……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浪漫的事了。

但很遺憾,思前想後,這輩子沒有缺過一節課,連遲到都極少的徐憶如最終還是選擇留在了南加大校園裡,悶悶不樂地認真上課。

好好學習,早日畢業。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想跟他去哪裡,就去哪裡。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可韓易的行程,讓蜷在公寓里做reading的她,真的有點忍不住了。

想哭。

摩納哥還好,這個袖珍親王國沒有什麼特別值得稱道的人文景觀。

尼斯……也沒那麼想去,不過內格雷斯科這間傳說中的博物館酒店倒是想體驗一下。

科莫的吸引力就蠻大了,是小如最愛的瑞意邊境內湖風光,也有綿延數十公里的歷史地標可以參觀。

倫敦就更不用說了,這裡的博物館足夠她逛上整整一個月,更重要的是,韓易這次去的那些地方,見到的那些珍奇,都是她自己單獨造訪一萬次,都無法獲得的體驗。

在佳士得全球總部的私人展示室里,超近距離觀賞倫勃朗,一伸手,就能穿越時空,觸碰到荷蘭黃金時代繪畫領軍人物的手筆。

其他女孩子喜歡名牌皮包、手工鞋履和高定裙裝……徐憶如也喜歡它們。但這份喜歡,只是女性對美好事物與生俱來的青睞與推崇。畢竟,想要什麼就能擁有什麼的她,早就習慣了滿牆滿櫃的迪奧、普拉達和諾悠翩雅。

這些東西,再多幾倍,也無法在她心裡真正掀起波瀾。

再說了,有幾件衣服,能比易易送她的香奈兒高定更奢華?

又有幾件珠寶,能比令阿姨贈予她的海瑞-溫斯頓見面禮更耀眼?

徐憶如不會因為父母感情破裂就自憐自哀,聰明又理智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好命。來美國之前有媽媽保護,來美國之後有易易照顧,他們兩個人,滿足了小如對美好人生的全部幻想。

面前障礙重重是沒錯,但有一股子倔勁在身上的徐憶如,篤定自己能衝破一切阻攔。

目標明確,別無他求,在這種情況下,能讓小如心神激蕩的,便只剩下寥寥數類物什了。

超越時間,跨越階級,屬於全人類共同文化記憶和精神財富的藝術瑰寶,便在此列。

小如近乎狂熱地痴迷於這些大師作品,他們在畫布上塗抹的每一種顏色,都是滄桑歲月的無言史書。

一種始於生命,高於生命的傳承。

「是Rembrandt的哪一幅畫咧?」

「不是一幅。」韓易搖搖頭,「是兩幅。」

「兩……兩幅?」

「嗯,《馬爾丹-蘇勒曼肖像》,和《奧普金-高比肖像》。」

「我……畫不太熟悉,但是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兩個名字欸,是在哪裡呢……」小如微微蹙眉,苦思冥想,「沒記錯的話,應該……」

「在新聞里看過?」

「新聞,對!」小如精神一振,將視線從手機轉到一旁的筆記本電腦上,快速敲打著鍵盤,「我找找看。」

「不用找啦,我給你念。」

韓易笑著制止對方的搜索。

「盧浮宮和國立博物館聯合收購的兩幅傑出肖像畫,成為了歷史上最昂貴的古代大師畫作。」

「欸,等一下。」小如有些錯愕,「已經……已經賣出去了喔?」

「是的,今年早些時候,盧浮宮和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聯合收購了這兩幅作品。」

在倫敦佳士得的私人展示室里,韓易也提出了跟徐憶如同樣的疑問。面對這個問題,泰然自若的約書亞-格雷澤如實回答。

「這兩幅肖像畫創作於1634年,那個時候,倫勃朗只有28歲,距離繪製出《夜巡》,還有整整八年的時間。不過,三年前便離開萊頓,來到阿姆斯特丹打拚的他,已經在首都闖出了不小的名頭。收了幾個學生與助手,接到了許多價格不菲的定製單子,並由此過上了有教養的紳士生活。」

「馬爾丹-蘇勒曼,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他的妻子奧普金-高比找到倫勃朗的。蘇勒曼來自一個富裕的加爾文派家庭,1628年開始,他在萊頓居住了五年時間,也就是在那裡,他結識了倫勃朗。至於高比,她是阿姆斯特丹一個古老而受人尊敬的家族最後一根獨苗。他們的結合,為蘇勒曼帶來了聲望,與多達35000荷蘭盾的豐厚嫁妝。」

