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後台喧囂
「芭芭拉-帕文……去伊比薩出差的時候，托馬斯引薦認識的朋友。」
韓易神色如常地瞄了一眼樹袋熊般掛在他身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闖了大禍的碧梨，大大方方地把手機遞給她看。
不過……其實碧梨也不算闖禍。
如果宥真和麥蒂真的把芭芭拉誤認為是他的女友，其實也挺好的。
至少給彼此之間將要拉開的距離，找了個相當合適且拿得上檯面的理由。
記住你在歐洲做了什麼，韓易。
記住你是什麼樣的人。
別再去傷害她們了。
「芭比發消息來祝大家演出順利。她說她很喜歡你的《O Eyes》，碧梨，最近一直在聽……噢，對了，伱應該認識她才對，麥蒂。」
心念轉動間，韓易的話也多了起來。
芭比。
哪怕在芭芭拉-帕文面前，他也沒這樣叫過她。
「我為什麼會認識她？」
過於親密的昵稱，讓麥迪遜皺了皺眉頭，語氣頗有些生硬。
名字聽起來確實有些熟悉……但不管是誰，麥迪遜已經開始討厭她了。
「她之前跟賈斯汀應該關係不錯。賈斯汀上維多利亞的秘密時尚秀那一年，芭比也在。」
她也在？
噢。
一個維密天使。
麥迪遜-比爾腦海里警鈴大作。
與此同時，坐在麥迪遜身邊的趙宥真沒有說話，但從她極其平靜的面部表情上可以判斷，心中橫衝直撞的小情緒也絕對不少。
韓國姑娘就是這樣一個人，表面看起來越雲淡風輕，心中的驚濤駭浪就越是洶湧。
「我沒去過那種場合……不太喜歡內衣秀這種東西，所以應該沒見過她。」
思忖片刻，麥迪遜回應的語氣並不激烈，但從她所選擇的辭彙上來看，也能判斷出她對芭芭拉的抗拒態度。
「好吧，下次有機會的話，可以認識一下。」
沒有進一步的解釋和澄清，韓易就這樣微笑頷首，把話題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不對勁。
聽到韓易的答話，趙宥真也不禁蹙起了眉頭。
易對於感情方面的事，一向都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
簽約的女藝人也好，認識的異性朋友也好，他絕對都會想盡各種辦法，在言語和行為上劃清界限，免遭誤解。
只有……
現在這算什麼？
太反常了。
顧不得擠出一絲微笑，趙宥真匆忙低頭，把手機屏幕藏在桌下，打開Instagram，在搜索欄里輸入Barbara Palvin，輕敲回車鍵。
心裡有些慌亂的她，沒有發現緊貼在窗邊，手機背對著所有人，彷彿對這一話題瞬間失去了興趣的麥迪遜-比爾，也在做著相同的事情。
兩百多萬粉絲啊……
這個身材……
這張臉……
這雙眼睛……
Houston。
We got a problem。
意識到身邊出現一位超級勁敵……不對，應該說是超模勁敵的二人，捧著手機默然不語，神情相當複雜。
還沒滿十五歲的碧梨托著下巴，好奇地試圖讀懂車廂內微妙的空氣，但很快，便被不想讓旁人察覺的韓易打斷。
「What does it feel like？」
「What do you mean by『it』？」
碧梨偏過頭看著老闆，問道。
「三個月之前，能想到現在這一切嗎？」
韓易笑容溫暖，語調柔和。
「Billboard上榜藝人，20萬粉絲的超新星，即將在亞特蘭大最大的體育館舞台上，為近萬人獻上第二支單曲的首秀。」
「糾正一下——七千一百人，今天剛得到的數據。」碧梨雙手抱膝，蜷坐起來，沖韓易咧嘴笑，「不過，雖然少了兩千九百人，但這並不影響今天成為我到目前為止，人生中最美妙的二十四小時。」
「看起來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韓易挑挑眉毛，從碧梨身上，他完全看不到一點登上大型舞台前的焦慮和彷徨。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將要第一個登場的麥迪遜-比爾。據說，她昨天吃了兩粒阿普唑侖都沒用，還是躺在床上數羊數到凌晨四點，才堪堪睡著。
當然，也不光是數羊而已。長島姑娘每隔五分鐘就要點量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看一眼推特上逐漸增加的，與今天這場演出有關的帖文。
