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頭抬頭挺胸。
表情從慌亂變得有恃無恐。
「萬壽衣，終於成了！」
他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皮衣緊緊的裹在身上，他就像個人形的蠶蛹一樣。
老頭眼睛重新睜開，放出異樣的光彩來。
「萬壽衣在身。」
「從此萬壽無疆！」
「不死不滅！」
「老天爺能奈我何？」
「哈哈哈！」
他誇張的仰頭大笑，皮衣一抖，大步朝我走來。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發生著奇異的變化。
白髮轉黑。
滿是褶皺的皮膚漸漸變得平整，光亮。
乾癟的身軀，逐漸變得結實。
那雙本就閃爍著異彩的眼睛，更加神采奕奕。
整個人像新生一樣充滿活力。
「看到了嗎？」
「這就是萬壽衣！」
「從今以後，我就可以在陽光下行走。」
「不受任何束縛，與天同壽！」
「你們這些短壽的人人，不過就是小小螻蟻！」
他得意至極的誇誇而談。
「與天同壽？」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震驚。
「你還真敢說，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懂什麼？」重獲青春的老頭，對我的質疑不屑一顧。
「萬壽衣是需要一萬塊皮，我費盡一生的心血……」
「算了，你也用不著懂。」
老頭高高在上的審視著我。
皮衣雖然用了一萬塊皮拼湊而成，卻看不到一點接縫。
不知道是他的手藝太好，還是這些皮徹徹底底的長在了一起。
「小子，你生命力頑強，我最喜歡你這種皮囊……」
「但萬壽衣已經成了，若是你臣服與我，我也賜你一份長壽。」
「怎麼給我？把你的皮衣分我一塊？」我好笑道。
他不知道萬壽衣的後下擺，有幾道爪痕。
細細的裂紋，從抓痕向著四周蔓延。
他的萬壽衣，並不完整。
「你也知道萬壽衣的絕妙，但這不是你配擁有的。」老頭大笑，白髮已經有大半轉黑。
大概是心情好，他願意多說兩句。
「你想知道他們不死的秘密嗎？」
「我能給與他們生命。」
「無窮無盡，不死不滅！」
「我想讓他們活多久，就多久。」
「我就是他們的天！」
「我也給可以給你，同樣的長壽！」
「聽說皮匠村有一門獨門絕學。」我看著他。
真相的後一半，慢慢的在我腦中成形。
「老頭，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覺得它們，真的算是活著嗎？」
老頭理所當然道：「怎麼不算？你不是親眼所見，他們像人一樣生活……」
「空有一副皮囊，沒有真正的靈魂，他們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我輕蔑的冷笑。
「皮人也是人！」老頭的臉垮了下去，冷冷反駁。
「小子，不管你從哪裡得知這些，但知道秘密的人，都將成為我的皮人。」
「皮人？」我笑了笑，「這個名字還真是貼切。」
「皮做的人，他們與泥人、紙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人之所以為人，靈魂，肉身缺一不可。」
「靈魂沒有肉身，稱之為鬼。」
「肉身脫離了靈魂，就能稱之為人了？」
「更何況，只有一層皮。」
「一種不入流的邪術而已！還有臉說的這麼高大上！」
「果然是井底之蛙。」
「你出過村子嗎？出過這座山嗎？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嗎？」
一連串的問題，老頭回答不上來，惱羞成怒。
「胡說八道！」
「你這種螻蟻懂什麼？你不配擁有的無盡的生命，我要扒了你的皮，做燈籠！」
白髮已經完全變黑。
老頭的臉和年輕人無異。
他憤怒的沖向我，但才剛剛邁出一步，腳下就是一個踉蹌。
低頭一看，竟然是之前搗亂的那隻小鬼。
「又是你！」
老頭恢復青春的臉，扭成一團，雙手猛然伸出。
披著皮衣的手掌，越長越大，似乎一手就能將李小黑包住。
但李小黑絲毫不懼，反而對老頭做出嘲諷的鬼臉。
可老頭的手伸到一半，卻無法再向前了。
回頭一看，不知道又從哪裡跑出來兩隻貓，咬著它心愛的皮衣不放。
特別是那隻狸花大肥貓。
相當的面目可憎。
「你這種小畜生，也敢咬我的萬壽衣！」
老頭暴跳如雷，猛的一扯。
刺啦。
皮衣就這樣撕裂了。
老頭一時間呆在那裡，眼睛圓睜，一口氣似乎都喘不上來。
「你，你們！」
「死！」
「都給我去死！」
老頭剛剛變黑的頭髮，又迅速的白了回去。
緊緻的臉上迅速生出條條皺紋。
失敗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
老頭整張臉都扭曲了。
「扒皮，抽筋！」
「我要用你們，重做我的萬壽衣！」
老頭咬牙切齒，趁著萬壽衣的效果完全消失之前，瘋了般的抓向兩隻貓。
但他又失敗了。
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擋住了他的手。
「哎，老頭，別這麼小氣嘛。」
「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我對著老頭笑道。
「你們……」
「你們！」
老頭的眼睛都紅了，發出陣陣怒吼，不要命的撲向我。
被萬壽衣裹住的手直接抓住長刀。
鋒利的刀刃竟然無法劃破他的皮膚，他擒著刀子，徑直衝到我面前。
我面色平靜。
呯！
抬手對著他的醜臉就是一拳。
老頭愣住。
我再抬腿對著他的肚子一腳。
老頭搖晃兩下，跪到地上。
仰著還在迅速變老的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不服？」
我冷笑。
我已經摸清楚他的弱點了。
「我不是你的玩偶！」
「你可以用邪術，讓他們好像活著一樣，讓他們聽你的話，做你的傀儡，幫你做盡壞事！」
「但我，是一個人！」
「活活生生的人！」
「你的這些把戲，對我沒用！」
「沒有了那些傀儡，你根本不堪一擊！」
我又補了一腳。
老頭滾到地上。
「不！」
「不可能！」
「我的萬壽衣……」
老頭的聲音越來越沙啞，黑髮完全變白，臉上布滿老年斑，甚至比一開始還要蒼老。
即使這樣，衰老還沒有停止。
「不能……」
「我不要死……」
「我要活啊……」
沒兩分鐘，就老的不成樣子了。
「活？」
「你這樣的老怪物不配活著。」
我冷笑著，上前長刀唰唰幾下。
將所謂的萬壽衣，劃了個稀碎。
「不，不……」
老頭佝僂的身體，抱著皮衣殘片，有氣無力的呻|吟。
「殺你會髒了我的手。」
「而且也太便宜你了。」
「你這種老怪物，只配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洞里，慢慢的老死。」
我冷冷的瞥了他最後一眼。
「好好體驗死亡的感覺吧。」
「……」
老頭已經說不出話了，渾濁的眼睛裡，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