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場 我想,我會埋葬你和我自己

正文卷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後一曲

Before we say goodbye  再說別離

When we sway and turn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一次次揮手轉身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初次相遇般難捨難離

Just one more chance  再多一次機會

Hold me tight is getting cold  因夜已漸冷

And I don''t konw where I belong  我意亂情迷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後一曲

——英文歌曲《Just One Last Dance》

(演唱:Sarah Connor)

野外的風很涼。夏初戀慢悠悠地走著,冷的抱緊雙臂。

她知道,宋詞早晚會質問她的,卻沒想到會在今晚。為什麼要在外人面前鬧得不可開交呢?宋詞不會這麼不知分寸。也從來不會這麼失控,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宋詞口口聲聲地說跟唐適沒任何關係,他是生是死都不關她的事。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

從宋詞的語氣中,夏初戀聽得出來,她恨唐適!是不是唐適做了什麼對不起宋詞的事,所以宋詞才會一個人跑到杭州散心?

夏初戀決定找個時間問問唐適。

「夏初戀。」毫無預警地想起一聲呼喚,靜寂的黑夜裡分外瘮人。

她望向四周,終於在俱樂部的門口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人走過來,優雅地址簿於她的面前。「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不冷嗎?」

夏初戀搬開煩亂的思緒,笑如春暖花開,「幸會,凌董,野外的晚上真冷,正想回屋喝點什麼呢。」

凌董笑道,「我那裡有紅酒喝白酒,如果夏小姐有興趣,可以隨意品嘗。」

「這麼晚了,打擾凌董休息多不好啊。」

「還早還早,不會打擾。我陪朋友來玩的。這會兒朋友還在裡面跟朋友談生意,要不我們先回屋,外面太冷了,不過我先過去跟朋友打聲招呼,你稍等片刻。」

她看著他走進俱樂部,站在原地等他回來。

在次遇見嘉年華酒店凌董,是老天爺的可以安排還是她的運氣?說起來呢,認識凌董也是機緣巧合。一次,陳越之請她去一家高級飯店吃飯,偶遇凌董,陳越之跟凌董打招呼,夏初戀也就間接認識了凌董。當時凌董還特意看她一眼,現在想來,她覺得那目光很值得玩味。

國慶長假的後幾天,陳越之帶她去太湖高爾夫俱樂部玩,在次巧遇凌董。陳越之和凌董來了個友誼賽,她在旁打氣加油,賽後還和凌董吃飯喝茶,跟凌董也混熟了。

凌董比陳越之年長,五十開外,看起來卻只有四十歲的樣子,保養很好。凌董是港商,身格挺拔,並無臃腫福態,穿著休閑服尤顯得風度翩翩。再加上歷經風霜的嚴厲眼神和刀削斧砍般的面向,更顯魅力,就像一塊天然的磁石,吸引了眾多女人的目光。

凌董租住的別墅是三號,來到一個寬敞的房間,他到了兩杯紅酒,「看來我們跟高爾夫球場很有緣,兩次巧遇都是在風景宜人的果嶺。」

「可不是?如果不是陪客戶來打高爾夫,這輩子估計是再也不會遇到凌董了。」

夏初戀眉梢飛揚。

「哦?陳總也喜歡打高爾夫,應該會帶你玩的。」凌董的聲線溫和如水。

「凌董見笑了,這陣子我忙得不見天日,都一月不見陳總了呢。」她的微笑恰到好處的優雅嫵媚,她的神色恰到好處的自然隨意。

「一月沒見?陳總的身邊不缺美女的嘛,只是偶爾想起我,讓我陪他吃吃飯,那次去太潮,是因為他找不到美女相伴才找我充數的。」

「這麼說,你跟陳總……」

「哎呀,凌董想到哪裡去了?」夏初戀嬌羞的垂頭,媚色在低頭的瞬間燦爛。

凌董把高腳杯遞給她,兩人默飲。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是在思索她剛才一番話的真實性吧。此時,她唯有緘默才是最明智的。

過了片刻,他問:「這麼晚,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閑逛?」

夏初戀嘆了一聲,「咳,跟姐妹鬧點小彆扭,出來透透氣。」

凌董淡笑,大感興趣的樣子,「說來聽聽。」

她嗓音輕軟,「凌董不嫌煩就賞臉一聽了。」

她簡單地說了一下她和宋詞的矛盾,見他的神色頗為專註,便說了一些唐適和宋詞的事,「其實我不是很清楚他們的事,可能有一些誤會吧,我只想給他們創造一個機會好好談談,但是宋詞認為我扁他到這裡是我多管閑事,還說我為了多簽幾個單子逼良為娼……」

說著說著,夏初戀鼻音漸重,別過身子,低頭吸鼻子。

見她雙眼濕潤,凌董憐香惜玉地拍著她的肩,「人與人之間,總會有矛盾的,更何況你們是姐妹,彼此很了解,生氣的時候難免說一些傷人的話。」

「我也不好,罵她罵的很難聽,可是,要吵也不是在這裡吵嘛……」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不會想到那麼多,況且你們都是性情女子。這反而是好事,如果憋在心裡,那怨恨就會越積越多,以後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凌董,我真的做錯了嗎?我只想幫她,我不想看見她和唐先生那麼辛苦……如果我幫她是為了她自己,我怎麼會做的這麼明顯讓她識破……」夏初戀起初地瞧著他,惹人心憐。

「她沒有錯,你也沒有錯,錯在於每個人的原則都不一樣。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只有一種單一的法則,存在即是合理的,兼容並蓄,海納百川,這個世界才會多姿多彩。」他的話切中要害,彷彿一柄水果刀剝開矛盾的核心。

夏初戀絲綿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眸光晶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互相寬容吧。」

凌董含笑點頭,邀她飲酒。

他笑,「沒想到唐適會喜歡你的姐妹。」

她疑惑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你知道唐適的風流史,就不會這麼奇怪了。」

「唐適很風流?凌董,麻煩你告訴我。」

「回國後,唐適的女友跟他的鬍鬚一樣留不長,最快的四天就換,最慢的也就半個月,他交往過的女友,數不勝數。」燈光下,靈動的魅力穿越年齡的限制,讓人無法抵擋。

「天啊,唐先生居然是這樣的人。」夏初戀吃驚不已,「那宋詞不是……」

「既然發生了,沒辦法挽回了,多多安慰和體諒你的姐妹吧。」

「怪不得宋詞一個人多起來了,原來是唐先生……可憐的宋詞,我還這麼騙她,罵她,都是我不好。」她明白了為什麼宋詞會大動肝火,會說出那些決絕無情的話,原來,是宋詞把所有的痛和苦壓在心底。

「說來也奇怪,這傢伙的口味居然變化這麼大,你的姐妹不是什麼大美人,更不是富家千金,他竟然會看上。」凌董一臉的不可思議,忽然道,「哦,這麼說你姐妹,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的,這是事實嘛,唐先生交往過的女友都是富家千金嗎?」

「那是當然,你不知道唐適是什麼人嗎?」

她迷惑地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嘉年華和維多利亞兩家酒店的高級顧問,其他 的就不清楚了,也沒想過要去查,只是有時候覺得他挺神秘的。」

凌董越發驚奇,「沒想到這傢伙這麼低調,我告訴你,唐適……」

英瀚集團成立於九十年代初,是華南地區首屈一指的物流企業。九十年代末,拓展金融企業。2001年,同時拓展建築開發事業和星級酒店。近三四年,位居華南企業一百強前十名。

英瀚集團是股份制家族型企業,董事長唐老先生育有二子一女,長子負責金融,物流和建築開發,次子負責酒店經營管理,而唐適就是唐老先生的次子。

唐適一直在美國念書,畢業後不願回國精英家族事業,單槍匹馬混了幾年。一年半前,唐老先生身子不適入院,唐適被迫回國,在唐老夫人的懇求之下,最終答應留在國內負責酒店管理。

「他不是維多利亞酒店的高級顧問,而是董事長,而且負責運營英瀚集團旗下所有的酒店。」凌董笑呵呵地說,看著她的表情由吃驚變成震驚。

「唐先生居然是富二代。」夏初戀早該料到這麼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不會是池中之物,可是「家財萬貫的富二代。」是她絕對料不到的。

「而且是一個風流多情、經營有道、聰明絕頂的富二代。」他的嘴角泛起自嘲的弧度,「即使唐老先生仍然健在,他的身家也比我多。」

夏初戀望著他傻笑:如果宋詞嫁給他,那不就一躍成為豪門闊少奶奶?