【掰著指頭倒數@madisonbeer的演唱會!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她的殺手歌聲，並隨之起舞啦！#MadisonBeer #certVibes】
【「OMG，我們一直在等待的時刻就要到來了！太想看@madisonbeer作為@ddlovato和@nias的嘉賓slay全場了#MadisonBeer #OpeningAct #DemiLovato #Nias #EcitedFan】
【準備好見證流行女王@MadisonBeer掌管舞台！This is gonna be epic #MadisonBeer #tWait】
流行女王？
聽起來很誇張……但真的好爽！
又睏倦又精神，又緊張又開心，跟斯庫特-布勞恩和小島唱片解約之後太長時間沒有登上過舞台的麥迪遜-比爾，昨晚把這些情緒一次性體驗了個夠。
而碧梨就不一樣了，飛抵亞特蘭大的她就跟沒事人一樣，還是保持著她平時的生活習慣。晚餐吃點水果拼盤和沙拉，再服下幾顆鈣片、B12和補鐵的小藥丸。在奧康納夫婦的影響下，碧梨從13歲開始便堅持vega，即純素食主義食譜。跟素食主義者——所謂的vegetarian——不同，純素食主義者不光不吃肉，連雞蛋、牛奶和其他任何跟動物相關的食物都一概敬謝不敏。
這種完全違背人類身體構造和營養攝入需求的飲食習慣，自然會導致體內各種微量元素的嚴重缺乏。所以，她和她同樣是素食主義者的哥哥菲尼亞斯，不管去哪兒都得帶上一大堆瓶瓶罐罐。
上次到Mastro''s牛排屋聚餐，兩個人各自點了一小盤餐前沙拉，然後就是靠猛灌啤酒充饑。
純素食食譜給碧梨帶來的另一個負面影響，便是她徹底紊亂的睡眠系統。如果不吃安眠藥，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天亮都有可能睡不著。哪怕睡著了，也會做無數個噩夢，一晚上驚醒三四次，甚至有的時候遭遇睡眠癱瘓，也就是華國人常說的鬼壓床。
第一次聽到碧梨聊起她常人難以想像的休息狀態時，韓易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怪不得她的第二張專輯，會叫《When We All Fall Asleep， Where Do We Go?》。
她是真不知道啊。
在這樣的前提下，為了保證在演出之前獲得充分的休息，碧梨幾乎是在晚餐結束之後半個小時，便爬上床吃了兩粒安眠藥。但饒是如此，也依然等到午夜才能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接下來，就是各種怪奇的黑暗夢境，和大汗淋漓的反覆醒來。
就這樣，斷斷續續地偷了大概五六個小時的睡眠，碧梨才算是為今天的表演做好了基礎準備。
因此，對於每晚都要在噩夢裡度過的碧梨-艾利什來說，演出帶來的緊張感，根本就不算什麼。
「我從來沒有真正對任何事情感到緊張過，上次去吉米-基默秀也是。我要麼太興奮以至於把自己給嚇壞了，要麼就根本不在乎。」
「今天是哪一種？」
「第二種……吧？」
碧梨咬著手指想了想，咯咯笑了起來。
「又不是我的巡迴演唱會，搞砸了也不關我的事。」
「我哥就不一樣了，他都快尿褲子啦。」
「我沒睡著，碧梨。」菲尼亞斯眼睛都沒睜開，拖長聲音回答道，「你說什麼我都能聽見。」
「但你沒辦法否認，不是嗎？」
「……等我們上台演出的時候，我會在中間故意彈錯和弦的。」
「我倒是想看你敢不敢這麼干。」
在奧康納兄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拌嘴聲中，賓士商務車轉進奧林匹克百年公園道。演唱會即將開始，亞特蘭大警察局已經在菲利普體育館周邊開啟了臨時交通管制。原本雙向通車的奧林匹克百年公園道變成了單向行駛，四個車道都通往體育館方向，其中左邊三條車道向公眾開放，而最右側的這條車道則用金屬柵欄隔開，入口處寫著「限制區域：僅允許授權車輛通行」。
「兩分鐘抵達場地。」
副駕駛座的Live Nation巡演經理用對講機跟場館內的同事通報著實施情況，商務車在瑪麗埃塔道的路牌前右轉，又在下一個路口向左畫了個半圓，直接拐進與菲利普體育館相連的安德魯-楊國際大道。
所有與本場演唱會相關的車輛，都要通過那條寫著「Eit Only」，現在卻變成入口的停車場小路，進入場館。
「我們進來了。」
「往哪邊走？」
