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奢華酒店的起源

正文卷

第274章 奢華酒店的起源

韓易對奢華酒店的興趣,還得歸功於他的資產經理,安托萬-嘉舍。

落地歐洲首日,在尼斯通往摩納哥的高速公路上,安托萬無意間提到了他心目中世界最美的城鎮琉森,以及坐落在層巒疊嶂之間的傳奇酒店布爾根施托克。當韓易得知一座酒店竟然能價值九位數,連重建都可以花費五億瑞士法郎後,他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去哪裡能找到數額比這更巨大的消費項目?

更重要的是,韓易本身對奢華酒店就特別感興趣。家裡本來就在蓉城做連鎖餐廳、茶樓和酒店的生意,從小到大耳濡目染,雖然不如音樂那樣摯愛,但說沒有絲毫觸動肯定是騙人的。

而且,韓易的另外兩大愛好,旅遊和美食,正巧也能促進他對酒店業的熱忱。

涉及的交易金額巨大,可以預見的正面反饋也必然強烈,韓易有什麼理由錯過這能讓自己身價迅速往十億美元衝刺的消費良機呢?

因此,在韓易的強烈要求下,安托萬-嘉舍迅速安排好了摩納哥遊艇展與弗里茲藝術展之間的奢華酒店巡遊。

第一站,科莫湖。

這是一片位於義大利北部倫巴第大區的冰川湖。科莫湖的水源來自於瑞士邊境附近的阿達河,而阿達河的水源,則是來自阿爾卑斯山脈融化的冰雪,冰川湖故此得名。

呈Y字形分布的科莫湖,總面積為146平方公里,是僅次於加爾達湖和馬焦雷湖的義大利第三大湖。不僅如此,它還憑藉著超過400米的水深,成為歐洲第五深的湖泊,如果不將挪威計算在內,那麼科莫湖即是歐陸最深。

自羅馬時代以來,科莫湖一直是貴族和富人的後花園,也是本大洲最受歡迎的高檔度假目的地之一。

「這就是歐洲酒店業的特色,其他地區,最昂貴最奢侈的酒店,基本上都坐落在世界級大都會的核心區。美洲是紐約、芝加哥和洛杉磯,亞洲是東京、上海和香港,以及其他一些人口過千萬的城市……但在歐洲,最負盛名的豪華酒店,其實更多地坐落在小鎮與山野之間。」

一個半小時後,直升機落地盧加諾機場,一輛賓士S級轎車已經在停機坪前等候多時,沒有行李,歐盟內部的航線也沒有過關的流程,韓易一行人沒做絲毫停留,躬身鑽進車廂內,便驅車趕往科莫湖。

一邊欣賞著禮賓車特意低音量播放的,由北義大利最偉大的作曲家威爾第譜寫的《命運之力》第四幕,安托萬-嘉舍一邊向韓易介紹著他爛熟於心的歐陸酒店業概況。

「巴黎和倫敦呢?」韓易興緻勃勃地問道,他對歐洲整體了解得並不深入,所以更顯好奇與好學,「還有羅馬、佛羅倫薩……威尼斯,這些地方的酒店應該都不錯吧?」

「這些城市當然有很多傑出的五星級酒店,佛羅倫薩的四季、威尼斯的奇普利亞尼貝爾蒙德、羅馬的伊甸園,還有巴黎的克里雍和倫敦的麗茲……當然,巴黎的麗茲也包含在內,這些都是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酒店業精品。」

安托萬-嘉舍對歐洲的頂級酒店,或者說歐洲的老錢生活本身,瞭若指掌。不需要回想,隨口就能說出他心目中每個城市的最佳旅居點。

「但它們跟其他大洲的五星級酒店有本質上的區別。住在紐約時代華納中心的文華東方,你享受的是樓下的兩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和窗外的中央公園全景,而不是酒店本身。」

