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新聞發布會（上）
參觀宅邸自然不只是參觀那麼簡單，事實上，女孩子之間的活動，不管是逛街、美甲還是下午茶，真正的主題大多數時候不在事件本身。
她們創造的，是一個專屬於女性的私密空間，以便彼此更好地交換信息。馬丁-馬吉拉秋冬季的單品、《單身漢》新一集的劇情、學校里的可愛男生，當然，還有無法避免的，『誰喜歡誰』，『誰在跟誰約會』這種跨越國別，不分種族的經典議題。
14219平方英尺的斯特拉黛拉路864號足夠大，徐憶如和趙宥真也走得足夠慢。待重新回到前廳，兩個女孩兒早就充分交換了信息，內心深處最關心的那個問題，也在你來我往的旁敲側擊中有了答案。
而這似乎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都拉近了許多，再次來到韓易面前，徐憶如已經小鳥依人地貼在了趙宥真身旁，而即便是極少泛起波瀾的宥真臉上，也浮現出了難得一見的歡欣笑容。
「看起來你們相處得很不錯。」
韓易攤開手，笑道。
「希望沒說我什麼壞話啊。」
「說晚了。」趙宥真指了指掛在身上的小如，雙頰浮現出兩個無法抑制的酒窩，「小如告訴了我很多。」
「你說了啥？」韓易故意瞪圓了眼。
徐憶如沒有答話，只是稍稍呲起牙齒，發出模仿髮膠噴出的聲音，左手也扣成握住瓶身的樣子，自前向後從自己的頭頂滑過。
還沒做完全套動作，小如就忍不住噗嗤一下輕笑出聲，就連趙宥真也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偏過腦袋不去看韓易，臉色泛紅，很是辛苦地憋著笑意。
「小徐，就那一次而已啊。」韓易拉長聲調，哀嘆道，「我不會用嘛，誰知道粘性那麼強。」
「今天別再自己做造型就好了啦。」
徐憶如俏皮地眨眨眼。
「那麼多媒體，別傷害自己。」
「專門給我找了個造型師，吶，在那兒呢。」韓易揚了揚下巴，指向正在一樓辦公室外整理裝備的造型團隊，被UTA聘請的他們今天將負責韓易、道格拉斯-勒龐、傑瑞米-齊默和吉姆-伯庫斯的造型。
吃過午飯，下午一點半，UTA移師斯特拉黛拉路的新聞發布會就將在864號的入戶庭院處正式舉辦。
整個好萊塢叫得上號的媒體，無論是實體還是數字，電視還是電台，都將悉數到場。光是簽到幕牆前供記者就坐的白色塑料椅，就擺放了足足八十個。
這是韓易作為強勢入局的新生資本，被娛樂工業熟知的最佳機會。
絕不能有一點瑕疵。
「伱的……領帶，記得讓他們幫忙緊一下。換個系法喔。」
徐憶如自然地伸出手，卻倏然凝滯在半空中，她想起身邊還有一個默默注視著的趙宥真。但片刻之後，小如還是撫上韓易的領口，點了點領帶結節處。
看到徐憶如的動作，任是最頂尖的微表情專家也看不出趙宥真有什麼神色變化，她只是稍稍向後退了半步，掃了一眼韓易的西裝。
「可以把紐扣解開，好看一些。」
聽到這句話，徐憶如微垂眼帘，依舊是笑意盈盈。
「在他們把我當樹樁修理前……先吃午飯。」
氣氛並不尷尬，但卻足夠微妙。韓易從廚房島台的硬紙板外帶托盤中取出兩塊耐油紙包裹的芝士牛肉漢堡，朝兩個女孩晃了晃，試圖轉移話題。
主廚菲力克斯-索倫森，和副廚哈羅德-漢森跟UTA聘請的外燴團隊一道，正為歡迎派對準備著餐食。因此，中午這一頓，是科瑞-麥金托什安排費亞穆-德爾維希和基安-格里芬到蓋雷大道為所有人打包的漢堡套餐。
哪家的漢堡？
當然是In-N-Out。
不同的州對美味漢堡的定義各有不同，特別是東西海岸之間分歧更是明顯。紐約人青睞現代極簡風的翠綠色Shake Shack，而洛杉磯人則對復古風情濃郁的紅黃色In-N-Out情有獨鍾。
走資本化路線，2014年登陸紐交所的Shake Shack已經開遍全世界，連華國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首店。而In-N-Out既不加盟，亦不上市，一直堅持家族式經營，至今已經傳到施耐德家族的第三代，且只在西海岸六州和得克薩斯設立門店。
In-N-Out對餐食品質，特別是牛肉產地的堅持，是他們有別於絕大多數快餐品牌的特質。施耐德家族只採用新鮮的100%USDA牛絞肉，拒絕任何添加劑、填充劑和防腐劑。