「Lot B，okay。」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離演出正式開始還有五個小時十五分鐘的時間。此時的停車場里，僅有場地方、主辦方和藝人方的車輛與工作人員在其中穿行。
右邊是六個托著LED屏幕往前挪動，來自Crew One的舞台搭建人員。左側是一輛橫向停放在三個車位上，正在下貨的小型廂車。韓易一行人所乘坐的商務車在其間呼嘯而過，那種身臨其境的現場感撲面而來。
此時此刻，芭芭拉-帕文的小插曲已經被麥迪遜-比爾和趙宥真拋諸腦後，她們關上手機，全神貫注地打量著忙碌的後台通道。
對於趙宥真來說，這是她成為經理人以來，旗下籤約藝人的第一場大型演出。
而對於麥迪遜來說，這是她三年以來，站上過的最大舞台。
亞特蘭大的飛利浦體育館，也許會成為這位，曾經獲得賈斯汀-比伯提攜，備受流行音樂界期待的少女偶像的救贖之地。
卸下重擔，重新出發的她，能否真正迎來那烏雲背後的幸福線呢？
「我們到了。請從右側下車，注意往來的設備和人員。」
在巡演經理重複數次的提醒聲中，凱倫-郭摘下墨鏡，把它夾在襯衣領口處，長舒了一口氣，頗為瀟洒地甩了甩頭。
「姑娘們，出發。」
車廂的自動門緩緩打開，那份獨屬於後台的嘈雜與喧囂，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賓士商務車停靠的地方，是飛利浦體育館後台的人員專用出入口。在他們左邊，為黛米-洛瓦托和尼克-喬納斯預留的專用停車位空空如也，兩位主要嘉賓還得等半個小時才會抵達現場。而再往更左邊的方向望去，兩輛巡演大巴整齊地排列在遠端，說明伴舞、和音歌手與樂隊成員已經在場地里等候多時了。
走出車廂，右邊緊挨著的，是整整五列貨車。第一列到第四列，都是運輸舞台設備和其他演出裝置的車輛，它們將一直停靠在這裡，直到演出結束，撤場流程開始。至於第五列，則是Live Nation為演職人員準備的外燴餐車。
洛瓦托和喬納斯他們的團隊有專門的私人廚師服務，而碧梨-艾利什、麥迪遜-比爾、Migos和Riie Quan以及隨行的工作人員，每個人有50-100美元不等的餐飲預算。藝人的額度是100美元，而工作人員的額度則是50美元。這筆錢跟著演出費一起發放，他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在任何地方隨意點餐。
至於當天在現場工作的其他工作人員，那便是外燴餐車提供什麼，就吃什麼。
「傑米！把叉車開過來！」
「哪一個？」
「72英寸叉片的那個！」
這是舞美師在指導Crew One的工會工人用體育館自帶的叉車搬運特製的鐳射設備。
在美國，每個體育館都有指定合作的工會和搭建公司。想要在場地內搬運東西，哪怕是一隻塑料摺疊椅，都得由指定的工人來操作，否則就是「僱傭了非工會人員進行搭建」。
「巴金斯基先生，直播的電源好像有問題！我們打不開設備，Tidal的人等著呢！」
「哪組變壓器出問題了？200AMP的還是400AMP的？」
「我他媽怎麼知道？」
這是Live Nation負責本場演出直播的工作人員，在跟飛利浦體育館的電力工程師交流。
沒錯，為了保證體育館供電設備的正常運轉，接電斷電的工作，也只能靠體育館派遣的電工完成。
「那你跟我說，安東尼，出問題的變壓器，在舞台左邊還是右邊？」
「說了一百次了……我他媽怎麼知道？！」
「中間吊起來的視頻板，能不能再高一點？」
就在巴金斯基先生跟安東尼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另一位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就像沒看到他們似的，直接從兩人中間撞了過去，步履匆忙。
「多高……啊，藝人這邊想要80英尺。」
「什麼？最高只能到75英尺？」
「Why the fuck is that？我們都沒開放第二層，你們在顧慮什麼？」
藝人腎上腺素飆升，就是舞台上的那幾十分鐘而已。而幕後工作人員的血壓，會一直懸在高處，直到演出正式開始，才會稍微有所緩和。因此，從裝卸碼頭到後台入口，每個人幾乎都是青筋暴起地用最大聲調，在彼此之間傳遞著工作指令和不堪入耳的粗話。
人聲鼎沸得像是菜市場，情緒激動得像是UFC的八角籠。
這份混亂與魯莽中隱藏著的井然有序，真是令人著迷。
「嘿，老闆！」
還沒等韓易感慨太久，接送熱場嘉賓的第二輛商務車就到了。