「但在歐洲,人們享受的就是酒店本身?」

「是的,這是我們這裡最大的特色,每間我提到的酒店,都是獨一無二的歷史地標。」

「佛羅倫薩的四季酒店由兩座建築組成,一座是十六世紀的修道院,另一座是十五世紀的格拉德斯卡宮,現在去入住,你還能在正門處看到巴托洛梅奧-斯卡拉的徽章,是美第奇治下佛羅倫薩共和國的珍貴遺產。威尼斯的奇普利亞尼酒店,以文德拉明宮為主體,是威尼斯總督萊昂納多-洛雷丹出資修建的文藝復興傑作,也是理查德-瓦格納去世前居住的地方。」

「伊甸園酒店就更不用說了,它坐落在羅馬七山之一的平西安山上,凱撒和他的繼承人奧古斯都,都曾經把莊園修建在這裡。作為羅馬城內最高檔的居住區,這一片自古以來就是上游階層旅居的不二之選,而伊甸園酒店更是平西安山的佼佼者。」

「俄羅斯女大公奧爾加、巴伐利亞的特蕾莎公主、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塞爾維亞的保羅王子、葡萄牙的阿米莉亞王后、薩沃伊的翁貝托親王,加利津家族的全部成員……還有英格麗-褒曼、海明威和費里尼。在伊甸園酒店六樓到五樓衛生間的走廊里,擺滿了這些了不起的歷史人物的肖像。」

「你在伊甸園酒店究竟住過多少晚,安托萬?」韓易調侃道,「伱對它的了解,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正常水平。」

「住過太多回了,韓先生,從第三十次開始我便停止計數了。」安托萬-嘉舍沖韓易笑笑,「只要造訪羅馬,我就一定會選擇伊甸園酒店,那裡的La Terrazza餐廳,有全義大利最美味的卡波納拉。」

「我之所以舉這些例子,是想告訴您,歐洲……在現代世界,真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它是個時光停滯的地方,極少會看到城市更新,哪怕有,也是在邊緣郊區另外興建一座衛星城。絕大部分城市的核心區域,都保留著數百年甚至數千年前的布局和風情。對本地居民來說,生活當然不方便,想要住在城市裡,就不得不在一兩百年前修建的,已經嚴重老化的,甚至連電梯都沒有的狹小公寓里蝸居。別說居民了,就算是遊客,能夠享受的居住空間也很小,哪怕是五星級酒店,普通的房間也就二三十平方米而已。這就是為什麼歐洲人特別喜歡在戶外就餐的原因,在室內找不到的空間感,我們只能在外面找。」

「你的意思是,這也是歐洲最頂級的奢華酒店,主要都分布在自然風景區的原因?」韓易揣測道,「因為城市太過擁擠逼仄,導致一到假期,人們就想到廣闊的山川鄉野間呆著。」

「是的,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歐洲也是最先發明現代旅遊概念的地方。」

「現代旅遊概念?」

「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求生,或者進行商業交易,順帶看看那裡的風光,這不是純粹的旅遊度假。我們現在熟悉的,假期到另一個國家觀光的習慣,可以追溯到17世紀的西歐和北歐。當時,年輕貴族喜歡進行所謂的『Grant Tour』,環遊歐洲,通常包括法國、德國、義大利和希臘,主要目的是參觀並吸收這些地區的歷史、藝術和文化遺產,這在當時被認為是一種比書本更完美的教育方式。」

「只有物質條件豐富到可以暫時或者永久脫離生產環節的人,才能擁有旅行的奢侈。」韓易思忖片刻,微微頷首。

「沒錯,雖然這並不是一段光榮的歷史,但是那個時期的歐洲,確實依靠工業革命和全球殖民,四處掠奪和傾銷,讓貴族階層迅速積累起了難以想像的巨額財富。在貴族踏出家門之前,歷史上其他類型的旅行者,對居住環境並不挑剔。朝聖者、商人、藝術家、士兵與流寇,就像我所說的那樣,他們旅行不是為了玩樂,而是為了利益,或者其他更現實更血腥的目標。這些人不需要豪華的住處,任何能閉眼的庇護所都能讓他們滿意:小酒館、鄉村旅社,甚至修道院,都擠滿了往來交通的人。」