可是,唐適這種風流多金、是感情為遊戲的富二代,又怎麼會安於婚姻?又怎麼會娶一個平民女子?

凌董灼灼盯著她恍惚的神色,「任何一個女人遇到唐適,都沒有好下場,你的姐妹值得同情。」

她幽幽回神,長長地嘆氣,心中百傳千折。

「再喝一杯。」

「哦,很晚了呢,我該回去了,他們要著急了。」

「那最後干一杯。」凌董悠然斟酒,遞給她,與她碰杯,盡顯謙謙君子的風度,「為夜色乾杯。」

一口飲盡,夏初戀擱下高腳杯,告辭之後,翩然轉身離去。

凌董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腰肢,卻在幾秒種之後突然趕上前,一把攬住她——原來,她不勝酒力有些頭暈,以致差點兒昏倒。她倚在他的懷裡,眸色迷離,「酒量很淺,讓凌董見笑了。」

他的嚴重跳動著火苗般的光芒。「我送你回去。」

她的雙手輕輕環上他的腰,「這怎麼好意思呢?我自己會去就行……」

兩片嘴唇貼上她柔潤的唇,吞沒未及出口的話。

凌董抱著火熱的嬌軀,慢慢移向大床。

置之死地而後生

夏初戀夜不歸宿,只有季曉嵐指導。

出去一個多小時之後,季曉嵐收到她的簡訊,說不用擔心她,凌晨五點為她開門。這等鬼鬼祟祟的事,季曉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狐狸精肯定耶穌在某個男人的床上了。

早上八點,季曉嵐和高峻一起用餐。兩人高談闊論,從巴黎的奧塞美術館嘆道蒙馬特,從蘇城的房地產廣告談到798藝術,從美國裸體社區嘆道沒過裸體主義者的首都都帕斯科郡,從近期的首映電影嘆道歐美男星,滔滔不絕有如黃河之水天上來。

「宋經理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好,你有空多陪陪她。」最後,嘆道昨晚那場驚動三界的吵架,高峻擔憂地說,「她們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不會的,我很了解她們,吵架也有利於溝通,比憋在心裡好。」這麼說也是不想讓他擔心,其實季曉嵐心裡沒底,那兩隻妖孽天雷勾動地火的吵法,還是第一次,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是我和夏經理出的餿主意,讓夏經理背黑鍋,實在過意不去。」

「別擔心,這兩人都是活寶,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今天肯定就和好,不信的話你就等著瞧咯。」

「那就好。」

「你知道唐先生和宋詞是怎麼回事嗎?這些天我覺得宋詞不太對勁,可能是因為唐先生,我想你知道的,可以告訴我嗎?」季曉嵐懇切地問。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似乎有些尷尬。

她既然不能強人所難,悶頭吃早餐。

從「玫瑰門」事件開始,這個秋天真的是多事之秋,令人憂心的事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三姐妹應接不暇、措手不及。「玫瑰門」,徐夫人大鬧奠基現場,視頻重現人間,她和宋詞在房交會上被記者圍堵,宋詞離奇消失多日,每件事的發生都是出其不意,高潮迭起。雖然最後都是不了了之,不過她和宋詞的大名和M2傳媒在蘇城媒體和網路上聲明不小,影響甚大,M2傳媒的事業之路更是堪憂。

季曉嵐不得不做這樣的一個設想:這些事情都是某個神秘人物策劃導演的,目的在於摧毀M2傳媒和她們三人。那下一個要對付的,不就是夏初戀?

本以為代理兩個地產項目的企劃推廣是M2傳媒良性發展的基石,沒想到「楓丹?伯爵」會中途有變。這件事跟那個神秘人物有關嗎?如果有關,那個神秘人物就太神通廣大了。

季曉嵐憂心忡忡地問:「大股東想跟M2解約,是真的嗎?沒有迴旋餘地嗎?」

高峻斂了面上的笑意,語氣凝重,「說實話,我是不主張再換廣告公司的,可人家是大股東,我錢少言微,不是我能夠拍板決定的。」

「使我們工作不到位,我們應該認真檢討,不過高總,三個月來我們也算合作愉快,M2也付出很多,如果大股東對企劃有什麼意見,盡可提出,我們會從善如流,會權利改進的。」

「這些天我一直跟大股東開會討論這個事,希望他能夠打消念頭。M2的企劃比繆斯廣告做的企劃優秀多了,這事有目共睹的,你放心,我會儘力說服他的。」

「那麻煩高總了。」

不一會兒,宋詞加入。有一會兒,唐詩加入。

寒暄過後,席間有些沉悶,各懷心事。

宋詞提起「楓丹?伯爵」大股東意欲解約的事,「高總,那個大股東是怎麼說的?是什麼態度?一定要解約嗎?」

「是這樣的,預售情況不是很好,大股東認為是企劃做的不到位,想換一家廣告公司,不過也只是無意中提起,還沒確定。」高峻巧妙地解釋,不忍心讓她太過有心。

「既然提到過,就不是隨口說說,應該是心理有這個想法。」宋詞正兒八經地說,神色嚴肅,「高總覺得我們有必要跟大股東談談,或者開個會討論一下嗎?」

「M2的企劃和廣告做得相當好,是他吹毛求疵,我覺得沒必要開會。」高峻避重就輕地說。

「開會討論有利於溝通嘛,我們也可以了解大股東對企劃有什麼想法和要求。」季曉嵐笑道,「高總,麻煩你問問大股東,看他怎麼說。」

「高總,商場合作講求誠信和機緣,博海和M2的合作不缺這兩樣,那問題出在哪裡呢?真的是M2的企劃做得不到位嗎?」宋詞面含微笑,目光卻冷如冰凌,「我們會檢討自身工作,但是,受金融危機的影響,樓市慘淡,寒潮凍得每個開發商都不好過。放眼整個樓市,成交量不搞,售樓中心門可羅雀是很普遍的現象,『楓丹?伯爵』有這樣的成績,相信在蘇城已是不錯的業績。」

「我個人也覺得預售情況真的不錯。」高峻連連點頭,看來很贊同宋詞的說法。

「項目賣得不好,至少要從兩個方面查找原因,一個是企劃,一個是銷售,M2會嚴肅地自我檢討,而代銷商是不是也應該自我反省一下?每個售樓人員是否足夠積極?銷售手段是否沒有不妥之處?促銷方式是否可以推陳出新?」字字鏗鏘、句句在理,讓人無法反駁,宋詞接著說,「當然,我這樣說不是推卸責任,只是實事求是。房子賣得好,是團隊協作、共同奮戰的結果,賣得不好,也要從多個方面查找原因,是不是?」

「宋經理分析的很對,要從多方面尋找原因。」如果高峻是一個作風強硬的老總,早已氣得板臉瞪眼,怎麼還會保持著溫和的微笑?

「廣告做得好不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好比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紅樓迷有一千本《紅樓夢》,很哪有一個標準的答案。而M2為『楓丹?伯爵''做的企劃,標準答案應該就是銷售,當然,銷售好壞還要看整體市場環境。目前這個成績,應該說是不好不壞,而在簽訂的合同上並沒有相關的條款說道這一點,比如達不到多少套數就解約什麼的,所以,如果貴方大股東解約,就要賠償M2的損失。」眉目含笑,話音凜冽,宋詞使出殺手鐧。

倚天既出,誰與爭鋒?