瀚現場新入職的巡演經理迪倫-巴克曼陪同Migos，抵達現場的時間稍稍遲了一些。
遲到的原因不用問也知道，三人組昨晚嗨大了。
Quavo緊趕兩步，跟韓易碰拳致意。
「下午好，Huncho。」韓易用Quavo的另一個昵稱叫他，「準備好了嗎？」
「Pffff，準備什麼？待會兒等著看全場怎麼跟我們一起dab就行。」Quavo扯了扯脖頸間的鑽石項鏈，嘿嘿笑了兩聲。這件來自寶格麗的昂貴配飾，是Quavo拿到神殿廠牌的預付款之後，叔侄仨一起去羅迪歐大道買的。
從來就沒有什麼延遲滿足，Rapper們的座右銘只有一個——carpe diem。
「聊閑篇等排練結束再說。」
身經百戰的凱倫-郭又一次扮演起了嚴厲家長的角色，她用力拍了拍手，喊道。
「動起來，朋友們，我可不想聽Live Nation那群婊子嘰嘰歪歪……沒說你，蘇菲，你沒問題。」
「我們確實得往舞台趕了，各位。」指定負責熱場嘉賓的巡演經理蘇菲尷尬地撩了撩頭髮，「舞台監督剛叫了一個十分鐘預備。」
「帶路吧，媽。」
Quavo嬉皮笑臉地對凱倫-郭說道。
「休息室的Popeye''s炸雞他們給準備好了嗎？我快餓死了。」
「你再叫我媽，我就讓你的另一張嘴吃炸雞。」
「收到……媽。」
沖Quavo比了個中指，凱倫-郭邁開大步，跟在巡演經理蘇菲身後，帶領HMG的一眾藝人向舞台走去。
從卸貨區穿過休息室再到舞台，要經過一條狹長的J形通道，在此間穿行和交流的工作人員比外面更多，在走廊迴音效果的加持下，環境也顯得更加嘈雜。
「黛米休息室的泰拳短褲準備好了沒？」
「沒人跟我說過這個。」
「沒人跟你說過黛米每次上台之前都要跟她的泰拳教練熱身？你是新來的？」
「哇噢，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麥迪遜-比爾湊到韓易身邊，小聲吐槽。
「我要是在演唱會前還要上一節泰拳課，可能上台之後連氣都接不上來。」
「現場售票處還有多少張門票？260張……好的，告訴場地方，我們必須在五點之前停止售票，掛上『售罄』的標牌……聽著，馬克，我不在乎還能賺多少，見鬼了，就260張票，還能賺多少？我們不能讓黛米和尼克的粉絲來到場館門口，看到他們的偶像居然連票都賣不完。」
「是的，熱場嘉賓們都到了。安保跟在後面的，放心，一切都按照rider妥善安排好了。」
原來電影里演的都是真的。
穿過這條走廊的韓易這樣想道。
當周圍的雜訊大到一定程度，人反而就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了。
在這種全面備戰的緊張氛圍中，原本神態憊懶的Quavo逐漸變得認真起來，麥迪遜-比爾不停地搓揉著手指，像是在為待會兒拿麥克風的動作熱身。就連聲稱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沒有任何感覺的碧梨-艾利什，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埃里克。」
兩三分鐘後，來到館內後台的一行人，看到了幾乎可以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的忙碌人潮。他們推著航空箱、搭著桁架、扛著設備、拖著電線、舉著燈光，總之，沒一個人手上有半分空閑。
這也讓那個站在舞台側面的台階前，脖頸間掛著耳機，手裡握著一面薄紙板，正在跟兩位戴著安全帽的工程師溝通著什麼的大個子顯得更加出挑。
「凱倫。」
大個子埃里克轉過身來，微笑著拍了拍凱倫的肩膀。
「好久不見。」
「的確。」
「我以為你已經喝死在鳳凰城了。」
「別給我整這些狗屎，埃里克，我在帶孩子呢，已經夠煩的了。」凱倫指了指身後的藝人們，「情況怎麼樣，能開始排練了嗎？」
「FOH那邊還少了個麥克風，我現在讓人送過去……其他的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們爭取一個小時內搞定，好嗎？得給黛米和尼克留足夠的時間。」
「我也是這個意思。」
越過凱倫的肩頭，埃里克看了一眼與韓易並肩站立的麥迪遜-比爾。
「嗨，你好，比爾小姐，我是今天這場演唱會的舞台監督埃里克-洛佩茲。」
「我們的排練，將按照實際的演出順序來進行。所以，待會兒你第一個上場。」
「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