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人的玩耍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情。
那場前天開始的雨，斷斷續續下了很久，原定的陪他們逛逛滬上，直至昨天中午又下了一場雨，誰也覺得沒啥意思。
並且小馬哥看著街面上不斷往城市下水系統灌的水位線，聯想到滬上的海拔僅有幾米高，以及錢才忙忙叨叨接電話聊掙錢的事兒的樣子，一時覺得滬上比粵城更危險，而且在這兒待著更容易染上窮病，再次提議回家。
這次老童也沒攔了，說這場雨不知道下到什麼時候，下次再聚好了。
老李也忙著要回去搞他的美人豹了。
「那就回吧，下次再聚。」錢才定了調子。
「你們都不問問我？」老馬不滿道。
錢才笑了笑，有些不屑地道：「你特么最卷！誰跟你似的，出來玩，還帶個筆記本辦公？讀書的時候老背著同學學習吧？」
眾人鬨笑而散，徒留老馬寂寞如雪。
……
5月3日。
歷時17天，官方經過一系列的排查，審核，終於定性了，福佑假貨是一次惡性事件，並且拿到了一小部分人的詐騙證據。
但資金大部分追不回來了，已經流向了一個境外賬戶。
招認的大都是對方超市員工，因為頂不住審查的壓力，而指認出的一名共同的上線，早已逃跑。
蔚來並沒有過多動作，只是把官方通報複製粘貼，原封不動發到了官網最顯眼的位置。
只是這封通報緊挨著的下一條，是一篇「專家」對於當今超市發展形勢的分析，裡面開篇第二段，整整一大段，寫了蔚來超市發展所面臨的競爭形勢，形成競爭的超市有幾家，其中就有物美和新一佳，共同大股東為馭龍集團。
又用了一小段，比較詳細地描述了馭龍集團的一系列整合舊國企的手法：大多通過破產法拍，剝離了一些企業的優質凈資產，脫離債務，拿到了其名下的地塊。
只是敘述，用辭很中立，並未作任何的評價。
很快，蔚來微博有好事者把兩篇報道拿到一起討論，各種猜測四起。
蔚來並未縱容，僅到晚上，就刪除了第二篇報道，僅留下了通報，並重新發布了申明：不要惡意猜測！
討論更凶了。
甚至還有網友調侃稱：蔚來這次惹上大敵了，你們完了啊！看看人家的手段，啥時候直接把你們掛上法院，折價40％賣了！
立馬就有網友回懟：折價百分之40？怎麼可能？人家法院可不看盈利和品牌價值的，只按實體資產價值出售！能賣到40％就不錯了！
這次的對手馭龍集團，可不像仲鼎一樣對網際網路毫無感知，並且動作也相當迅速，當晚就在官網發布了公告：蔚來集團旗下微博上，一些對於本公司的惡意揣測，本公司將通過法律手段追究到底。
宣傳部派駐的監察人員也就此事給出了意見：建議屏蔽相關內容，不要引發更多討論。
蔚來表示同意，但現在正值假期，人員不太夠，只能優先屏蔽部分關注度過高的過激言論，大範圍屏蔽，需要等到收假以後。
……
錢才看到這條通報時，已經是翌日早晨，五一的小長假剛過一半，胡蔚沒上班，遂跟著錢才一起到了公司，陪他在董事長辦公室喝茶。
胡蔚最近幾個月很多的時間都花在了集團，也了解了很多東西：泡茶，經濟，集團事務。
而作為錢才的枕邊人，她當然也清清楚楚這一次馭龍蔚來對壘的的始末。
她站在錢才旁邊，看到他閱覽馭龍的最新公告時，只是站在他背後，幫他捏著肩胛骨，放鬆精神。
錢才看完，笑著靠在椅子上，抬頭望著她道：「周老五裹挾著幾個二代來搞我，所以我昨天也噁心了他們一次……你覺得我要不要趁這次，把他們那點齷齪事全給曝光出來？」
胡蔚柔聲道：「看你心意。」
「我倒懶得跟他們打口水仗，主要是也傷不了筋骨，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周老五，老是願意開動腦筋，給我找點麻煩。」
胡蔚道：「人生在世一百年，天天有些小麻煩，最好的辦法是不理，只等秋風過耳邊。」
錢才聽聞，笑了笑：「只等秋風過耳邊？我可沒有這個氣量，不過這次手裡有錢了，那咱就不陪他你來我往的打太極了，就來明的，一次給他們打服為止。」
「你想怎麼打？」胡蔚好奇道。
「他們投資了超市和礦泉水，礦泉水現在還沒出東北，但物美卻到了華東眼皮子底下，就先從華東入手吧。」
「他們的超市不是還沒開業嗎？怎麼打？」
「先搞後勤，也是時候了。」
錢才笑著，拿出手機撥通楚文明的電話。
「董事長。」
「葛偉東的錢已經到賬上了吧？」
「嗯，昨天下午到賬的。」
「供應商的招標和談判，可以開始了。」
「好。」
……
當晚，馬嘉梁和岳立華得知老闆要開始大動作，前後腳給董事長打來了電話，詢問要不要回來協助和供應商的招標和談判。
錢纔則笑著表示，等到招標會開始，你們再來，先抓好華中地區的經營和開業，壓價這事，我熟，看我表演就行。