其他三人愣住,錯愕地說不出話。季曉嵐讚賞地朝她眨眼,真想豎起大拇指。

與其低三下氣,自取其辱,不如從容放棄、反戈一擊,令其無從招架。是丟盔還是棄甲,全憑對方決定,自己便可優哉游哉地在一旁涼快。

唐適面色平靜,心中卻是驚濤迭起,宋詞提出的兩點,的確高明。如果那個神秘的「大股東」在場,相信也說不出什麼更有利的反駁。

高峻仍是一派淡定,「宋經理一席話,有憑有據、在情在理,佩服之至。我會把你這番話一字不漏地傳達給大股東,希望他會慎重考慮」

季曉嵐岔開話題,緩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高峻忽然問:「對了,大股東很重視開盤,你們有什麼想法?」

宋詞簡要地說了一下「法式沙龍」的方案,說下周就可以做出具體的方案呈給高總。高峻連連點頭,顯然比較滿意這個方案,「唐適,你有什麼高見?」

唐適眉峰一揚,「只要能促進銷售,花再多的錢都是值得的。」

「最簡單的目標也是難度最大的,如果能夠用最少的錢得到最大的回報,誰又不想呢?」宋詞淡淡譏諷,「高總,M2很有信心做好開盤活動,充分造勢,讓『楓丹?伯爵』的開盤活動變成蘇城的熱門話題。結合有效地促銷手段,開盤期間的成交量應該會很可觀。」

「宋經理這麼有信心,我們拭目以待。」高峻對於宋詞和唐適的針鋒相對很錯愕。

「如果大股東對開盤期間的成交量比較滿意,大股東應該不會急著跟M2解約吧?!」繼續季曉嵐不雅的賊笑。

「這樣的話,大股東當然無話可說。」高峻笑道,「有一個問題,宋經理所說的紅酒和香檳,要從上海訂購嗎?還是從法國訂購?」

「我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園區有一些不錯的酒坊:比如尼古拉紅酒坊,我們可以委託這家訂購。」宋詞笑的淡雅。

「時裝盛典快到了,籌備工作還順利吧。」唐適閑閑地問。

「時裝盛典的籌備工作,夏經理比較清楚,你們可以等她來了再問她。」宋詞冷冷地說,「高總,既然大股東沒有來打高爾夫,我們是不是要早點回去?因為我要儘快做出開盤方案呢。」

「下午回去。」聲音淡如清水,唐適的語氣卻是不容反駁。

心中無名火呼拉拉地升騰,宋詞望著窗外,端著茶杯淺飲,竭力忽略對他的恨意和心痛。

接著閑聊,聊到男女話題,高峻說:「我覺得男女關係要符合經濟原則,一對一。」

季曉嵐感慨道:「像高總這樣的專情男人瀕臨絕種,真羨慕高夫人。」

唐適笑意深深,「男女關係是一門大學問。」

宋詞莞爾一笑,「在英國,有句話幾乎成為諺語:休?格蘭特告訴我們,迷倒最多女人的男人,並不一定是『最男人』的那位;而科林?費斯則告訴我們,要讓全世界女人神魂顛倒,也未必就要像休?格蘭特那麼英俊。知道為什麼嗎?」

季曉嵐好奇地問:「這麼深奧,為什麼?」

高峻溫雅地笑,「願聞高見。」

唐適淺呷咖啡,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我個人理解,迷倒最多女人的男人,是那種風流英俊的男人;讓全世界女人神魂顛倒的男人,是那種穿著濕透的衣衫的性感男人。綜合以上兩點,讓女人迷戀的男人,不是英俊,就是性感;而讓女人不要命的男人,就是那種靈魂都爛掉的壞男人。」

宋詞似乎決意語不驚人死不休。

「為什麼男人要穿著濕透的襯衫才性感?」季曉嵐問。

「科林?費斯在《傲慢與偏見》里就是以這個造型贏得廣大女觀眾的心。」宋詞笑得譏誚。

「綜合所述,男人是女人致命的毒癮,女人都是癮君子。」唐適微微抿唇。

「你們肯定聽過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聰明的女人會戒掉毒癮,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堅強地活下來。」宋詞揚起唇角,半是戲謔,半是譏諷,早飯席間,目光從未落在唐適身上。

「精彩!」高峻擊掌。

虛驚一場

「何總,打擾了,有事跟何總談談。」

何總看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宋詞和夏初戀,點點頭,示意他們儘管說。M2傳媒的兩個部門經理的確賞心悅目,有頭腦有容貌,總會令男人多看幾眼。

夏初戀說:「是這樣的,相信和總看到了我們呈交給您的書面陳述,對前些天發生的事也有大概的了解,對於宋詞和季曉嵐,這些事情確實很意外,她們深受困擾,也受到了傷害,我覺得,她們是最大的受害者。」

宋詞接腔,「身在職場,我們很有福分寸,指導如何冷靜地處理這些突發事件,也知道公私分開是很重要的,何總放心,這些事不會影響我們的正常工作。」

夏初戀笑意清淺,「如果何總還有需要進一步了解,可以直接問我們。」

何總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才說:「我看過書面陳述,你們的意思,我也明白,不過……」

尾音拖得很長,轉折處,總有令人心驚的話故意藏著掖著。

夏初戀心知肚明,笑盈盈地說:「何總有話直說。」

「宋經理和季經理是當事人,不知道外面的謠傳和流言有多麼厲害,對小宋和小季影響很不好,對『樂活時尚匯』來說,確實也有不好的影響,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我不得不注意啊。」

「給何總帶來困擾,我們很抱歉。」宋詞飽含歉意的說,「影響好與壞,關鍵在於如何炒作。我們並不是推卸責任,不過既然木已成舟,我們會儘力把這些影響轉化為促進銷售的動力。」

「哦?如何炒作?小宋你有什麼好辦法?」何總興緻盎然地問。

「辦法是想出來的,開盤近在眼前,可以在房地產網站上發布新聞稿,宣傳項目開盤和優惠信息,介紹項目狀況,推廣項目的『樂活』生活主張和生活方式,為開盤預熱。同時,在《蘇城樓市》等雜誌撒謊功能發布軟硬結合的廣告,圖文並茂。」

「有效果嗎?」

「現在網民很多,想買房子的消費者會在網上看看樓牌情況,然後再到售樓中心深入了解。」宋詞極為冷靜,「網站新聞稿和雜誌軟文是配合戶外廣告等硬性宣傳來做軟宣傳的,達到一種立體推廣、強化記憶的作用。」

「『樂活時尚匯』預售情況良好,退房率也在預算之內,只要我們做好開盤活動,配合一定的優惠額度,成交量不成問題。」夏初戀說。

何總把歐世慕叫進來商討。聽了宋詞的陳述,歐世慕說:「開盤前的造勢很重要,時間比較緊,如果要執行,必須儘快決定,最好是今明兩天決定下來。」

何總思索片刻,面色堅定,「就這麼辦吧。小夏,小宋,以後你們跟老歐聯繫,企劃稿由我簽字確認。」

姐妹倆一起點頭,卻心有疑惑。

何總又道:「聽說戶外廣告的審批出了問題,是什麼原因?」

夏初戀解釋說:「可能是那主任故意刁難,我會儘快解決這件事,何總放心,這周內一定會更換戶外廣告。」

何總說:「那最好了,我不希望開盤出現什麼意外。」

從潤陽置業出來,姐妹倆長吁了一口氣。原以為何總不會善罷甘休,沒想到不費多少唇舌就矇混過關,不知道是何總有意放她們一馬還是有人幫她們說好話,幫她們逃過一劫。

這天臨下班的時候,宋詞致電歐世慕,請他吃飯。

在一家中式菜館吃飯,歐世慕抱歉地說:「那次你在醫院,我家裡突有急事,幸虧遇到汪總,不然就……」

「是我麻煩你了,我以茶代酒,敬歐總監一杯。」宋詞欣然舉杯,飲畢,她狀似隨意地說,「歐總監,如果初戀或者曉嵐問你,你要為我保密啊。」

「放心,她們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透露半句的。」他的臉龐因為微笑而生動起來,「雖然工作很忙,但你也要注意身體。」

她含笑點頭,突然想起那天在迷糊中聽到的吵鬧聲。雖然現在根本不記得那兩人在吵什麼,不過她知道是歐世慕和一個女人在吵,這女人是誰呢?而他後來再每到醫院看過她,也沒有發來一句問候,顯然這不太符合情理。即使是最普通的朋友、最簡單的客戶關係,也不會連一個問候的簡訊也沒有吧,除非是他刻意的。

想著想著,她覺得自己很無聊,無端端地想這些做什麼,於是她問起徐總的近況。

他說,自徐夫人大鬧奠基活動現場之後,徐總就被夫人管制的猶如籠中鳥。而何總也「勒令」他在家休息一陣子,等人們都忘記了那件事再回來主持工作。

怪不得企劃稿由何總簽字確認,原來徐總被迫在家暫避風聲。宋詞想:徐夫人這麼一鬧,雖然影響不好,但也讓徐總死了心吧。即使徐總再怎麼優秀,季曉嵐也不會跟徐總發生實質性的感情糾葛,因為她不會讓自己成為小三兒。