為了保證肉餅口感，採購來的牛肉都必須經過In-N-Out肉餅製作工廠的處理，而這些工廠，加州有兩座、德州有一座，每一天，上百輛貨車都會從製作工廠出發，將新鮮牛肉餅送往七州的不同門店進行銷售。
韓易對漢堡興趣不大，也確實吃不出In-N-Out除了生菜和番茄新鮮一些之外的其他獨特風味。但這並不妨礙對三明治類食物情有獨鐘的美國人將之奉為至寶。不只是上下班通勤的普通人，就連奧斯卡和格萊美頒獎典禮，也將In-N-Out作為工作餐首選。
今天新聞發布會前的工作餐，不能免俗地也是In-N-Out，每人一份Double-Double套餐，科瑞還細心囑咐基安記得將薯條換成秘密菜單里的Animal Style Fries。
「小趙，不夠還有啊。」
一個雙層漢堡，按常理來說確實不夠趙宥真造的。韓易從島台上拿起一個紙杯，遞到韓國女孩面前。
「要不要換換？這是草莓奶昔。」
聽到韓易的話，剛咬了一大口漢堡，嘴角滲出一點肉汁的趙宥真愣在當場，像只被主人抓住偷吃的貓。
什麼叫『不夠還有』啊？！
這話是能說給……外人聽的？
「我飽了。」
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鮮嫩的牛肉餅，和身前還一根未動，淋滿秘制肉醬的薯條，趙宥真默默放下手中的紙盒。
「啊？」韓易傻眼了，「什麼情況？」
「減肥呢。」用英文徐憶如也能聽懂，趙宥真索性繼續小聲用中文回答，「這周訓練量還不夠，今天的兩小時肯定做不了。」
每天兩小時？
徐憶如偷偷瞥了一眼趙宥真雞尾酒禮服下的驚人曲線，也停止了咀嚼的動作。
課太多了，沒時間健身……那就少吃點啦。
你倆辟穀呢？
韓易腦袋上方的問號快要化為實體了。趙宥真的饕餮屬性自不必說，跟韓易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哪怕是路過的狗也要啃一口。至於徐憶如，雖然飯量小得多，但對美食的追求絲毫不差。課業繁忙的她，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就是跟韓易外出覓食。
「等會兒別餓暈就行……我先去做造型了。」
良久之後兩個女孩還是不動彈，韓易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吃剩的包裝盒仔細裝好放進垃圾箱，向臨時改造成化妝間的辦公室走去。
看了一會兒韓易遠去的背影，徐憶如和趙宥真同時將目光投向對方。異常默契地露出一個友好微笑後，她倆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看著面前的漢堡，心情複雜。
男士造型本就很快，徐憶如和趙宥真還沒能為自己的午餐默哀太久，韓易便與傑瑞米-齊默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4月8日13:30，是新聞發布會擬定召開的時間。按照所有現場活動的慣例，這意味著正式開始的時間應該在一點四十五分左右。
韓易、道格拉斯-勒龐、傑瑞米-齊默，三位本次發布會的關鍵人物都已就緒，此時，距離原定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不是每個聚會都是白領結級別，光是繁複瑣碎的穿搭就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今天這場UTA組織的歡迎派對，採用的是好萊塢各色業內活動最常見的Black Tie Optional，男士可以選擇燕尾服，也可以用普通的深色西裝替代。女士的選擇更加多樣，及地晚禮服、齊膝雞尾酒禮服或者有格調的兩件套皆可。
今天，韓易身穿的是湯姆-福特那套灰色威爾士親王格紋羊絨套裝。經過駐店裁縫的精心量裁，無論是腳踝和手腕露出的長度，還是腰部收束的幅度都恰到好處，讓韓易看起來比平時高大挺拔幾分。
另外，這次派對的化妝師與髮型師都來自UTA長期合作的造型團隊，每年吉姆-伯庫斯在自宅舉辦的奧斯卡慶功晚宴，皆由他們負責每位名流嘉賓的裝扮。在這些行業專家的精緻手筆下，韓易的遠東面孔與好萊塢式的男性造型巧妙融合，再加之他本身就是鼻樑高挺、發色黑茶，很適合歐美特別是英倫風裝扮。
