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國本之爭(一)

正文卷

第269章 國本之爭(一)

張以誠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客棧。

在兩個繼承者相差極大的情況下,到底是選擇哪一個呢?

他當然知道,正確的回答,應當是「選擇年長又嫡出的那一個」,事實上他也依然站在這一邊,但是卻也止不住去思考——如果因此,王朝覆亡,那還堅持嗎?

對於其他人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畢竟縱然這個理論確實難以辯駁,但是在他們眼裡榮王卻也比福王賢明,哪怕換一個角度講,也當立榮王。然而作為一名名家出身的士子,張以誠很清楚,福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可以說,福王和榮王在民間的形象,是掉一個個兒的,榮王除了並不殘暴之外,其他的無能、懦弱之類的,幾乎都是佔了的,這一點就連教導他的老師都不能否認。

而福王,本身就很聰慧,且也在其母與師傅的教導下,不停地以那些明君的姿態表現自己,因此根據宮中傳出來的言語,那位小王爺,簡直就是一個賢君的模板。

也正是因為這個,張以誠才很難受。

作為一個帝王,你可以並不勤政,你也可以有著一些不良好的嗜好,甚至你可以殘暴,但是卻不能庸弱,不能沒有主見。

或許對於某些心懷不軌的大臣們而言,庸弱的皇帝更好控制,但是張以誠卻不在此列。任何一個忠臣,都會對賢明的太子更有好感。

張以誠以「忠直」作為座右銘,自然是一位忠於皇帝的臣子,他當然不希望,大明如同晉朝那樣覆亡。

或許,立賢……

不,不對!我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榮王是長子,他才是繼承者!

張以誠拍了拍自己的臉,意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唉!」他深深嘆氣。

……

五十文的價格,在當時也不算很便宜。

但是在這個娛樂極其匱乏的年代,對於百姓,尤其是京師的百姓而言,長樂書坊里的時事評論之類的文章,真的是不多的消遣時間的玩意兒,一些落魄的書生,也時常買一些,通過給百姓們講解,賺一些糊口的飯錢。

這篇文章,也就這麼逐漸地傳播開來。

這個時候的大明百姓,相較於原時空,已經有文化許多了,當然,這個有文化,不是指他們能夠讀書寫字還是怎樣。

說的是,在大量評書故事的耳濡目染之下,得到了一定的對於政事的經驗,並且也善於「以古為師」。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只是「知道了有一個皇帝叫晉惠帝,朝廷就是在他那裡開始衰落」,並且津津樂道於譏諷他。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文章末尾的這句話,並且很快,引起了眾人的思考與談論。

「要我說啊,這皇帝,真的還不如立他的其他幾個兒子呢……這皇位說丟就丟啊!嘿,司馬仲達費盡心思從曹家那裡奪來的天下就這麼給了胡人,要早知道這樣,當初幹嘛這麼費勁兒阻攔丞相,還不如讓季漢得了這江山呢。」

「話雖這麼說,但是長幼秩序,萬不可廢啊……就是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都是家有家規,更何況那些官差老爺?」

「怎麼,伱願意讓你的傻兒子繼承家業,然後通通敗光?」

「唔,這……」

這樣的對話,在大街小巷裡傳播著。

相較於士大夫們執著於禮法,百姓們卻是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同樣的話語,你要是去問一個衛道士,他可能真的會說:「江山可興亡,禮樂不可廢。」但是百姓們卻是會做出相反的選擇,畢竟丟棄這偌大的天下,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些讀書人老爺們的話,確實能夠在百姓們之中引起較大的反響,這不假,但是你也不能太過降智,尤其是一旦有人問起來,就是長幼秩序這樣玄之又玄的東西,如此一來,百姓能夠相信,那才是奇怪呢。

於是漸漸的,民間的輿論產生了一些改變,並不是就此就支持福王登基之類,畢竟在士大夫們的渲染之下,福王在民間的形象可不太好,但是那堅不可摧的「立嫡立長」的思想,卻是有了些許的動搖。

甚至連那《憂危竑議》所引起的轟動,也被這件事情給壓了下來,本來在京師範圍內,皇帝就已經不允再談論,正好以此為替代品。

而民間輿論的變化,並沒有超脫陳國公嚴晨信的眼睛。

這一切本來就是他一手策劃的,長樂書坊本就是家族的產業,甚至那篇文章,都是出自他那個才華橫溢的弟弟之手,也正是堂堂狀元郎親自撰文,才讓一眾舉子們無法辯駁。

現在民間輿論的扭轉,早就在他的計畫之內,自然也是有著後續的手段。

一旦出手,那就必然是連綿不斷,在達成目的之前,絕不停下!

他叫來了隱龍的一名指揮同知,囑咐道:

「是時候了,把「福王聰慧有禮,榮王懦弱無能」的消息,放出去!我要這個消息,傳遍京師的大街小巷!」

「遵命!」指揮同知應諾道,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問道:

「那那個顧伯陽,該當如何?畢竟根據我們的調查,此人……」

「讓他暫且囂張一會兒,有他倒霉的時候!」

嚴晨信的嘴角,划過一絲冷笑。

以隱龍的情報能力,又怎麼會查不出這顧伯陽的根腳?

放縱他,自然有著自己的道理。

指揮同知領命而去,就在當晚,嚴晨信的命令層層而下,傳遞到了京師里的所有諜報人員。

隱龍在京師的成員,數量並不少。

隱龍的編製,一般是一個府,作為一個「站」,由一個千戶統帥,而一個省,便是一個「區」,由指揮同知掌管各個千戶。

而指揮同知之上,還有一個指揮使,但是這個人就是跟在祖身邊的了,輕易連他也不多見。

而他剛剛召見的,正是北直隸的指揮同知,而京師做為監控的重點,可是單獨有著一個獨立的千戶所,甚至還是「加強版」!

上千人的規模,同時傳這話,這還是很恐怖的。

可以說,幾乎每一個閑人們聚集起來談古論今的地方,就會有一個或數個隱龍存在,不動聲色之間,把這個消息傳遞了出去。

漸漸的,京師的風向,有了些許的轉變,福王的評價,出現了兩極的極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