「為了慶祝他們的一周年結婚紀念日,蘇勒曼和高比委託倫勃朗,幫他們創作兩幅肖像畫。」

「就像我說的那樣,在這兩幅作品完成的前後,倫勃朗是阿姆斯特丹最時尚、最先鋒,也最受歡迎的肖像畫家之一。公元十七世紀,荷蘭共和國正處在貿易、工業、科學和藝術都繁榮至極的黃金時代,迅速崛起的新生代富裕階層,是倫勃朗最重要的藝術贊助群體,和獲取財富的來源。」

「倫勃朗一生中畫了無數幅肖像畫,光是流傳至今的自畫像,都有接近百張。但1634年的這兩幅肖像畫,卻是倫勃朗藝術生涯中最特殊的例外。」

「蘇勒曼夫婦的肖像畫,是倫勃朗已知的畫作里,唯一成對的兩幅全身肖像畫。這種類型的畫作,通常在歐洲更南部的宮廷里比較常見,尤其是佛蘭德斯地區,而在當時的荷蘭,是極為罕見的。蘇勒曼夫婦選擇定製這樣的風格,很有可能是想展示他們超然的社會地位。畢竟,兩人確實屬於阿姆斯特丹資產階級里的最高一層。」

「正是由於作品的稀缺性,它們才會在1878年被羅斯柴爾德的法國一脈看中,由詹姆斯-梅耶-羅斯柴爾德男爵的兒子阿方斯-詹姆斯-羅斯柴爾德親自出手,以150萬荷蘭盾的高價,將其納入家族享有聲譽的藝術寶庫中。」

話及此處,約書亞-格雷澤雙手交疊在一起,向前伸出,遙指了一下坐在韓易右側的安托萬-嘉舍。

「嘉舍先生應該很清楚,羅斯柴爾德的藝術品收藏,範圍之廣、種類之多、規模之巨,常人難以想像。這個家族的四脈,奧地利、英國、法國和義大利,都各自貯藏了堪比國家博物館的海量作品。」

聽到這裡,韓易轉過腦袋,將視線投向了自己履歷豐富的資產經理。約書亞-格雷澤與安托萬-嘉舍是舊相識,這一點韓易並不驚訝,畢竟安托萬在埃德蒙德-羅斯柴爾德遺產集團工作了那麼久,肯定會因為集團旗下管理的古老資產,跟佳士得和蘇富比這兩大拍賣行產生交集。

他之所以注視著安托萬-嘉舍,只是想從圈內人的嘴裡,更詳細地了解這兩幅作品的歷史變遷。

「是的,那不勒斯這邊衰落得比較早,十九世紀中葉,我忘記具體是哪一年了,革命爆發,義大利統一進程開始,朱塞佩-加里波第佔領了那不勒斯,並成立了臨時政府。因為家族跟奧地利和法國保持著密切的政治聯繫,這使得那不勒斯一脈在南義大利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那不勒斯這邊的分支,在阿道夫-卡爾-馮-羅斯柴爾德的帶領下,想要支持被廢黜的國王,以期在戰後的新局面中找到可以施展拳腳的一席之地,但他在倫敦、巴黎和維也納的親戚,卻不打算跟他一道下注。於是,隨著義大利的統一,和阿道夫與這三個家族分支的關係日趨緊張,那不勒斯這邊的業務,在1863年不得不全部關停。」

安托萬-嘉舍知道自己的僱主最喜歡聽這些尋常歷史書上難以得見的密辛,在不涉及到老東家敏感信息的情況下,他也樂得分享。而且,在埃德蒙德-羅斯柴爾德遺產集團呆了七年時間,他自己也耳濡目染,從羅斯柴爾德波瀾壯闊的家族史出發,愛上了那個風暴前夜的維多利亞時代。