據曉嵐說,自從「樂活時尚匯」奠基之後,徐總只在事後打過一個電話,跟她說了聲「對不起」,後來就沒有聯繫過她。原本她擔心徐夫人會繼續騷擾她,不過,事實上徐夫人再沒出現過。

「你們公司是不是都在議論徐總和曉嵐的事?」宋詞問。

「是有一些員工在議論,你也知道,這事無法避免的。」歐世慕的眉間縈繞著淡淡的笑意。

「所以曉嵐不敢再去你們公司,擔心造成更壞的影響。」她苦笑,其實曉嵐是不想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很快就會平息,你和季經理不用太擔心。」他開解道。

相視一笑,兩人安靜地進餐。片刻之後iu,她懇切地感謝,「歐總監,這次何故總放我們一馬,我代表M2謝謝你。」

歐世慕驚異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她不由得露出微笑:「不是你,還會是誰?在職權範圍內,在不違反職業操守的情況下,潤陽置業只有歐總監會幫M2說好話,而且,在何總這裡,也只有歐總監的意見是值得慎重考慮的,是不是?」

這馬屁不夠響,卻足夠香。

歐世慕失笑,「美女的稱讚,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不過,開盤活動一定要做好,不然何總就有意見了。」

宋詞連連點頭,又聽他說:「進來你所發生的事,我也有所耳聞,無論怎麼著都好,只要你堅持心中的信念,我相信所有的難題都可以得到妥善地解決。就像賣房子,如果房子本身有很多缺陷,那就要揚長避短,把缺點以另一種方式解釋成優點;如果售樓處人流量不夠,那就要千方百計地吸引購房者來到售樓處;如果是市場環境不好,樓市慘淡,那就要考慮一下是否應該搞一些促銷活動……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只要心無旁騖,只要對症下藥,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

她靜靜地聽著,思索著他這番意味深長的話。

夏初戀正打算請負責審批的主人吃頓飯,順便談談戶外廣告審批的事,張曉卉突然接到電話,說審批已經通過。

之前故意擱置多日,卻又突然通過審批,如此神奇,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初戀沒有研究,吩咐張曉卉以最快的速度更換戶外廣告,緊接著,2008蘇城首屆「楓丹。伯爵」時裝盛典順利開幕。

時裝盛典的舞台搭在維多利亞大酒店的千人宴會廳,推開宴會廳的大門,燈光炫目迷離,人聲喧鬧鼎盛,高調優雅,低調奢華,滿目衣香麗影,滿堂歡聲笑語,璀璨之夜華麗盛放。

江海波真的站在入場處協助把關嘉賓入場,M2傳媒三位姐妹協同眾員工早早來到現場督導安排,一切就緒之際,幾個女孩子輪流溜進洗手間化妝打扮。

所邀請的嘉賓有本城的政界名流,豪門富商,更有新進名企BOSS,時尚風雲人物,各界精英,還有一位生長於蘇城,如今片約不斷的影視明星——慕容雪。作為特邀嘉賓,慕容雪將會客串Model,身穿品牌服飾驚艷亮相,獻給家鄉她的Model處女秀。

三位姐妹站在T台的右側一角,舉目四望,密切關注著整個宴會廳,防範於未然。

千人宴會廳的北首是T型舞台,台下是六百位嘉賓席,西南角是大門,東南角是自助餐區域。庄雅絢麗的布置,美輪美奐的場景,讓到場的每一位嘉賓都像是置身於奢靡,夢幻的歐洲宮廷。

「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夏初戀耳聽四方、眼觀八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但願如此。」紀曉嵐的目光飄落在人頭攢動的人群里。

「我們邀請的媒體記者都是信得過的,如果那個神秘人物一定要破壞,我們根本防不勝防。」宋詞擔憂地說。

「我們站在角落裡,盡量不要被認出來。」紀曉嵐握住宋詞的手。

「你們兩個小心一點。」夏初戀安慰道。

搖滾樂隊瘋狂激昂的演唱,江南水鄉特色濃郁的舞蹈表演,現代感十足的動感舞蹈,為各位嘉賓奉上一場絢麗多彩的視覺盛宴。嘉賓一邊品嘗美酒糕點,一邊欣賞風情各異的歌舞表演。

看看舞台上的表演,宋詞有點恍惚,想了一夜,最終決定與姐妹一起承擔。如果要完全放下與唐適那段短暫的糾葛,要完全甩掉那些痛入骨髓、折磨人的回憶,就不能迴避他,而應該以平常心對待每一次的相見和相處。

每一次相見,就會心痛一次,但是,只有痛過,傷口才會癒合,她對他的情才會慢慢地沖淡。

突然間,宴會廳里出現騷動,每位嘉賓都翹首望去——燦爛的燈影下,一抹靚影盈盈站立,接著儀態萬方地走進來,笑意淡淡,一襲深藍小禮服性感而優雅,行走間藍光閃爍,彷佛藍海波光。

媒體記者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拋出問題採訪,專業照相機卡擦卡擦地響,風光無限。大約三分鐘之後,這位美女身旁的四位保鏢擋開記者,護著她進入休息間。

自然是風頭正健的影視明星,慕容雪。

按說明星出席本次盛典,夏初戀要鞍前馬後地伺候到位,不過這次不一樣,是維多利亞大酒店提出邀請慕容雪的,接待事宜也全力包辦,M2傳媒可以兩袖清風。

「確實很漂亮,很有氣質。」紀曉嵐羨慕地追隨著慕容雪。

「我請個專業化妝師幫你化妝,你也可以去演戲了。」夏初戀打趣道。

「你還差不多,我就免了吧。」紀曉嵐笑睨著她。

「慕容雪有一種江南女子的溫婉氣質,水靈靈的。」宋詞讚歎。

「要說溫婉水靈,誰比得上我們家宋家美人啊。」夏初戀笑說。

宋詞抿唇瞪她一眼,宴會廳中突然又掀起高潮,兩位西裝男子一齊走進來,一老一少,風度瀟灑。片刻之間,嘉賓群擁而上,爭著跟少者打招呼,老者倒像是沾光的光景。

老者,其實不老,深海藍西裝必聽有力,風範堪佳;少者,年過三十,銀灰色西裝襯得他的面容更為暗沉。

不是唐適還有誰?

宋詞怔怔地望著他,一個疑問浮現在腦中;雖然他是唐家二少,但在蘇城也只是嘉年華酒店的高級顧問,為什麼這麼多人看重他、奉迎他?

「你們還不知道吧,維多利亞大酒店董事長就是唐適。」夏初戀徐如清風的一句話,在宋詞的心裡掀起波瀾。

「真沒想到,他為什麼不跟我們說?我們竟然這麼笨,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紀曉嵐嘖嘖驚嘆,「不過他倒是挺照顧我們的,兩個活動都是給我們辦的。」

夏初戀扯扯她的衣角,紀曉嵐反應過來,立即閉嘴。

維多利亞大酒店的董事長!

宋詞的唇角不自覺地浮出一抹冷笑,為什麼他對她隱瞞這麼多?也許他的故意隱瞞只可以用一點來解釋;從始至終,他只是戲弄她罷了,又有什麼必要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想到這裡,心口不可抑制地痛起來……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現在已經兩清,她已萬念俱灰,他曾經做過的種種,已經無關緊要。

台上表演繼續,台下越發熱鬧。嘉賓約有幾百號人,或者觀賞表演,或三五一群,七八一夥地閑聊商談,舉杯相敬。

人群中,和唐適一起進門的老者望向這邊,宋詞看見他端著紅酒,遙遙相敬,點頭微笑。而他的目光落在夏初戀的身上,也就是說,他是和夏初戀打招呼。

「那人是誰啊?初戀,你認識嗎?」紀曉嵐顯然也看見那個神秘男人的致意。

「他是嘉年華酒店的凌董。」夏初戀笑如蜂蜜。

「啊?凌董?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紀曉嵐大感意外。

「美人自有妙招,曉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初戀小姐道行千年,一出招自然是手到擒來,你要跟她多多學習。」宋詞調侃道。

「哈,居然取笑我。」夏初戀輕拍宋詞的屁屁。眸光流轉,宋詞無意中看見一雙深黑的眼睛,撞上他的目光。那目光穿越人群,鎖住她,與她靜靜凝望。她感受到他的目光迥異於以往,又說不出有何不同,只覺很複雜。