「古代貴族很少有外出的需求,一般出門,都是為了拜訪友人、與家人重逢,或者完成國王們交代的外交任務。這種情況下,他們會在相熟貴族的別墅和宮殿里做客,有些講究人,甚至每次旅行前都會先派僕人把路線走一遭,提前買下目的地的住所,甚至在那裡興建一座莊園。畢竟,那個年代,如果是外交任務,通常意味著他們會在其他國家和地區住上好幾年。」

「但現代人口中的旅遊度假,性質與此截然不同,不是嗎?極少有人會在一個地方呆上好幾年,就為了享樂。畢竟,旅遊的意義並不是換個地方長住,而是利用有限的人生,儘可能看到更廣大的世界。」

「再有錢的貴族,也不可能到某個城市呆上兩三天,就買一套別墅放在那裡閑置。因此,奢華酒店應運而生。從1800年開始,大西洋兩岸陸續開始興建符合貴族居住需求的高端旅店。但北美跟歐洲,建立豪華酒店的方式大相徑庭。前者將它們放在新近落成的摩天大樓里。比如紐約的大都會酒店,便是隨著百老匯大道95號這棟樓一起開業的。那個時候,大都會酒店緊挨著鐵路修建,專門為乘坐火車造訪曼哈頓的富人,提供最便利的居住環境。」

「百老匯大道……火車?」韓易有些驚訝地提高聲調。

「是的,當時的紐約遍布高架鐵路,你在布魯克林看到的那些,現在供地鐵使用的地上線路,一百多年前跑的都是火車。」安托萬-嘉舍攤開手,「城際出行使用火車,到了市內就換成鐵皮廂制的馬拉車,這就是汽車出現之前,美國資本新貴的旅行方式。今天,沒有富豪願意自己的五星級酒店建在火車站或者機場旁邊,但在十九世紀這可是吸引美國人的一大亮點,兩岸對享受和舒適的不同定義,從這一點上就能得到完美的體現。」

「歐洲的定義是什麼?」

「美洲和後來崛起的亞洲,追尋的是新世界的壯麗,而歐洲則一直沉湎於舊世界的光輝。我想,這就是對歐式奢華酒店最好的定義。最希臘或者最羅馬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歐洲還活在文藝復興的思維里。」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不,從許許多多的方面來講,確實如此。讓歐洲重煥活力的,恰恰是對過去的嚮往。」

「你看,1809年開業的巴黎威斯敏斯特酒店,位於著名的和平街,在歷史悠久的卡尼爾劇院和旺多姆廣場之間,它的建築風格和室內陳列,與路易十四時期,以及路易十四時期的義大利巴洛克風格,以及這位國王竭力模仿的文藝復興建築沒有本質區別。」

「這就是歐洲奢華酒店最大的特色,米蘭和法蘭克福的現代化風貌是令人鄙夷的異類,來歐洲的遊客,也鮮少有人願意在這兩座城市逗留,因為它們不夠歐洲。倫敦和巴黎也是高樓林立,但沒有人願意住在金絲雀碼頭和拉德芳斯……碎葉大廈只是罕見的特例而已。」

「真正的歐洲,代表了最純粹本源的舊世界奢靡:巨大的石頭城堡、配有天鵝絨和枝形吊燈的龐大宮殿、坐落在海邊或湖畔的歷史別墅。」

「而這就是為什麼,歐洲最頂級的酒店,絕不在市區範圍內的根本原因。骯髒混亂的市中心,孕育不了真正的古建豪宅。財富在家族內部流傳了數百年的隱世貴族,只會出現在上帝最奇妙溫柔的注視中。」

「科莫湖……就是上帝投來關注目光次數最多的地方之一?」

「看看窗外吧……事實上,搖下車窗,感受一下科莫湖吹來的風。」

安托萬-嘉舍按下按鈕,任由轎車尾部的兩扇車窗徐徐落下,任由南歐十月仍然和煦溫暖的湖畔之風灌入轎廂。

「親身體會一下,再告訴我您的想法,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