「危難之際,奧地利分支伸出了援手。維也納的瑪蒂爾德-漢娜與那不勒斯的威廉-卡爾結婚,隨後,他們把所有的藏品和文件,都轉移到法蘭克福的辦公室里託管。」

「可1901年,法蘭克福的辦公室也被關閉了,這些藏品又被送到了維也納的奧地利家族總部,一直保存至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1938年,奧地利被納粹德國吞併,作為猶太人,羅斯柴爾德家族不得不以極低的價值出售了他們在奧地利和德國的全部業務。家族族長路易斯男爵甚至被監禁了一年,直到他的家人支付了大筆贖金之後才得以釋放。維也納羅斯柴爾德莊園里的所有貴重物品,也都被納粹官員和奧地利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一掃而空。戰後能尋回並歸還給家族的,僅剩下250件。」

「因此,羅斯柴爾德家族迄今為止仍然保存完好的藏品庫,就只剩下了倫敦和巴黎。倫敦自不必說,沒有戰火侵襲,羅斯柴爾德的英國分支枝繁葉茂,任何領域都能看到他們活躍而隱匿的身影。巴黎這邊,雖然有納粹佔領過一段時間,家族的流動性財富被盡數沒收,但大多數羅斯柴爾德的收藏品,都放在拉法葉大街的巴黎銀行金庫里,再加上巴黎這一脈的生意做得太大,北方鐵路公司、埃赫曼集團、伊默里斯集團,這些關乎法國國本的實業巨頭都是由羅斯柴爾德家族出資創立,哪怕是維希的合作政府里,也有大批他們的支持者。因此,巴黎的羅斯柴爾德,並沒有遭受維也納那樣的毀滅性打擊。」

「但戰爭的創傷必然會顯現出來,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羅斯柴爾德家族拿回了公司和銀行,但聲勢卻大不如前。1980年代,密特朗更是第二次把羅斯柴爾德銀行收歸國有,雖然很快他們又被允許成立一家新的銀行,但總體的營收規模,已經無法與往日相提並論了。」

「於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不得不打開他們的寶庫,用這些長久以來不見天日的傳世珍寶,來換取必要的流動資金,以維持家族本身的正常運轉。而這個家族最為信賴的拍賣行,就是我們——佳士得。」

待安托萬-嘉舍接近他詳盡介紹的尾聲,安靜地侍立在倫勃朗兩幅真跡前的約書亞-格雷澤才重新開口。

「2016年之前,這兩幅作品已經有60年沒有與世界見面了。是的,上一次它們出現在公眾視野里,還是1956年。今年是倫勃朗的410周年誕辰,荷蘭政府希望舉辦盛大的倫勃朗主題活動,以提振國家的文化影響力、旅遊市場以及整體財政收入。但法國政府也不希望如此珍貴的大師作品就這樣流失去了其他國家。因此,從2015年下半年開始,兩國政府通過盧浮宮和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展開了激烈的暗中競價,最終,在與法國進行了深入溝通之後,荷蘭內閣同意了與法國聯合購買這兩幅畫作的提案。」

「1.6億歐元,荷蘭政府代替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承擔一半,盧浮宮承擔一半。這兩幅150年內只被觀賞過一次的畫作,將在這兩家博物館之間輪流展出。」

「今天,我之所以要代表佳士得向您展示這兩幅傳世之作,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它們的確是倫敦佳士得目前最有價值的拍品,是今年私人銷售領域的成交額頭名,您在弗里茲大師展上看到的任何公開展出的所謂珍稀作品,都不及這兩幅畫的五分之一。」

「第二,安托萬-嘉舍先生是佳士得的老朋友,而您是安托萬-嘉舍先生傾心信任,願意放棄在歐陸的一切,到美國開啟第二段生涯的新朋友。接待朋友,就應該用最好的東西。」

說罷,約書亞-格雷澤抬抬手,友善地示意韓易和安托萬-嘉舍,可以向這幅真跡再湊近一些。

「目前為止,《馬爾丹-蘇勒曼肖像》,和《奧普金-高比肖像》只展出過兩次。今年3月在盧浮宮一次,今年5月在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一次。今天這次,是它們重現於世後,第三次展出——只為您展出,韓先生。」

約書亞戴上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順著倫勃朗的線條進行解說。

「在這兩個享有盛譽的委託創作中,倫勃朗通過引入一個動作,在夫婦倆的肖像之間,創造了浪漫的對話。馬爾丹-蘇勒曼向他的妻子遞出手套,作為忠誠的標誌,而他的妻子,奧普金-高比,從樓梯上向他款款走來。」