他的目光太過深邃詭異,她竟然無法動彈,移不開目光,或者——是捨不得移開。

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回蕩在耳畔,宋詞想起這個男人有多可惡,下賤,恨意悄然滋長,她的目光轉為霜冷,決然移開。

恨,灼燒成痛。

時近八點,美女主持宣布品牌秀立即開始。全場寂靜,燈光俱暗,走秀音樂激|情流瀉,第一個Model出現在T台的時候,美女主持柔美的嗓音繚繞於空中,簡單介紹服飾品牌。一個個身材高挑的Model穿著美麗時尚、剪裁講究的冬季時裝亮相,展現出服飾品牌的最潮流設計和最新款式。

慕容雪壓軸出場,完美展現該品牌當季最奢美的靚服。

四個品牌的華服一一呈現,贏得陣陣掌聲。

時裝盛典圓滿結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三姐妹大大鬆了一口氣。嘉賓拎著精美禮品各自散去,慕容雪下榻維多利亞大酒店,徑直回房間休息。

酒店職員和M2傳媒的員工一起清理宴會廳,唐適緩緩走來,面色冷峻,「不早了,你們回去吧,讓酒店的員工清理就行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一抹淡笑在夏初戀的臉上擴散。

「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他淡淡地看宋詞一眼,面頰似有笑意,風範尤佳。

宋詞展露得體的微笑,拉著紀曉嵐徑自離去。出了酒店大門,夜風襲來,她攏了攏風衣,加快腳步離開。

紀曉嵐感覺到她急於逃離的情緒,但也不好戳破。

「啊——」突然,紀曉嵐尖叫一聲。

宋詞一驚,看見斜後方衝上來一群人,一看那瘋狂拚命的架勢就知道是媒體記者。估計是這些記者不能進場,就待在酒店門口守株待兔。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姐妹倆想也沒想地拔腿就跑,好像被債主追殺似的。

沒跑出多遠,忽見前面停著的那輛悍馬走下來一個男人,朝她們大喊:「快上車。」

不及多想,她們以最快的速度上車,司機立即發動引擎猛踩油門,悍馬像箭一樣飛射前進。

宋詞回頭望去,那些記者追了幾步之後只能望車興嘆,而更後面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優雅地上了一輛私家車。

如果她沒有看錯,那熟悉的身影就是夏初戀。而那私家車是誰的?是凌董嗎?

突然的,她想起凌董遙望夏初戀的目光,好像有些意味深長,除此之外,還有男人之間的曖昧感。如果夏初戀真的和凌董在一起,那陳越之呢?夏初戀早就不理他了嗎?

「汪總,怎麼會是你?」季曉嵐緩過氣來,驚訝地問。

「我剛到酒店,碰巧。」甩掉媒體記者,汪敬哲放慢行駛的速度。

「汪總怎麼不進去?」宋詞笑問,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存了一絲疑惑。

「結束了,就不進去了。」都市夜晚的喧囂中,他的聲線顯得低沉而神秘。

時裝盛典之後,她和唐適再無任何瓜葛,也許盛典那夜就是最後一面。

宋詞這麼想著。

宋詞和季曉嵐戰戰兢兢地往返於住所和公司,擔心半途殺出那些如瘋狗一樣可怕的媒體記者,不過倒也奇怪,記者再沒有出現過。於此,她們也就慢慢松心。

讓人防不勝防的是,此次遭受打擊的是夏初戀。

蘇城流量最大的網站突然出現一個爆猛料的熱帖,僅僅一天,點擊量和回帖數創該網站的歷史之最,而且飆升的速度令人咋舌。

該帖子爆料的對象是XD集團,猛料一:今年10月25日晚上十點三十分,XD集團職員馮某墜樓身亡。內幕如下:馮某,二十六歲,某工科大學本科畢業生,2007年年底進XD集團工作,表現良好。22日,XD公司部門主管發現樣機少了兩部,秘密尋訪之後將嫌疑犯鎖定在馮某身上。當日下班時分,馮某被保安科拘留盤查。

雖然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是馮某偷得,但從時間上來說他有最大的嫌疑,而他又說不出那段時間能夠證明他不在失竊地點的證人。

馮某被非法拘禁兩天三夜,被保安人員毆打,直到25日下午三點才被釋放,當晚十點從住所十二樓跳樓自殺。

在25日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這段時間內,馮某跟一位大學同學聊到這件事,帖子附有聊天記錄。從聊天記錄中可知,馮某堅稱自己並沒有偷竊,而且說了被毆打的大概情況。

馮某死後,警方介入調查,家屬上門討還公道,三天後,死者家屬突然返鄉,馮某墜樓一案也不了了之。據說是XD集團極力安撫死者家屬,賠償三萬就算了事。但是,死者數位大學同學憤憤不平,在網站發帖曝光XD集團草菅人命的內幕和慘無人道的資本家惡行,抨擊言辭激烈尖銳,哀悼之情令人動容。

網帖抨擊道:馮某之所以選擇墜樓自殺,是對XD集團非法拘禁,非法毆打的反抗,是對XD集團非人道對待職工的血淚控訴,是對XD集團無視職工尊嚴,草菅人命的絕望反擊。

死者同學又將帖子發在蘇城各個網站,引起廣泛關注,而該熱帖的第二三樓還爆出XD集團職工待遇的真實情況,比如,宿舍樓環境惡劣,食堂餐飲不符合衛生標準,職工工資低下,拖欠工資時有發生,加班加點的工資補貼少的可憐,職工為了保住工作,敢怒不敢言,任憑資本家壓榨剝削。

職工待遇的情況詳細而真實,令人不得不信,一時間跟帖者如潮,直斥痛罵XD集團時萬惡的資本家,是二十一世紀的毒瘤。

接下來的曝光更加精彩,圖文並茂,真實性高達100%。

XD集團陳副總剛剛升職為副總,就在蘇城養了一個情婦,時常出入星級酒店,高檔飯店和高爾夫球場,花費無數。曝光的照片上,陳副總與情婦或牽手,或擁抱,或深情對視,或親密耳語,姦夫淫|婦好不開心幸福。

這邊廂副總包養情婦,花費巨大,風花雪月,那邊廂對待職工滅絕人性,職工處於水生火熱之中,真是鮮明的對比,絕妙的諷刺。

如此資本家,如此民生,叫人民大眾如何討回公道?

熱帖最後的追問和感慨,一針見血,令人熱血沸騰,又讓人心驚膽寒。

第二天,這個熱帖的點擊量在蘇城各個網站高居榜首,吸引更多的網民,儼然成為蘇城頭條熱門話題。陳副總情婦的人肉搜索華麗開展,下午三點就有網民爆料,該神秘情婦是蘇城某傳媒公司部門經理,自詡為具有千年道行的「狐狸精」,專以美色勾引企業高管和成功人士,勾引過的男人不計其數。

第三天,網民的目光都集中於陳副總的情婦,甚至有的網民將前不久的小三兒代言人和蘇城網路艷星聯繫起來,爆料說這三人同為一家傳媒公司部門經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三位美女就是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一個是專門勾引成功男士的狐狸精,一個是破壞開發商老總家庭的小三兒,一個是急欲一夜成名的網路艷星,姐妹三人絕妙組合,可謂精彩絕倫。

網貼還說:三隻狐狸精現身蘇城,必定危害蘇城,全城人民應該團結起來,人人喊打,圍剿殲滅,讓她們不能再禍害人間。

XD集團逼死員工,職工待遇等內幕的曝光只不過是拋磚引玉,這個熱帖最終的目的是抨擊、詆毀這三隻妖孽,引導網民關注,將她們逼到絕境,永無翻身之日。

M2傳媒的潘正看到這個熱帖,立即上報夏初戀。三位妖精聚在一起看帖子,越看越憤怒,血液上涌,破口大罵。

「我是白骨精,你是蜘蛛精,她是狐狸精,群妖聚集,是《西遊記》,不是《聊齋》。」季曉嵐還有閑情開玩笑,說明她心情還不錯。

「他爺爺的,居然跟蹤我!到底是誰?這麼缺德!」夏初戀憤怒地咒罵。

「這次是一網打盡,我想又是那個神秘人策劃的。」宋詞冷靜地分析,經歷過,心腸硬了。

「到底是誰要我們死?」夏初戀的美眸中涌動著激烈的恨意和殺氣,本以為是海棠所為,但是她應該沒有這個能力,XD集團不是她小小的弱女子膽敢得罪的。再者,上次談過之後,她清楚了夏初戀和汪敬哲的關係,應該不會再出手的。

