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7章 牆上的洞

正文卷

老闆或是老闆娘一出現,房間里的異常就消失了。

那些水漬里生出來的水泥怪物,似乎害怕他們。

老闆戴上雨衣的帽子,再次上了樓頂。

我也到了一樓。

樓邊上掉下來的燈泡,黯淡的光芒還不如沒有。

到處昏昏沉沉的。

雨水在大門外噼里啪啦。

潮氣和口臭味交織在一起,更加難聞。

老闆娘披著一個大紅花毯子,坐在櫃檯後面打著盹。

我走到櫃檯敲了敲桌面,她才睜開眼睛。

「啥事?」

「我房間漏水,不能住了,老闆說一樓還有空房。」

「啥?不是上樓修去了嗎,怎麼還漏水……真不讓人省心。」她揉了揉眼睛站起來。

黃色的眼屎粘到了粗糙的皮膚上,有點噁心。

「一樓哪還有什麼空房……哦,芳芳的屋可以給你住。」

老闆娘拉著毯子站起來,走出櫃檯,帶著我穿過走廊,到了廚房旁邊一間小屋。

「就是這。」

老舊的木門被吱吱呀呀推開,老闆娘拉開電燈。

昏暗的燈光下,是一間連窗戶都沒有的窄小屋子。

小到只能放下一張床,一個柜子。

除了進門的走廊,就再沒有多餘的下腳空間。

一側的牆壁是水泥,一側是木板。

明顯是隔出來的小間。

「房間小是小點,但乾淨,住在這怎麼也不委屈你。」老闆娘一副我還佔了便宜的樣子,說完就走了。

我進了屋子。

雖然小,但被收拾的非常乾淨。

就連那股難聞的口臭味都小了一些。

別上門。

我就只能坐在一米寬的小床上。

床很硬。

只有一層棉絮,下面鋪的是干稻草。

被褥很舊,但洗的乾乾淨淨,鋪的整整齊齊。

掀蓋式的老式柜子緊挨著床頭,既是衣櫃,又是床頭櫃。

床頭的牆面掛著一塊碎花布,柜子上一個小竹籃里放著幾朵廢布料做的花。

女兒家的小心思,讓這個簡陋的房間多出一絲溫馨。

這裡的牆壁和地面都很乾燥,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不知道芳芳現在什麼情況。

從種種生活痕迹來看,她都是一個正常的長在窮苦人家的小姑娘。

但在這樣一個地方,正常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不正常。

恐怕更應該擔心的是軒少。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說起來有一點很奇怪。

為什麼只有我的房間漏水,其他房間都沒動靜似的。

是位置問題?

還是別有原因?

這屋子小的腿都伸不直,坐了一會腿就發酸,我斜靠在床頭,伸展了一下雙腿。

手肘壓倒了枕頭,被硌了一下。

這種自製的枕頭,都是自己用布料縫個形狀,然後在裡面填滿的穀殼。

雖然不比棉絮乳膠的那種軟,但也不至於這麼硬吧。

枕頭底下似乎有東西。

我掀開枕頭。

下面是一把鐵剪子。

做針線活時用來剪布料剪線頭的那種。

芳芳在櫃檯後面做鞋墊的時候,我見她用過。

刀刃很鋒利,看樣子經常打磨。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單薄的木門。

睡覺的時候枕頭底下放把剪刀,芳芳在防備什麼?

我想了想,把剪刀收進自己的口袋。

然後移開柜子上的籃子,把柜子打開。

裡面是疊放整齊的少的可憐的衣物,以及做針線活的籃子。

籃子里是尚未完工的鞋墊。

黑色的鞋墊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根穿著紅線的針,別在邊上。

上面的紅色花紋才綉了一點。

我把鞋墊拿出來。

似乎繡的不是花,而是字。

一橫,一撇。

死?

我皺了皺眉,把鞋墊丟回籃子。

鞋墊的尺寸明顯是個男人。

她要送給誰?

她爹還是她哥?

正在思索間,安靜的屋子突然響起咚咚兩聲。

好像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門。

我看向那扇薄薄的木門。

門板上有幾條破口,裂縫外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什麼。

我輕手輕腳合上柜子,把花籃放回原處。

靜靜的等待幾秒。

咚咚。

輕微的,沉悶的敲擊聲又響起了。

這回我聽清楚了,不是敲門的聲音,而是敲牆。

床頭被花布蓋住的這面木牆。

動作很輕,鬼鬼祟祟的。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對方是誰。

而是同樣拿起手,輕輕敲了兩下牆面。

咚咚。

很快,對方給與了回應。

咚咚。

聲音比之前要大了一些,好像很激動。

我伸手把花布揭開。

薄薄的木牆上面,竟然有個指頭大小的小洞。

微微的亮光,從小洞透了過來。

小洞的那頭是一隻圓睜的眼睛。

那個孕婦。

老闆一家的兒媳婦。

老闆和大兒子在樓頂,老闆娘在大廳,芳芳在二樓。

也只有她了。

孕婦的眼睛,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的透過小洞打量我。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等著她開口。

這洞不是新的。

顯然沒人的時候,她們兩個經常這樣對話。

「那個,芳妹怎麼樣了?」孕婦緊張的眨了眨眼睛,笨拙的聲音悶悶的傳了過來。

「她在二樓。」我只能這樣回答。

「完了。」孕婦低下頭。

「誰完了?」

孕婦只是一個勁的搖頭,垂頭喪氣的。

她好像腦子有點問題,不太好溝通。

過了一會,她重新抬起頭,透過小洞看著我。

眼神有點可憐巴巴。

「幫幫我。」

「為什麼?」

「求你,我不想死。」

「誰要殺你?」

「他們。」孕婦的眼睛裡透出深深的恐懼,還不安的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她的語言表達也有問題,只能說很短的句子。

「他們是誰?」

孕婦頓了一下,才道:「爸,媽,還有他。」

「你肚裡還懷著他們家的骨肉,他們怎麼會殺你?」我懷疑道。

「孩子生了,我沒用了。」孕婦眼眶泛紅,低下頭,用手扒開稀疏油膩的頭髮,把露出的頭皮使勁對著小洞。

雖然只能看到一點局部。

但那些瘢痕交錯在一起的痕迹,足以叫人觸目驚心。

頭部經常遭到重擊。

她的腦子就是這樣壞的吧。

「你是被拐來的?」我又問。

孕婦想了想:「算吧,我不記得了。」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我試探道。

「走!」孕婦的眼睛貼到小洞上,使勁的看著我,聲音從牙縫裡蹦出來。

「走出去!走遠!」

「雨太大了,要不明天再說?我出去以後,幫你報警?」

孕婦著急道:「雨大,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