從辦公室走出的韓易，晃眼間竟有些許瑞恩-高斯林、休-格蘭特與提摩西-查拉梅同時掉入調色板中，混合在一起組成的模樣。
東方文化浸潤而成的內斂謙和，西海岸陽光曝晒出的慵懶不羈，再帶上一點點諾丁山細雨淋濕的沉穩憂鬱。
憂鬱也許不是個最佳形容詞，這種感覺，更像休-格蘭特那般，看人的眼神如小狗乞食般的純真無辜。
平日里，一件學校衛衣走天下的韓易自然是不如鍾利民這種極為注重形象的名門之後精緻耀眼，但換上華服，後者就像一口嗆喉的苦咖啡，味道濃烈短暫。
而韓易，才是那杯值得細品的雨後春茶。
造型師怎麼還給你戴美瞳啊……
Damn Daniel！
太犯規了吧！
「頭髮亂掉了。」百般讚歎涌到嘴邊，卻變成了這簡單的一句提醒。小如撥撥自己的右鬢，示意韓易注意。
「今天很好看。」
相比之下，趙宥真直接得多。她右手撫著左臂，交疊垂在身前，眼神里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一個有能力、有資本的合作夥伴。
如果同時還賞心悅目，那也是件不錯的事。
這樣一起吃飯，肉都還能再多吃幾塊！
「是，很帥喔！」徐憶如連忙補上一句，對自己的心口不一有些懊惱，「感覺會很上鏡。」
「韓先生，請您移步前院，發布會馬上開始。」
「但願咯，這個光線太死亡了。」韓易毫不在意地笑著擺擺手，「希望等會兒面對閃光燈，不要卡殼就好。」
「你肯定沒問題的！」
「祝你好運。」
看著韓易信步朝前院走去的背影，並肩站立的兩個女孩，擺出了彼此都極難察覺的小動作。
趙宥真把雙手背到禮服身後攥緊，而徐憶如，則是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脖頸間的鑽石項鏈。
「女士們先生們，下午好。非常感謝各位能拔冗出席柏匯資本、瀚資本與UTA關於收購案的聯席發布會。我是UTA的首席運營官安德魯-托，今天的發布會首先會由UTA的CEO傑瑞米-齊默先生就收購案發表簡短致辭，稍後的提問環節將按照慣例，一家媒體一個問題。」
「如果有任何你們認為沒有提及的信息，都在座位右側的媒體文件包里。若文件包還不足夠——我強烈懷疑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可以致電或者電郵我們的公關團隊。」
收購案的新聞發布會舞台緊靠斯特拉黛拉路864號前院的水景藝術裝置擺放，一張乳白色桌布籠罩的椅子，一個深色實木演講台，三張摺疊式座椅與相對應的姓名牌，以及一塊巨大的，幾乎遮住宅邸整個沙龍區落地玻璃的簽到牆，構成了發布會的全部布景。
好萊塢的媒體發布會絕大多數都是如此簡單，沒有LED屏，更不會有一按就降下彩帶的光球。就連背景牆，也是一牆兩用。新聞發布會時作為背景，歡迎派對開始後就是名流們留下簽名和影像的地方。
安德魯-托的開場白跟他的個性一樣，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Without further ado，讓我們歡迎聯合藝人經紀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傑瑞米-齊默！」
「首先我想感謝各位，在這個美妙的周五下午參與這場新聞發布會。希望我們的芝士漢堡足夠美味，能促使大家把濾鏡打開。」
站上演講台，傑瑞米-齊默的第一句話是一個公式化的玩笑，剛將工作午餐吞咽入腹的媒體人們自然也是回敬了一陣精確到分貝的機械性罐頭笑聲。
在美國，任何行業都有數十年千錘百鍊沉澱下來的標準。電影劇本的模板寫法、流行音樂的套路和弦，就連演講也有其獨特的要求，如果不是用一句無味的玩笑話開場，那正在致辭的必然不是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其次我想感謝韓易先生與道格拉斯-勒龐先生，正是他們二位精準的投資眼光和獨到的商業決策，才讓我們今天在這裡的相聚成為了可能，希望我們能夠給韓先生和勒龐先生一輪掌聲。」
站在一旁，還未上台的韓易用右手撫著胸口，微微欠身，朝投來的目光與掌聲致意。
半分鐘後，掌聲漸息，傑瑞米-齊默才沖韓易和道格拉斯-勒龐點點頭，繼續閱讀接下來的演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