「如果這個幕後主謀想要得到復讎的快|感,沒有理由不現身,沒有理由不看看這些策劃所取得的成果。」季曉嵐蹙眉道。

「一旦現身,我們就會有所防範,所以說,這個人不是絕頂聰明,就是身邊有一個絕頂聰明的參謀。」靈光乍現,宋詞篤定道。

「他爺爺的,我一定要查出來!」夏初戀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地響。

「從這個帖子來看,這個幕後主謀組織了一批專業人才對付我們。」宋詞手指電腦屏幕,「職工跳樓自殺,職工待遇,肯定是有人爆料給他們的,而我們三個的事情,這個人這麼清楚,一定是派人跟蹤盯梢。初戀,你看這些照片,距離這麼遠還這麼清晰,顯然不是記者拍的,應該是專業照相機拍的,還有,你跟陳總每次約會都被偷|拍,只有去太湖高爾夫的那次沒有被偷|拍,很明顯,是跟蹤的人進不去。」

「我知道了,是私家偵探偷|拍的。」夏初戀恍然大悟。

「跟蹤你這麼久,為什麼到現在才爆料出來?」季曉嵐質疑道。

「我是第一個,季曉嵐是第二個,你是第三個,我猜想那個神秘人物不想再小打小鬧,而要來一個致命的打擊,讓我們再無法翻身。這次借XD集團的事曝光你和陳總的事,更能引起轟動。」宋詞的分析不無道理。

「那人為什麼要我們在蘇城混不下去,我們三個臭名昭著,公司倒閉,還有哪家公司會跟我們合作?》我們只能被迫離開。」夏初戀的臉上燃燒著滾滾的怒氣。

「我們到底得罪了誰?」季曉嵐仰天長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要我們倒,我們絕不能倒!」嗓音冷硬,宋詞絕烈地說。

「對,只要『樂活時尚匯』和『楓丹。伯爵』沒有解約,我們就要堅強地撐下去。」怒目微眨,夏初戀的目光凌厲的幾乎洞穿牆壁。

她們不知道網路熱帖曝光的內幕會不會見報,但是她們預感到那些窮追猛打的記者一定會咬住不放。

走到公司樓下,就有大批的記者潮水一般地湧上來,死纏爛打、狂追不舍,嚇得她們拔腿就跑,在街上攔了計程車逃亡。回到住所的樓下,沒想到又衝上來一群兩眼放光的記者,宋詞和季曉嵐立馬衝上樓,將這些瘋狂的人擋在門外。

兩人靠在牆上大口地喘氣,驚魂未定。

此後,出入公司和住所,她們都要戴著墨鏡帽子,喬裝成村姑的樣子,走在街上的時候如臨大敵,偷偷摸摸,戰戰兢兢,過往的人紛紛側目,看怪物一樣盯著她們。

她們覺得風聲鶴唳、四面楚歌,覺得整個城市都在針對她們,公司也是竊竊私語。幾個下屬雖然不敢在她們面前說什麼,但也會在背後說三道四。可是,她們必須撐下去,照常工作,照常準備「樂活時尚匯」的開盤活動。

陳越之致電夏初戀,讓她小心一點,不要對記者亂說。

她也接到凌董的電話,那是夜深人靜的時刻,她正在做面膜,他沒有安慰她,反而責怪她為什麼那麼不小心。

「周一你是不是跟他見面了?」空渺的電流中,凌董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國慶之後,他找過我兩次,我忙於工作沒有見他,周一他在我公司樓下等我……他說有事跟我談,就一起吃晚飯,沒想到被人跟蹤偷|拍。」夏初戀平靜地解釋,只有老天爺知道她的心裡多麼著急,「凌董,周一那天只是吃飯而已,九點我就回去了。」

「好了,我就是隨便問問。」他的語氣仍然沒有回溫,「明天我要回港,你小心點。」

「好,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回來了會找你的。」

他率先收線,夏初戀躺在沙發上,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心裡空落落的。

她和凌董才剛剛開始,沒想到之前和陳越之的交往就被曝光,雖然凌董早就知道,可是沒有一個男人是大度的,更何況她在朝夕之間變成蘇城盛傳的艷女郎,被扣上勾引成功男士的狐狸精的帽子。凌董是一個低調的人,又怎麼會和她這種艷名遠播、名聲大噪的狐狸精在一起?

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會再找她了,這個電話就是他和她的分手電筒話。

妖艷狐狸精勾引成功男士,化身傳媒人名利雙收!

周三的《城市生活周刊》頭版頭條的標題如上所述,三隻妖孽的照片放在顯眼的位置,雖是黑白印刷,其天生麗質的容貌廣昭蘇城。文中詳細追述XD集團陳副總和情婦夏小姐的情史,洋洋洒洒兩千言。接著筆鋒一轉,追訴宋詞的「玫瑰門」事件、激|情視頻事件、季曉嵐的小三兒情事。追訴完畢,最後以史家鉤沉的精神總結陳述,痛打狐狸精,號召全城人民鄙視這三隻妖孽。

文字鋒利、措辭激進、酣暢淋漓、痛快人心。

三姐妹又氣又恨,卻也無可奈何。幕後主謀躲在暗處,《城市生活周刊》肯定被他收買,上門去討公道,只會平白贈給人家再爆猛料的機會。再說,她們只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沒有任何靠山,也沒什麼背景,她們憑什麼去討公道?

她們唯有積極備戰,做好開盤活動的籌備工作。

這夜,M2傳媒辦公室的燈慘白地亮著,宋詞還待在辦公室,沒想到歐世慕到訪。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很忙嗎?」歐世慕將一個精緻的盒子擱在辦公室桌上。

「不忙,在這裡上網。」她的目光落在粉色盒子上,「這是什麼?」

「我看見你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就在街上的蛋糕房買了提拉米蘇。」他的微笑永遠那麼溫暖清爽,「不是說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蛋糕一類的東西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就自作主張地買來送給你。」

「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狐狸精,不過你的道行也不淺,一猜即中,我很喜歡提拉米蘇的。」宋詞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拆開,笑吱吱地說,「我對美食沒有抵抗力。」

「要紅茶,還是咖啡?」歐世慕的眼中閃著誠懇柔和的光,「願為效勞。」

「紅茶,謝謝。」

不一會兒,他端著兩杯紅茶進來,坐在辦公桌的椅子上,「擔心有記者跟蹤,所以在公司耗到十點才回去?」

宋詞小口地吃著巧克力提拉米蘇,臉頰上的笑影難得的明亮,「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我想,再敬業的記者,也不會加班到十點的吧。」

兩人相視一笑,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歐世慕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輕笑不自覺地溢出唇角,「人要出名,是擋也擋不住的,我相信你會以平常心對待這些事情。」

語氣溫和,卻有溫暖人心、堅定信念的功效。

「說得容易,要真正地做到,很難,不過我會努力的。」她的笑猶是苦澀,「今年下半年的生活特別的豐富多彩,要拜那個神秘人所賜,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藏在暗處的敵人總會現身的,總有一天,他會沉不住氣的。」

「我想也是,經歷這麼多,也長了點見識,逼他現身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宋詞自信地笑。

十點,他送她回去。車子駛入小區後,停在一棟樓前。

「謝謝你送我回來,謝謝你的提拉米蘇。」宋詞彎腰微笑。

「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嘛?」歐世慕笑道,「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她目送他的車消失在夜色中。

如此朋友,溫暖人心。她感覺的出來,他對自己有好感,卻也僅此而已。她不願多想,因為,她身邊的異性朋友,關心她,給予她些許溫暖的,只有歐世慕和汪敬哲。她只願這種關係,永遠不變。

不經意地轉眼,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依車而立,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能看見他在抽煙,眼望她這邊。

對視片刻,他扔了煙蒂,毫不遲疑地上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在靜寂的冷夜異常響亮。很快的,那輛凱迪拉克呼嘯著疾馳而去,就像一道極光,劃過黑夜,閃過她的眼底。

她不會認錯,眼前的是唐適。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在這裡做什麼,等她回來嗎?可是,他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又何必想那麼多?