兩位超市老總對於老闆的多面手能力也不敢懷疑，只是再次叮囑：目前的壓價空間還很大，千萬不要輕易妥協。
5月5日，關於馭龍的網路討論達到峰值時，蔚來官網和蔚來的微博官方賬號再次發布公告：針對福佑的這次事件，蔚來超市將對供應端做出大幅度調整，把原來的省一級自主供貨模式，改為集中供貨，5月12日將在滬上會議中心的新聞大廳開啟為期一周的公開招標會，歡迎具備規模的商家前來競標。
下面的圖標，點明了招標會的競標資格：
第一、要註冊資金超過500萬的公司。
第二、必須是產品廠家，或產品的一級經銷商。
條件很簡單，卻足以卡死無數人。
之所以放開一級經銷商，是因為很多廠家為了鋪貨和提高出廠價，是跟一級經銷商簽了協議的，不得自行銷售。
這道中介費，干超市百貨的，不想給也得給。
各個原來的供貨商單位都在發布公告的前幾個小時收到了通知，內外口徑極為統一：因為這次的麻煩，蔚來不想再面對下一次麻煩了，所以思慮再三，決定更改供貨模式，原供貨單位可以自行更新報價，我方將進行綜合考量，通過會議討論是否適合繼續合作。
這下炸鍋了。
除了各路廠家的招標申請如雪花一般飛來以外，原來的供貨商，首先提出異議的是原Z市的11家簽訂了G高官期供貨協議的公司。
蔚來回復也更直接一些：這次公開競標，得標價透明，一切按照合同辦事，如果能夠達到標的上浮2％的供貨價，可以繼續供貨。
……
當日，超市總部下發通知，各省原先負責供貨談判事項的領導，5月6日內趕往總部集合，董事長要集中開會培訓。
各個省公司一頭霧水。
培訓？董事長親自培訓？
再三查看通知無誤後，各省公司互相通了氣，發現大家都不知道情況，也不敢詢問，趕緊訂了機票。
第二天，隊伍在總部集合時，大家驚奇地發現，通知的是負責談判事項的領導，但各個省公司的總經理無一缺席，全到了。
當然都來了。
通知上都說明了，董事長親自開會授課。
誰特么不知道董事長提拔領導從來舉賢不避親？能跟董事長相處的機會，誰敢安安心心真把手下送上來？萬一表現得好，董事長看上了，搞不好送去的時候是下屬，送回來的時候就是自己上司了。
別說升不升職，最起碼別降職，對吧？
錢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感覺很糟心，但也很快想明白了這些省經理心中的職場規則。
也好，這些負責人有省一級經理看著，也免得自己擔心他們自己心裡有什麼小九九，到時候執行不到位。
……
兩天時間，蔚來提供的傳真電話和郵箱收到了大量的報價單。
有的降價幅度很小，有的降價幅度大一些，還有個把兩個提出要漲價的奇葩公司，大概是勵志電影的雞湯喝多了，對於自己的產品很自信，羅列了一大堆成本提高，質量過硬等證據。
數據很詳細，看起來很用心，但在大會議室坐鎮，親自操盤議價事宜的錢董事長看到這些資料，翻看了一下，又拿起來晃了晃，便隨手丟到了桌上，對著下面的幾十位超市領導繼續講道。
「這些不願意降價，到處找理由的供貨商就不用過多考慮了，貨源樣品我們都是會比對的，妄圖用質量來當理由，不願意降價的，經過貨品比對階段，現實就會狠狠打他們的臉。
第一次回復的價格，我們都要用官方渠道表示拒絕，全部拒絕。這些供貨商啊，以前都是省代表談的，大多數人口頭協議搞多了，我們要用書面形式，端正他們的態度。
這件事情要在座的各位去做，好好調研他們的成本，給出具體數據，要以百分比顯示，至少看起來要很準確。」
很快，蔚來對各廠家的報價進行了回復，回復口吻大同小異，都是按董事長給出的模版來的，皆以郵件傳真送出。
To X公司：
對於貴司6日發來的2003年度X系列X產品X元的報價，我們感到很意外，該價格比我們能接受的成本要高出X％。
經過我們調研部小組對X家同類品牌、X家超市的調查，這樣的價格不僅使我們沒有任何操作空間，並且，即使我司按成本價銷售，該產品在同類產品中也沒有任何優勢，更何談讓我司協助貴司搶奪同類公司的市場份額！
為了更好地幫助貴司推廣此產品，實現我們共同的目標，我們只能接受x.xx元（董事長特別註明，必須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使對方覺得我方精心核算過）的採購單價。
如果接受此報價，可請貴司代表王傑經理明日上午x時到我司簽署合作協議，否則我方只能表示遺憾。
填字遊戲，核心宗旨就是壓價，不管對方出價多少，都得往下壓5％到20％，這活大家幹得都很輕鬆。
之前的供貨未形成整體規模，在省一級供貨都有利潤空間，現在統一供貨，那價格明顯都是能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