「背景中連接的黑色幕布,將兩幅畫的整體色彩統一起來。光線自左向右,落在馬爾丹的右肩,也落在奧普金的蕾絲領前。這位阿姆斯特丹大師的才華和天賦,集中體現於他對黑、白、灰三種色彩的巧妙處理。除了倫勃朗之外,極少有人能夠把如此簡單的顏色,組合出如此絢麗的效果。馬爾丹的鍛邊漿洗禮服,與奧普金連衣裙的輕質絲綢、絎縫緞面和薄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說到衣服,您看,在這幅畫里,奧比夫人腰圍明顯較寬,預示著她正在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夫妻倆腰帶上造型統一的精緻蝴蝶結,就像一個花環,將這對情侶團結在一起。包括丈夫馬褲上的圖案,鞋子上的奢華裝飾,以及奧普金的黑色團扇,都體現了倫勃朗對細節的精準捕捉。」

「兩位模特的神情截然不同,馬爾丹作為男性,更沉穩內斂,看不出具體的喜樂。而奧普金則明顯更加憂鬱而文雅,符合當時的歐洲社會,對夫妻之間不同的角色定位。」

「色彩、光線、人物的動作姿態……倫勃朗繪畫里體現出的,驚人的現實主義,並非只出現在《夜巡》之後,只出現在他生命的最後時段……《夜巡》前八年,28歲的倫勃朗,就能迸發出如此旺盛的藝術光華,讓這兩幅肖像畫,不僅擁有了無窮的收藏價值,更擁有了無盡的歷史價值。」

「剛才在走廊里跟您閑聊的時候,得知您以音樂為主業……如果要用音樂來對比的話,倫勃朗是披頭士,《夜巡》是《Let It Be》,《馬爾丹-蘇勒曼肖像》和《奧普金-高比肖像》就是《I Want To Hold Your Hand》,不夠完美,但永遠年輕。」

約書亞-格雷澤頗為誇張地深吸了一口氣,光聽他的敘述風格就不難判斷出,他是那種以浮誇見長,喜歡用各種大詞把客戶砸暈的談判類型。

「倫勃朗的青春,對於任何喜愛荷蘭黃金時代繪畫,甚至是歐洲繪畫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無可複製的絕版收藏。」

「我很喜歡倫勃朗。」

「噢,是嗎?」約書亞-格雷澤挑挑眉毛,語氣裡帶著一絲故作的驚訝。識人眼光毒辣的他,只在提前預約的電話會議里聊得三兩句,便對韓易的喜好有了一個大致的把握。

不喜歡光怪陸離的現代藝術,但喜歡把細節鑽研透徹的現實主義。畫作本身的技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背後的悠遠歷史與人文情懷。

「那隻能說明您的運氣很好,兩次展出之後,這兩幅肖像畫要進行一輪為期一年到一年半的保護性修複流程,所以才會暫時存放在我們這邊。下次想要在公開場合看到它們,得等到2018年了。」

這就是為什麼約書亞-格雷澤要大費周章,把倫勃朗的作品從保險庫里搬出來的原因。也是他刻意繞了一大圈,借安托萬-嘉舍之口,把倫勃朗、羅斯柴爾德以及他們所經歷的大時代串聯在一起的主要動機。

韓易這種人,不是藝術收藏家,是歷史收藏家。讓他感受到的時代脈搏越強,他做決定的速度就越快。

約書亞-格雷澤一點也不擔心韓易是不是個滿口謊言的詐欺犯,熟識的安托萬-嘉舍是第一道保險,韓易停在希斯羅機場的灣流G650ER是第二道保險,佳士得紐約辦公室搜集的情報,是第三道保險。

跟摩納哥的遊艇經紀人不同,佳士得想要了解一位富豪過往的消費記錄,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那我還真的挺幸運的。」

韓易咧咧嘴,隨即,故意輕嘆了一口氣。

「只可惜,沒辦法帶它們回家……我肯定沒辦法跟法國政府和荷蘭政府競價。」

聽見對方的回應,約書亞-格雷澤會心一笑。他知道,這是韓易在隱晦含蓄地提醒他,該進入正題了。

「其實一點也不可惜,韓先生。要我說,其實您今天很有可能獲得兩個程度相當的驚喜。」

「噢,是嗎?」

「是的,其實,這就是我要向您展示這兩幅肖像畫的第三個理由……」

「我們這裡,有一個與它們相差不遠的委託賣品,正在接受私人報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