每次見到他,宋詞都會心煩氣躁,焚心似火,這一次也不例外。這一夜,註定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此後連續五個夜晚,歐世慕都會在晚上九點準時出現在M2傳媒。她很不好意思,也感覺到他此舉的關懷和別有深意。第三個晚上,她問:「每天晚上你都外出,你老婆不會說什麼嗎?」

「她帶孩子回娘家玩幾天,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就當是你陪我。」

「白天八個小時都耗在公司,晚上你又要在這裡陪我,連累你過這麼無聊的日子,我會有犯罪感的。」

「和朋友閑聊也挺有意思的,而且是和一個聰明機智、伶牙俐齒的美女夜聊,這是我的榮幸。」

他這麼說,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希望這些事情儘快煙消雲散。

十一月十五日,「樂活時尚匯」的開盤活動順利舉行,夏初戀加強了保安力度,針對各種情況做了嚴密的部署和安排,未雨綢繆。

第二天,除了宋詞和季曉嵐之外,全體M2人員早早到場。

此次開盤皆在讓潛在客戶簽訂購房合同,所以沒有準備什麼獨特性、文化性的開盤儀式,只請了鼓隊和兩個表演團體營造氣氛助興表演。

上午九點半,準備簽訂合同的客戶已有二三十人,保安和銷售人員在門口把關,房地產記者經過盤查後才被放行。有些客戶等不及,叫嚷著還要等多久才能簽訂合同,銷售人員多番安撫才平息下來。

十點,美女主持上台講話,歡迎各位朋友和業主的到來。緊接著,何總和徐總分別緻辭,此後,簽約正式開始。

潤陽置業安排了三個簽約點,客戶排成三列長隊,靠後的客戶等得不耐煩,偶爾有不滿的叫聲。聞訊而來的新客戶由銷售人員接待,並且現場講解項目情況,火爆的場景初見雛形。

夏初戀站在一個角落,眼觀全場。售樓中心雖然有些亂,但還是秩序井然,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原位。

她吩咐下屬,「曉卉,佳佳,你們兩個到那邊,小雨,蘇含你們兩個到那邊,海波,小潘,小賀,你們三個各自蹲一個點,密切關注,如果發生意外情況,要以最快的速度阻止事態的發展。」

眾人散去,《蘇城樓市》的記者小朱走過來,「夏經理,什麼時候採訪何總?」

夏初戀看看腕上的手錶,「我先問問何總,你稍等一下。」

何總在休息室休息,她一進去,就聽見何總耳提面命地說 :「小夏啊,今天可要看住場子,不能出現任何意外情況。」

「何總放心,關於你的報道,我看了一些,不過你放心,只要做好企劃,不影響銷售,我不會因為個人問題說三道四。」何總說。

「謝謝何總體諒,我就說嘛。何總是最通情達理的老闆。」她的微笑兼顧職業化的幹練和女性化的柔美。「對了何總,你答應過《蘇城樓市》要做專訪的,現在可以開始嗎?」

何總點頭答應,夏初戀和徐總在旁作陪,過了十分鐘後,她正打算出去,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她心中一跳,驚恐地望向何總,下意識地站起來,「我出去看看,何總你別擔心。」

何總面色沉鬱,徐總緊張地站在門口觀望,她立即衝出去看個究竟。

她覺得三十年來從沒這麼緊張過——雖然萬事小心,卻還是出事了。於佳佳說:「排隊簽約的客戶中有一個山東人插隊,有一個人砍不過,就吵起來,沒想到這兩人都是火爆脾氣,不到三句就準備開打。銷售人員,保安和江海波,潘正立即趕來勸解,拉開兩人,答應儘快安排簽約。」

有驚無險,一場風波在最快的時間內化解,夏初戀鬆了一口氣,吩咐下屬繼續盯著,千萬不要出差錯。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那山東人不知又說了一句什麼,惹毛了怒氣猶存的徐州人,徐州人怒火中燒地衝過來,拳頭往山東人的腹部招呼過去,山東人哪裡肯吃虧,奮起反擊,兩個大男人就你一拳我一去阿奴地打起來。

全場驚亂un,所有的客戶紛紛後退,躲避拳腳,觀看這場意外的決鬥。

兩個保安立時趕過去勸架,夏初戀條件反射地奔過去,只見那個保安拉住的山東人突然推開保安,操起桌上的水杯扔向徐州人,沒想到……

碰巧的,夏初戀衝到徐州人的身前,那水杯精準地擊中她的額頭。

夏初戀慘叫一聲,捂住額頭,疼得蹲下來……

夏初戀被水杯擊中,沒什麼大礙,在醫院躺了四天才出院。

客戶打架鬧事,不知是有人指使,還是巧合,無從鑒定。鑒於打架的兩個客戶認錯態度良好,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終何總沒有追究,自然也沒有責怪M2傳媒辦事不力。

禍不單行,在夏初戀住院期間,「楓丹。伯爵」遭遇同樣的厄運,戶外廣告遭到審批部門的擱置,張曉卉說跟上次一樣,沒有什麼原因,是那個主任故意壓著。

宋詞代替公司,督促下屬籌備「楓丹。伯爵」的開盤慶典,卻頭痛於戶外廣告審批被擱置。夏初戀本想請主管審批的葛主任吃飯,卻由於突然放行而作罷,這次故技重施,葛主任是否不滿M2傳媒的態度?

這天晚上,宋詞思考著是不是應該請葛主任吃飯,正想去醫院跟夏初戀商量一下,不料歐世慕到訪,便在公司聊了一會兒。

「飯局上商議會輕鬆一點,如果是三個美女作陪,往往事半功倍。」他說的是事實,很多時候,生意場上的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幹練柔媚的美女卻做得到——因為美女八面玲瓏、伶牙俐齒,滿足了一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的趣味和感官享受。

「這些場面上的交際,一直是初戀負責的,我和曉嵐做不來。」她苦笑。

「這個吧,涉及是否放得開的態度問題。」歐世慕的嘴角淺淺地勾起,「看得出,你比夏經理清高冷傲,這也是你的個性,知性,書卷味比較濃。」

忽然,外面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咚咚聲,清冷的冬夜裡響亮刺人。

兩人望向門口,一個女子孤零零地站著,濃艷的脂粉覆蓋著臉龐,眼部的濃妝重的嚇人,憔悴的暗淡無光。

「可以跟你談談嗎?」她的語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式的。

「我在外面上網。」歐世慕知趣地出去。

宋詞按耐住心中的疑問,示意沈思敏坐下。郭志仁說過可能回老家,也許她不想他回老家才來找自己的吧?!

沈思敏稍稍掩飾眼中的恨意,聲音凜冽,「你不知道阿仁要走了嗎?」

宋詞的視線和她的視線在空中冰冷地交會,「這是他的自由,我知道又能怎麼樣?」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

「每一個人做每一件事,都會有自己的理由,也有選擇的權利。」

「宋詞,也許你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阿仁是最愛你的男人,只有阿仁的愛沒有任何雜質。」沈思敏低啞地說,卷翹的睫毛因為無法控制的激動而顫動。

乍然聽到這樣的話,宋詞錯愕地呆住。沉睡已久的痛如潮湧起,為什麼這樣的話要由這個最不該說這番話的女人說出來?為什麼老天爺要開這樣的玩笑?是真的嗎?阿仁怎麼了?

沈思敏抽出一根煙點上,夾著細煙的手指微微顫抖,火星幽幽地亮著,像是訴說這這個黑夜的凄冷和悲傷。

「你什麼都不知道,阿仁就是這麼傻,寧願被你誤解,寧願成為一個為了升職攀附女主管的背叛者,寧願你認定他薄情寡義,心術不正,也不會告訴你真相。」她的聲音啞的厲害,卻字字刺人,句句如滾滾冬雷,震懾心魂。

「你到底想說什麼?」宋詞痴獃一般喃喃囈語,她的話就像是最難懂的外國語,讓宋詞如墜雲里。

「對,今天我就是來告訴你真相的。」沈思敏急促地笑起來,接著猛吸一口煙,那慘白的煙霧罩住她虛弱的艷色,「阿仁跟我在一起,但是他從未愛過我,從頭到尾,他只愛你一個。我老早就知道,可是我也不愛他,我只是跟他玩玩……」

「但是你愛上他了,不可自撥。」宋詞殘忍地揭露。

「對,我不甘心,憑什麼我比不上你?憑什麼你能得到他所有的愛?」沈思敏仇恨的目光直抵宋詞的雙目,「我越不甘心,就越欣賞他對你那種絕望的愛,越喜歡他把你藏在心裡,想愛卻不能愛的痛苦表情。」

絕望的愛?想愛卻不能愛?宋詞不明白為什麼變成這樣,到底出了什麼事?

沈思敏狠狠地吸煙,「我不甘心輸給你,所以我幫他升職,你和他分手後,我原以為他不會再想著你,可是我錯了,他不可能忘記你,死也不會。」

阿仁,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你要選擇放棄我?

眼眸酸澀,宋詞問:「阿仁根本不愛你,為什麼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即使他不愛我,我也不會放手!」沈思敏那雙塗著濃重眼影的眼睛泛出盈盈的水光,「我愛他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像阿仁這種沒錢,純良的男人,我又怎麼會愛上?可是,正因為他不愛我,我就著迷了。」

「阿仁的優秀,你永遠都不會懂。」

「我怎麼不懂?他善良,他仁義,他有抱負,他是一個會寵女人的好丈夫。」

淚水滑落,沈思敏的臉龐如鬼蒼白可怖,悲傷難抑。

宋詞也剋制不住地流淚,語賽難言。

沈思敏任憑淚水長流,哽咽著說:「他放棄你,是因為他不得不放棄,因為他給不了你一生的幸福。

「他跟我在一起,是因為他要當上公關部經理,因為他需要二十萬。宋詞,你聽清楚了,他大哥在上海工作,突然病倒,查出來是雙腎萎縮。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雙腎萎縮必然導致腎功能衰竭,如果不治療就變成尿毒症。

「如果換腎,單單是手術費就要二十萬,但是必須要有合適的腎源,可是合適的腎源有多難,你知道嗎?即使合適,」她的嗓音越發艱澀,「沒有合適的腎源就要做透析,每天兩三次,透析一次要五百塊錢,還沒換腎就花了好幾萬。這種病是燒錢的病,如果不換腎,一年最保守的至少要十萬塊,如果不小心感冒或者排毒不暢引起併發症,就必須住院。」

她的話太過冷硬銳利,就像一支支冷箭射來,萬箭穿心,宋詞僵硬的無法動彈,體內卻是焚心似火。如果世界上有第十九層地獄,這個辦公室一定是第十九層地獄。大火蔓延,炙烤著她,讓她經受著火之極刑。

「即使需要很多錢,阿仁也沒有把你們那套共同的房子賣掉,因為他不捨得,即使你們分手了,他也不許我再去一次,因為那裡保留著你的身影你的歡笑你的一切。」

沈思敏歇斯底里地喊,字字清晰地控訴。

「為了大哥,他到處借錢;為了你,他情願被你誤解,也不想你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很偉大很高尚,是不是?可是,你一直在傷害他……你公然和唐先生在一起,頻繁出現在嘉年華酒店,惡毒地刺|激他傷害他……你以為自己很純潔很受傷,是不是?你以為自己很無辜很委屈,是不是?可是,你的的確確傷害了他!」

是的,宋詞曾以為自己時最受傷的,曾以為自己是最受委屈的,原來真相是相反的,她才是劊子手,是最殘忍的冷血人。

淚水洶湧,流不盡,抹不幹。無盡的怨恨,無窮的傷痛。沈思敏細碎地笑,苦笑混雜的容顏凄艷無比,「負債纍纍,阿仁無法給你最簡單的安穩和幸福,所以他只能把對你的愛藏在心裡,一個人在夜裡品嘗痛苦和絕望。宋詞,也許你會說你不在意他負債纍纍,也許你願意和他同甘共苦,可是他要你活得快樂幸福,即使手頭只有一萬存款,也不需要跟著他一輩子煎熬,跟著他水深火熱。

「後來,經過醫院檢查,他的腎適合他大哥,所以他決定把一個腎給他大哥。只剩下一個腎,他更沒有資格愛你,所以,他和他大哥一起回老家,這輩子再也不見你。」

「他什麼時候走?」淚雨滂沱,宋詞艱難地開口。

「今晚十點的火車。」

這個世界沒有第十九層地獄,因為這個人間原本就有很多離奇荒誕而凄慘的遭遇,讓人防不勝防,也讓人背負一生的債務和罪孽。

沈思敏哭得眼部黑糊糊的一片,映著蒼白的面頰,活脫脫的厲鬼形象,「現在趕去火車站,也許還來得及,不過我告訴你,他不會見你的,他不想你知道真相,更不想你為他哭泣。

「阿仁永遠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就算你的好姐妹招人綁架我們,給我們嗑藥,拍照錄製視頻,就算後來他知道是你的好姐妹乾的,他也不告訴你,因為他不想破壞你們的姐妹感情。他處處為你著想,為你做盡一切,而你呢?你一直再傷害他……即使他傷害你一次,可是一報還一報,你對他的傷害足夠殺死他多少次了?」她凄厲地質問,全身發抖,放佛體內的痛讓她再也無力支撐。

「好姐妹?是初戀?」宋詞不敢相信,這麼齷齪的事竟然是夏初戀找人做的。可是,她明白夏初戀是為她出氣,即使她再怎麼生氣,她也無法責怪姐妹。

「你責怪阿仁出軌,是不是?可他是迫不得已的,他知道你永遠不會原諒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資格愛你。所以他乾脆錯到底,讓你發現他出軌,快刀斬亂麻,跟你分手,不耽誤你的大好前程,讓你另覓高枝。」

「你跟唐先生在一起,你可知道他多麼矛盾?他很高興,又妒忌的要死,那種痛徹心扉的樣子,你想像的出來嗎?」沈思敏的血淚控訴就像馬鞭狠狠地抽過來,一記又一記,宋詞痛入靈魂。

「為什麼你沒有發現,他總在遠處默默地望著你?你發生了那麼多事,他很擔心你,可是他不能安慰你一句,他多麼自責,你知道嗎?你在房交會上被記者圍堵,導致流產,他痛不欲生,你又知道嗎?

「他知道那是唐先生的孩子,為了你,他去質問唐先生為什麼拋棄你,為什麼讓你獨自承受那些緋聞和攻擊,為什麼不在你身邊而讓你流產……」沈思敏的臉龐因為哭泣和嘶喊而扭曲。

流產?流產……

那是一段冰火煎熬的日子,正如郭志仁曾經的背叛,她哭過,痛過,然後把這些苦痛封存在心底。於是,她揚起臉龐面對湛藍的天空,笑一笑,對自己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宋詞是堅強的,沒有什麼可以打倒她。

宋詞恍惚地了悟:原來,是阿仁告訴唐適,原來唐適早已知道她流產。所以,唐適才會變得那麼奇怪,才會那麼複雜地望著她,才會在她的住所樓下等她……也許,他多少有些愧疚吧,可是,他的愧疚能撫平她所受的傷害嗎……

九點半,也許還來得及。她衝出辦公室,有人追上來,喊著她的名字。

她被一雙臂膀牢牢地禁錮著,即使她拼了全力掙扎也無濟於事。

「如果你要去火車站,我送你去,但你要等我一分鐘,我先關好公司的大門。」

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堅定如鐵。

「嗯。」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很遙遠很縹緲,像在天上。

車子飛馳,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見阿仁最後一面。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可是她懶得動,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通過電流傳到她的耳朵里,她才死死地抓起手機。

「阿仁,你要等我,等我……」

「馬上要檢票了,我不會見你,宋詞,見著了又能怎麼樣?」平靜地拒絕,郭志仁竟然可以這樣心平氣和。

「不,我要見你,求求你……」宋詞哭著哀求。

「即使你來了,我也會躲起來。」她聽得出,他的情緒是竭力壓抑著的,「宋詞,好好聽我說,就當是我最後一次求你。」

「好,你說……」

「我沒能忍住,最後還是給你打電話。也許你都知道了,可這是我的選擇,我沒有後悔過,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和你白頭到老。可是你的人生應該是沒有遺憾的,相信我,你會得到幸福,只要你把我忘記。」

「……」她難過得說不出話,滿臉淚水。

「那套房子,你想搬過去住,或者賣掉,你看著辦,夏初戀會把房門鑰匙給你。」

「我不要房子,我要見你……」

「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會永遠懷念。」郭志仁溫柔的耳語響在她的耳畔,也許是最後一次,此生此世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要檢票了,我走了,宋詞,好好活下去,干出一番事業,不要惦記我。」

他的聲音消失了,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心中空曠荒涼。